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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太如紧随其后赶了一段路,越看越像表妹,便迅即超过她,转身站住,肯定地叫了一声“表妹”。
尼姑收住脚步,低头发问:“你如何来到这里?”
姚太如坦率地说:“我跟你说起过自己的志向,前年身陷囹圄,还托人给你捎过一封长信,想来你该收到了,现在也不必瞒你,我的信念没有改变,是革命差我来到这里,可是,你又何苦如此。。。 ”
尼姑没有抬头,说:“你给表妹的信,连同一位匈牙利人的诗句,她都已经收到,所有那些,也许不无道理。但是,现在你就不必再牵念那位表妹了,她已非她,请施主放贫僧过路。”
说完,尼姑一侧身,便夺路而去。
姚太如看到了表妹眼窝里蓄着泪水,一愣之后,他又急忙去追赶。
在青石庵的大门口,尼姑折转身来,已经显得十分平静,她对姚太如说:“世事本无是非可论,往事已逝,如果施主别无赐教,请即留步,不必惊扰佛门清静!”
姚太如退下了阶台,再抬头时,院门已经关闭。
姚太如站在院门前有好一阵不能移步。表妹如此挚着既让他感动,也让他叹息。
[插叙]尼姑带着心灵的伤疼进入寺院,长年与古佛青灯相伴,她的心绪渐趋平静。以前表妹与表哥之间那些关于爱情、艺术、自由、理想、革命及至生命何为至上的争论,现在已经不再烦扰她了。
[解说]尼姑从孤寂中领悟到:原来各人所持的论点都不过是一种世俗的偏见与错觉。每个人见得到的世界只属于自己,它仅是各不相同的人生感受而已,而真实的世界大概只有神灵才有可能见到。
[心语]姚太如与表妹有着截然不同的追求:今生今世,是我愧对了表妹,有负她的一片纯情,可表妹奉行的爱情至上主义,也实在是一种偏执与狭隘。
10
[场景1]循环往复
可是,张炳卿的伯父张仁茂却把侄子近来的一言一行全都看在眼里了,他完全明白侄子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时局的动荡大大加重了他心里的一份忧虑,虽然他没有吭声,但决意要阻止他陷入当前险境,因为,张仁茂有过一段特殊的经历。
[插叙]早年,张仁茂一家兄弟三人,个个身强力壮,气魄十足,几座山似的,人称三大金刚猛汉。十九岁上,父亲给张仁茂说了门亲事,可他死活不依,因为小镇上一家绸缎店老板的独生女儿正与他相好。
问题是,那绸缎老板不答应,他明白地告诉张仁茂,这叫做“门不当,户不对”,除非他的兜里有成百上千的银圆拍得哗哗响才成。
张仁茂一气之下,相约三年为期,说一定要去外闯出个世界来。
张仁茂的父亲没法,将说成的媳妇转嫁给了老二。三年过去,张仁茂赤手而归,那绸缎店老板早已为女儿另择高枝,随人远走别处了。
张仁茂发誓永不再娶,从此,他对有钱人怀上了深深的仇恨。
于是,张仁茂在江湖上广交朋友,四处流浪。
当时,张家老二已被抓壮丁送上火线,不久消息传来,尸填沟壑,他留下来可怜的张炳卿母子,日子难熬。
张炳卿的母亲是个百依百顺的柔弱女子,张炳卿的父亲死后,老公公又让媳妇转房给了老三。也是这女人命苦,没过上几年安稳日子,老三患上胃病,一病好些年,待张仁茂回到家里时,老三已气息奄奄,危在旦夕。
老三含泪跪伏在床边,将这母子托付给兄长,当晚便倒地归西。弟媳被生活拖累得骨瘦如柴,几个月后,遗腹的女儿张华玉刚刚一落地,她也随之赴了黄泉。
张仁茂告别了江湖生涯。正因为他半辈子闯荡江湖却并无成就,也就不愿意侄子像他一样染上江湖习气。
张炳卿从小手脚勤快,平时里很少出门,他唯一的爱好是歇下工来时,拿起一把自制的胡琴拉个小调。一见到这种情形,张仁茂总是皱起眉头不说话。
张仁茂小时候也爱过胡琴,为此还挨过父母不少的打。胡琴摔破了好几把,也未能使他丢掉这个爱好。自从弟弟、弟媳死了,他摸弄这东西的时候极少,也不高兴张炳卿玩,他说:“这东西不是火,却能烧心,扔了吧,挣饭吃要紧!”
