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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别说这事,”张仁茂帮黑雷神挑起担子来,“还是去我家喝几口要紧。”
黄大香送张仁茂与那山民出门时,再三向他们表示歉意。
[场景3]债即是情
正月里,小镇上闹新春,唱大戏,黄大香的生意果然看好,她仅有的一点存货快要卖空了。
花生的进价涨到了十四五元,但她对没收购到黑雷神那担花生并不十分后悔,因为她明白,只有这么大的本钱,就只能做这么大的生意,本小则利微,理所当然。
让黄大香高兴的是,数一数小钱袋,算一算,不到半年,她又攒了十来块银圆,终于可以还清李松福的借款了,她把这钱揣在怀里,准备去摆夜摊。
这些天来,吴枣秀与姜圣初时常发生口角,言来语去,姜圣初又把话影射到了黄大香身上,似乎吴枣秀是受了谁的鼓动似的。
吴枣秀已经十多天没有来黄大香家了。因为黄大香不便让她帮手,石贤只得跟着母亲去守夜摊。
好在天气已经暖和起来,有时,晚上的月光还很明朗,他可以与街头的孩子们一块追跑干仗,尽情玩耍,只是,这又不免让母亲的操心更重。
彭石贤与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在街头巷尾追赶哄闹,捉迷藏,做游戏,玩得很开心,可做母亲的既要照料生意,又要顾看孩子,总是悬心挂意。
尽管如此,黄大香仍然感受到一种快慰和满足:孩子在一天天长大,再过两三年,债款也可以全部还清,到那时,孩子有*岁,该是云开雾散见青天了。
这时,李松福提着个面食盘给哪家去送夜宵,黄大香叫住他:“李伯,刚才从你门前过,见你正忙着,没上你家,你送了面食回转时,请在这里落会儿脚,我有事找你呢!”
“好咧——稍待一会便来。”李松福亮着应答顾客的嗓子大声回答。
黄大香望着李松福在朗朗的月色中急步趋走的身影,又生出“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的感觉。
今天,一定得偿清李松福的债款才是,即使进货急钱,也只能另想办法。
[遐想]这李松福也好生奇怪,这几个月来,他到是大方自在多了。也许,他本不是个呆头呆脑的人,只是与我面对面的时候才显得木讷无言,手足无措吧?也好,都没有了那份心思,人反而会轻松畅快许多。唉,事情本来就该这样,也是只能这样呢!
这时,黄大香发觉小摊底下有些响动,便拿起灯来想看个究竟。不料几个小孩冲了过来,大喊“抓住了,抓住了!”
藏在货摊底下的一个小男孩猛地冲了出来,掀翻了好几个货盘,花生瓜子撒了一地,黄大香“哟”地一声,孩子们见闯了祸,又一哄而散。
原来这是彭石贤与他的同伴们在捉迷藏。彭石贤闯了祸,不知母亲会把他怎么样,跑到街道上远远地站着。
黄大香招呼他走近来,他一动不动。
黄大香只得弯下身来,花了好一阵工夫,才把掉在地上的花生瓜子拾掇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就光知道淘气!”黄大香见石贤仍站在街面上发愣,又觉得他可怜,“快过来,妈不责怪你。。。 ”彭石贤见母亲走出亭子,转身就跑。黄大香连忙喊:“别跑,别摔倒了!”
这时,李松福刚好送夜宵回来,见这情景,便一把抱住彭石贤,彭石贤挣扎不脱,拳打脚踢,弄得李松福一身尘土,差点把食盒子给踹落下去。
黄大香赶忙过来拉着儿子:“妈不责怪你,妈不责怪你。。。 别这样,看你把李伯一身都弄脏了。。。 你反倒哭什么呀!”
孩子怎么也哄不住,黄大香只得使劲抱着石贤回到亭子里,李松福也跟了进来。
孩子累了,黄大香也累了。黄大香把儿子抱在怀里,好一阵才哄他安静下来,说:“全身都汗透了呢。。。 你怎么一点道理也不懂?自己做错了事,反倒又哭又闹,把李伯一身都弄脏了。。。 真淘气!”
彭石贤不说话,眼瞪瞪地望着李松福。
“幸亏没踢落我这食盒子,要不,明天这生意就不好做了。”李松福憨笑着,“有了孩子,做父母的别想图个轻松自在,不顺着孩子,还下不得场!”
