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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叙]黄大香听说过李松福的身世。
李松福的老家在很远很远的山西省。
六岁那年,他家的世代仇人买通一伙土匪,在一个漆黑的夜晚,突然洗劫了他一家,刀砍枪杀之中,他母亲捂住他的嘴,慌忙将他从一个狗洞塞到围墙外面,随后,他就只听到母亲的一声惨叫,当那些土匪赶到门外来搜寻时,幸好小李松福滑落到了池塘里,塘边的草丛掩护了他,让他逃得性命。
为躲避仇家斩草除根的追杀,随后,舅父将他带离了家乡,十二岁那年,舅父送他去一个小城镇的食品店当了学徒。
可没过几年,他在一次送货的路途上被一支溃退的部队拉了民夫,他随着这支亦兵亦匪的队伍流窜了好几个月,有位同伴拉他逃跑,但就在他们逃跑的前一刻,那个矮胖子团长抓回两个逃兵,并亲手将他们枪杀在李松福等人的脚下。
从此,李松福再不敢动逃跑的念头了。胖团长让他侍候身边的两位姨太太。又不知道随着军队流徙转战了几千几百里,正当他们渡过一条大江,立足末稳的时候,突然发现被敌人包围了,经过一夜的火并冲杀,第二天他才发现那位团长已抛下两个姨太太落荒逃跑了。
李松福给两个女人挑着细软衣物,随她们走了一程,来到一个小车站后,两个女人便各奔东西,她们竟没有打发李松福一个铜板。
李松福只得打工乞讨,最后才流落到青石镇。
远在异地他乡,身无半文,本来就有家难归,更何况李松福是无家可归呢,既然有人愿意收留,他便落下脚来。
李松福跟黄大香叹息地说过一句话:“我离开老家时,只见到母亲满身血污倒在围墙下的狗洞旁,不知道后来邻人们把她埋葬在哪里。我没能够去她坟头上磕个头,至今还让我常遭恶梦呢!”
黄大香想,这会李松福一定是陷在恶梦中了。黄大香推了推李松福,决意叫醒他来:“李伯,醒醒,是我给你送药来了,醒醒吧,醒醒。。。 ”
黄大香忍不住流下泪来。好不容易,李松福才睁开了眼睛,他失神地望着黄大香。过了好一阵,他的眼睛亮了一下:“是你啊。。。 ”
“我是黄大香,我给你送药来了,你得喝了呢!”黄大香抹了一把眼泪,把药端了起来,“怎么几天便病成了这个样子。。。 ”
“这次恐怕过不去了。。。 我也没牵挂... ”李松福摇了摇头,又昏迷不醒。
这时,黄大香着急了,她已顾不得许多,慌忙爬上床沿去,跪着扶起李松福的头来,靠在自己的胸前,一点一滴地把药喂了下去。
就这样,过了几天,李松福的病情才慢慢地有了些好转。
今天,黄大香去送药时,李松福能坐了起来。
李松福服过药,望着黄大香,感激地说:“香嫂,是你救了我的命。。。 可往后,往后你别再上这里来了!一个外乡人。。。 如果真给你惹出闲话来,那是害了你。。。 我是没好命的人。”
黄大香听着,却无话可说。两人默然相对,呆坐了老一会。
黄大香给李松福收捡了这些天来房子里弄得七零八落的物件,又给他生火作好了饭菜,可始终想不出一句妥帖的话来。
最后,黄大香还是起身离去了,临走时,只带走了李松福几件需要洗刷的衣服。
[解说]黄大香已经深深地感受到了李松福的真情实意。李松福为人的诚实憨厚黄大香可以完全信赖,但是,黄大香能够许诺自己的感情么?她明白什么叫女人。女人一旦嫁人便属于了别人,这是她有过的经历,也是她见过的女人共同的命运,这是一个女人没有独立人格的社会。
即使李松福的心眼再好,不嫌弃她带去的孩子,她也会多一份做妻子的责任,至少也会多余一个自己,而现在,她已经把自己生命的全部付予了儿子。母子俩在这世界上无依无靠,无根无蒂,走过的路是那样艰难,要走的路依然莫测,她怎么能够随心所欲地放纵自己的情感呢?
李松福同样是命运的人,他们可以在一定的情景中相互同情,相互帮助,但他们都没有能力给对方提供可靠的保护和依托。
[返回]黄大香再三顶礼叩拜之后,慢慢立起身来,最后许下愿心:若能为李松福消灾免难,转危为安,她当永生永世不忘这浩荡神恩!