只有一种例外,那就是他的心情极为沉闷,为了消解忧愁喝醉了酒的时侯,他才会主动走向张炳卿,随琴音吆喊几句;兴浓了,也会指点张炳卿这琴该怎么拉,戏文该怎么唱,还说:“这琴声是马,是风,随它吆上几句,神便飞扬,心便敞亮──人哪能只顾着吃饭?”
可待他的酒一醒,又像怕蛇咬似地避开那些拉琴说唱的事。
[插叙]后来,果然是因为这把琴的缘故,张炳卿与县中学来小镇演戏的学生们混熟了。
他听了学生们指天划地的议论,感染了那些激昂慷慨的情绪,看了那些鼓动反抗意识的剧目,他的心像着了火,对人生,对社会的思索不时汹涌澎湃。
自从送走那些学生,张炳卿虽然照样低头弓腰整日里忙活计,可实在耐不住没言没语没心思的孤独,他的心里总是感到十分空荡,有时便一个人坐在楼上的窗台前拉上几支民间小调。
一天清晨,天下着雨,没活干,张炳卿起得早,面对着初秋细雨迷茫的山峦,不觉生出许多的惆怅,他又拉动了琴弦。
正好,姚太如晨跑来到这里,他被琴音吸引住了,不觉赤着上身立在雨中听了很久。
琴声一停,他便向张炳卿挥手招呼。
当时,张炳卿还不认识他,也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正不知如何回答,那人径直跑到他屋里来了。
姚太如一身滴着水,只用手抹了一下脸,向张炳卿要过胡琴,一边调试琴弦,一边说,他好几次听到琴声都想进屋来看看,他说这琴制作得很不错,拉得也好。还问张炳卿怎么拉得出这些新歌来。
说着,他自己便拉起了一段不知名目的曲子,那旋律热烈而激越。
张炳卿觉得这又是遇上了知音,刚要发问,姚太如指着身上的雨水,笑了一下,说声“往后你来学校玩吧”,便出了门。
在雨地里,姚太如再次回过头来挥了一下手,然后才朝小学校跑去。
于是,张炳卿便常去小学校玩,除了拉琴,也天南海北地扯闲话,有时还一直扯到深夜才回家。
后来,又有几个年轻人聚到他们一块,扯来扯去,很快就成了能够相互倾心的好朋友,不久,便酿成了这张贴红绿传单的事。
[解说]张仁茂之所以不肯点破张炳卿的这些事,是因为他正在思量着该怎么办。
[场景2]惊天发现
每年的五六月,小镇一带总要闹饥荒,让一些借贷无门的人情绪极为不安。不时有真假难辨的消息从乡下传来:
一支称作“棕包队”的人马占据了一个山口,专门打劫过路富商,几个打柴的人还从他们那里得到了不少好处;
十几户佃农半夜撬开东家的粮仓,运走了好几十担谷子;
外地有人在乡下收买童男童女,有一家卖了三个孩子,只换得五担干谷;
人们能经常见到的则是警察所的“差狗子”不断从乡下抓来一些抗捐抗税的穷苦人。
这天,刚刚傍晚,黄大香挑起货担出门上街亭去摆夜摊。当她穿过那条过道时,见过道那头靠李松福店门的墙边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刚一走近,那人便背过身去,黄大香只觉得这人有点相熟似的,这是来面食点的顾客?可李松福准备搬家,今晚没有营业,而且,那人也没有叫门。
出了大门,黄大香突然记起,这正是那个曾经来卖过花生的山民,自己还欠着他两块银圆呢!
于是,黄大香又退回屋里,招呼那位山民:“是山里来的大哥吧,不进里边屋去坐一坐?”
“没事,没事,你快摆摊去吧,我一会便走,”这个叫黑雷神的山民盯了黄大香一眼,说,“你去吧,你去好了,别跟人说什么!”
“我还欠着你的花生钱没清呢!”黄大香说,“对门张家经手的,拖欠得太久了...”
“啊,还有那么回事?这会忙,以后再说...”黑雷神一笑,“也好,那也好,你这就给两把炒花生来吧,我们算是两清了。”
黑雷神没有口袋,他把衣角翻卷来,自己动手抓了两把花生:“我去对门吃,你快走吧,别误了生意!”