李松福说的是本心话,黄大香也知道,但这更加重了她原来的顾虑,她蹙着眉头没回话。
[心语]黄大香:孩子哪能一点不淘气?万一被男人厌弃了怎么办?不怕一万就怕这万一啊!
李松福却没能觉察到黄大香这时的心理活动,见黄大香没说话,便问:“香嫂,你说找我有事,是钱紧手么?”
“你坐,坐吧。”黄大香让出凳子,抱着石贤站起身来,“石贤,你站一会,妈给李伯去买点酒来,乖孩子,听话。”
彭石贤却缠在母亲身上不肯下地:“不,我不让你给他去买酒。”
“你抱好孩子,我站着不要紧,”李松福见黄大香哄不住孩子,便说,“是遇到别的什么难处了?”
“不,不是,”黄大香只得坐下来,不知怎么眼圈却红了,“这孩子什么时候才懂点事呢。。。 李伯,你帮我母子俩的忙不少啊。”
李松福认真地听着。
黄大香本想要多说些感谢的话,表白一下自己感情上的歉疚,可一临场,还是觉得这话也不好说;
黄大香见李松福站立一旁,又显出手足无措的样子,话也说不出来,便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银圆,“借你的钱实在太久了,这些也没加上利息──请你数一数。”
“就只为这事?”李松福感到有些失望似的,只说,“我眼下不急钱用,我说过借多久也不收利息的,你先拿去还了别人的债吧。。。”
“还是先清了你。。。 往后有了急事还少不得再向你借的。”黄大香把钱递给李松福,“你这份情。。。 我和孩子往后怎么也不会忘记的。”
“你。。。 ”李松福不知该不该把钱接过来,“这钱放到我家里反正也闲着。。。 我该走了。”
“慢,这钱你拿去,别麻烦枣秀给你去送了。”黄大香坚持着。
李松福接过钱,又退回了两块:“那也不该是十块──我吃了你好些花生瓜子,你该扣除才是。”
“李伯,都别说见外的话了,”黄大香把李松福留下的两块银圆又推了过去,“你不计利息,我便没付利息给你,你要付花生瓜子钱,那不是让我付你的面食钱吗?”
“这花生瓜子是说好了记账的呀。。。 ”李松福觉得十分理亏地嘟哝着。
“李伯,只有我母子对不起你──”黄大香拍着在怀里睡着了的孩子说,“唉,许多事都是没法子。。。 你就走吧。。。 我得等一会才能收摊。”
李松福拾起银圆出了街亭,走了几步又回转身来:“香嫂子,也不能让我沾你的光呀,这样吧,仁茂兄替你借的那四块银圆就不用还了,那是怎么说我也不能要的啊。”
[心语]黄大香一愣,只张了一下嘴,把话咽了回去:张仁茂什么时候替我向李松福借过四块银圆?这该不该向李松福问个明白?但张仁茂绝不是随便扯人旗号的人,李松福也不会说假,这中间一定另有缘故。
黄大香想,张仁茂总会说起这件事情来的,于是,她便含糊地答应一声,让李松福走了。
[场景4]情亦是债
又一个多月过去,黄大香家里的底货全空。这时花生瓜子进价继续上涨,而且,货源枯竭,眼看着这小摊无以为继了。
黄大香心里着急起来,张仁茂了解到这一情况,就与侄儿张炳卿给她送去了满满的一担花生。
[讲述]张仁茂:这还是年前那山民送来的花生,当时,我向李松福借了四块银洋,自己凑了两块,尚欠那位山民两块,山民答应让你脱货后归还,还说,便是还不了也不要紧,你是从别人手指缝里讨吃的人,比他更加可怜。
黄大香一时激动得要落下泪来:“你们真是实心实意扶持我这孤儿寡母,叫我如何感谢得了!”
此时,吴枣秀也在场,她一提起那次进购花生的事来就抱怨:“你是不想借人,不想欠人,可是,你又不敢抢不敢骗不敢偷,你打肿了脸便充得起胖子么?”
“我哪是要充什么胖子?借钱的事让人心慌,利滚利,息加息,像块搬不动的石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可是,不想借还是借了,不想欠还是欠了,我们这种人家能充得起什么胖子?我真是从人家的手指缝里接一口掉下来的饭吃,只是不算偷不算抢就是了。”黄大香心情沉重地诉说,“大家给我的都是一份情啊!我实在顶当不起,更是偿还不清了。。。 为人一世,要做到情还情,债还债,不欠来生账,不留子孙怨,也实在不容易!”