黄大香朝对门张家一望,正有两个警察一人夹着一张凉席出门;这种敲诈便宜的事常有。
[疑虑]黄大香不免却动了疑心:最近小镇人传说有个绿林好汉人占下了一个山口,专门打富济贫,难道他就是那位传奇人物么?
黑雷神提起货担,放落到黄大香肩上,并不顾忌她:“你快走吧,现在,白天黑夜都撞得着鬼,不过,这不会碍着你的。”
黄大香挑着货担到了街口上,回头一望,黑雷神果然进了张家。
[心语]黄大香不由得忧心忡忡:啊哟,张家人还真是要造反呢!
果然,黑雷神进屋后,张仁茂便领他向顶楼上走去。
张炳卿为他们去沽了两次酒,但张仁茂不让他在楼上停留。
下楼时,张炳卿听得黑雷神大叔问起了张贴传单的事:“小镇是不是也有人想要‘坚杆子’起事?”
张仁茂连连摇头:“不,不不,那只过是几个毛头孩子胡闹罢了!”
当天晚上,未等天亮,黑雷神大叔便走了。
[场景3]包办婚事
张炳卿知道伯父年轻时闯荡江湖,有许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故事。
[插叙]这些年,他虽然与那些江湖朋友往来得少了,但酒后一讲起这些往事,他那抑郁深沉的表情中仍然流露出来当年的豪气。
吃早饭的时候,张炳卿向伯父提出问题:
“伯,黑雷神大叔昨晚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我给你香婶问问山里能不能收到花生。”
“伯,我们家藏着的一杆猎枪哪去了呢?听说雷神大叔他们集拢来了好多的人。。。 ”
“你管那些事作什么?我说你呀,那心可千万别朝野处想啊!”
张炳卿见伯无心答话,也就不再问了,他放下碗筷,准备去上工。
“这就吃过饭了?”张仁茂埋头喝了几口酒,缓了口气,“别急嘛,这菜吃光了,去香婶家买四两花生米来,你就陪着我喝盅酒吧。”
这很不寻常,张仁茂平时是从不让侄儿沾酒的。张炳卿知道今儿个伯父是有话要说了,便赶忙去买了花生米,在伯父身旁陪着。
“你不喝口酒?试一试,真不喝?一小盅还是不要紧的,不常喝就行。。。 ”他见侄儿摇着头,笑了笑,便作罢了,“不喝也好,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学会喝酒了呢!没有便好,没有便好。。。不过,不喝酒不算真男子,少喝一点还是不要紧。。。 你真不喝?好,好,可你没用的伯父这毛病是改不了啦,好在人快要入土了!”
张炳卿知道,伯父喝了酒,话开了头,就用不上别人答腔,听下去便是。
张炳卿陪着,只给伯父倒酒。张仁茂一直喝干了壶里的酒,才正式发话:
“炳卿,你是张家一根独苗,三代人的香火靠着你。人死了究竟怎样,这话没人说得清。如果真有灵魂,我当随风飘荡,四海为家,省了你们的供奉;可你有死去的爹妈呀!所以,你不能学我,我来到这世界上是什么也不成了。。。 唉!不说这些吧,今天,我只让你听我句话,依我件事,你能么?”
“伯,你说吧。”
“花生米我不吃了,你吃吧... 伯知道你做的事,也知道你想的事,你不能啊,那千万不能!我就怕你落个鸡飞蛋打的下场,世道是很难平得了的!”
“可世道难平也总得有人去平呀,眼下不就有人正在平么?”
“可是,别人能去平你却不能去,这算是伯求在你了。为你死去的爹妈,你就听我一句话:你今年已经二十岁出头了,还是得先成个家,这件事让伯给你做主吧,你答应我这话好吗?”
“伯,这事你别。。。 别急... ”
不料伯父会突然提出成家的事来,张炳卿一听便明白,伯父为的是找个媳妇来拴住他的心,他不愿当面忤逆伯父的意愿,只得吱唔推却。
“你别说不急,你不急我还能不急?”张仁茂的主意已定,“谁说得准我命长命短?把这件事办好,我便没有牵挂了。婚姻这事你还是听父母之命,听老天之命吧,你的孝心只尽在这里了!”
[插叙]以前张炳卿隐隐约约听到过大香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