“天长地久的,一时间也说不清究竟是谁亏了谁,香婶,你就别无端地作难自己吧,”张炳卿少在人前说话,这会儿却插进话来,“这有什么不能安心落意?现在世道越来越坏,吃苦受穷的全是些本分人,不互相关心帮助也没办法?难怪黑雷神大叔要去劫富济贫,替天行道!我看这话没错。。。 ”
张仁茂在一旁制止侄儿:“炳卿,你有多少话得在这里说,家里就没事做了?回去!”
张炳卿见伯父开言,习惯地一笑,顺从地走了。
张仁茂开导大香嫂:“你别去想那许多,在这个世界上,人都少不得你帮我,我帮你的,再说,你也没有少帮过人家,说不上是亏心亏意。”
[心语]黄大香低头不语,她总想着自己为人的遗憾:李松福真是个老实人,欠下他这四块银圆到底该不该还呢?我能说对待李松福自己一点不亏心,不亏意么?
[解说]黄大香落在这情与债编结的罗网里,心里又生出来许多惆怅来。有时情便是债,债便是情,有时清了债,却负了情,这情与债,究竟如何能了? 情和债是网结,怨和恨也是网结。在这世界上,人们被各种各样的网结缠绕,或不幸绊倒,或有幸解脱,好歹都叫生活,人生就是在自觉与不自觉之间经受着世事的磨练。
8
[场景1]龙嫂蒙冤
昨天晚上,李墨霞说好要来学刺绣,可现在天已经黑下来,还不见她登门,黄大香倚在门边等着,有了这难得的空闲,才感到好些的疲乏,她竟然忘了自己还没有吃饭,靠着门框便打起盹来。
不一会,龙嫂风呼火急地进屋:“香姐,香姐,我遭冤屈了呢!”
黄大香一惊,立时惊醒过来:“出什么事了?你快坐下来说呀!”
“大香妹,你得借几块钱给我才好,我急着要用呢!”龙嫂没肯坐下来,“我这个月还没做满工,不便向主人家开口要钱,再说,也早超支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黄大香挑亮油灯,“你别急成这样子呀!”
“哎呀!那些丧尽天良的造出些没牙没舌的话来,”龙嫂指天划地,十分激动地,“他们硬说我家连贵伢子不姓龙,是野种,果真这样,便拿我去下油锅,扔火坑,千刀万剐也活该;可老天作证,没有这种事呀!他们是要赶我母子出门,要占那份田产,真是黑天黑地要人的命呀!”
黄大香明白了。龙嫂家的族兄弟都很强暴,时常凭白无故欺侮这孤寡母子。
龙嫂的儿子连贵在她丈夫死后六个月出生,对这个遗腹子,龙家族人早就散布了一些流言,现在看来,他们果真要动手侵夺龙嫂那一份赖以为生的微薄产业了。
这类事情在乡下司空见惯,结果往往没有救路,黄大香说:“如何是好呢?就怕几块钱也顶不了事呀!”
“这是龙家叔老爷出的主意。”龙嫂说着,抹起眼泪来,“我去求他,他答应为我说话,但让我一定得办桌洒席,我哪敢说不办?”
“你叔老爷真能为你说话吗?”黄大香更为龙嫂担忧了。
[插叙]这位叔老爷是龙家的族长,常竖着一根长烟竿在小镇走动,那铜制的烟杆头足有一斤多重。他能说会道,是远近闻名的讼棍。闹起宗族械斗来,他一呼百应,往往是,拖猪宰羊,捆人拆屋,全凭他一句话。
[返回,心语]黄大香:如果叔老爷真肯帮龙嫂,事情还好办,可他又是个出了名的色鬼,谁知他安的什么心?
“现时族兄弟们全都不认人,侄子辈更凶。早上来我家,见着东西便往外扔,磕头作揖都不顶用,我还能有什么办法?”龙嫂万分无奈,“这些丧尽天良的!”
“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黄大香掏出两块银圆,“你先拿这钱去买点酒肉,不够时再赊欠点,以后想法子还就是了。”
龙嫂接过钱,用衣襟抹了一把眼泪,“大香姐,你真是修福积德了,老天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