[解说]社会的运转把黄大香推挤压抑在遭屈辱、被损害的地位,就像从石穴中生长出来的一株草,生命力再强也只能逆来顺受,委曲求全,扭曲地向外伸展。在按捺自己的情感和欲念的同时,她不能不因此辜负了李松福的一份深情。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12——14
12
[场景1]春天到来
不觉之间,远近的山峦丘壑便增添了层层叠叠的新绿。明丽的阳光在这绿色上跳荡闪耀着,自然界的生命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循环。
小镇的孩子们脱去了冬天压在他们身上的补补衲衲的笨重衣装,轻松多了,活泼多了。
彭石贤常从他的监护人的手下挣脱出来去寻找伙伴玩耍。
以前,与他玩得最多的是张华玉。她小石贤一岁;两人光着屁股坐在地上捏泥人,过家家,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田家屋后有个堆放杂物的宽敞院子,石贤与田重波玩熟了之后,他们正好在这里捉迷藏,做游戏。
龙连贵是随他母亲龙嫂到小镇上帮工时才来玩些天,在新的环境里,他一开始还有点畏缩,可是没过两天,就比谁都跳皮大胆。
伙伴中间只有申皮货的儿子叫申学慈的最守规矩,也最懂事,他比石贤差不多大两岁,个子高挑,皮肤白净细嫩,像根雨后伸节的鲜竹笋。浑园的脸蛋上长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他一开口说话,便露出两排细密整齐的牙齿,操着动听的外地口音。
申学慈少与这些孩子玩耍,他说,小孩要守规矩,听大人的话。平时,学慈多半陪伴在他那老抿着嘴,光笑不说话的母亲身边不出门。当父母放他出来玩一会的时候,他往往以小哥哥的身份关照帮助同伴,在孩子们的争执吵闹中也能够退避谦让。
这是个星期天,几个孩子在田家的后院玩够了,学慈要回家,田重波揪住他不放手,并打开院子后面的小门,带领伙伴们转到了街后面。
那里有水田,有菜畦,有蚱蚂;过了那片水田,就到了大后山脚下的小路上──在这里可以采摘到山花和野果了。
于是,这群孩子又追逐着,嘻笑着,翻过山岗,绕过山坳,进入了大山之中。
在一坡油绿油绿的茶园里,他们惊飞了一群群的鸟雀;还有一只野兔突然从孩子们的脚旁蹦跳过去,引起了他们更大的惊喜。
一转眼,申学慈发觉彭石贤不见了。他大声喊着:“石贤,石贤弟弟!你在哪里?”
这时,彭石贤正全神贯注,猫着身,轻轻地靠近一丛茶树──树蔸边有只鸟窝。他刚伸手扑过去,一只芒花雀冲天而起,随着又飞出几只;但飞不远,都落在近旁的草丛中。
彭石贤大声呼叫:“学慈哥,快来,你们都快来抓小鸟!”
小伙伴们都回转身来跑向石贤。张华玉摔倒了,忍着疼爬起来,脚一拐一拐地追在后面。
这是一窝刚学飞的小鸟,孩子们追赶着。有的捡起小树枝扑打,有的干脆脱下布衫去罩,个个累得满头大汗。
小鸟有的钻进了刺丛,有的跳过了山涧,有的飞上了高树,有一只在慌忙中撞在石穴里,恰巧被申学慈用衣服罩住了──这使他高兴得跳起来。
其余几个孩子都争着去看,个个羡慕不已。
彭石贤则显得非常懊丧,就差一点没哭出来:“这是我最先发现的。。。 ”
申学慈见这情景,便走过去说:“石贤,我给你,不过你得好好护着,可别伤了它,也别让它飞了!”
彭石贤喜出望外,接过小鸟说:“学慈哥,我采的蕨菜,小笋全都送给你,将来这小鸟下了蛋我也给你──快找根绳子帮我把这鸟拴住吧!”
没有绳子,龙连贵赶紧从自己的破袖口上扯下一条布筋筋,把小鸟的脚系住了。他说,等这鸟孵出小鸟来,他得要一只,其他孩子也都说要。彭石贤全答应了下来。
于是,孩子们十分高兴地嚷着:“快回家,给小鸟做个窝去!”
[场景2]深山迷路
可是,这里已经望不见小镇,孩子们才发现已经迷失方向,走岔了路,他们陷在深山里了!
大家只得往回走,这时,已经是下午时光。
[插叙]在黄大香家里,几位家长聚在一起,他们已经把孩子们平时玩耍的地方都找遍了,却没有发现一点影踪。
“饭菜都凉了,今天非得饿他们一顿不可!”
“光饿还不够,不重重地敲他们的脚杆子,下次又会这样的。”
“可人还没找到呢,说这些有什么用?”
国芬来了。她说她刚才去了田家后院,见那小门敝开着,孩子们定是从那里离开小镇去了野地里,这可让家长们着起急来:
“在野外就怕迷了路回不来呢!”
“掉到水田里,土坎下可不得了!”
“摔一跤摔两跤都事小,就怕闯进深山里去了,那才险,找也无法去找呢!”
“眼看时光已经不早了,这该怎么办?”
[返回]在深山荒野里,孩子们找不到归路。有的被荆棘挂破了衣裤,有的摔痛了腿,有的划破了脸。
来到岔路口,他们又饿又累,都没有了主意。
太阳已经偏西,在远处的天边,只望得见左青石像一蹲怪兽似的窜身欲起。
“我妈说,左青石下面有许多怪物,天一黑就出来抓小孩,咬人的骨头就像嚼炒玉米似的乒乒乓乓响。”龙连贵说着,把华玉吓得哭了起来。
“别怕,那才不!我妈说,天黑后,神仙就来到那青石顶上下棋,带着许多的仙果仙洒,待天亮后,才腾云驾雾飞上天去。”田重波说。
“我不怕,左青石定会保佑我。”彭石贤记起母亲说过的话来:要是迷了路,该脱下一只鞋来垫着坐下,闭上眼睛请青石神,再睁开眼睛看看四周,就认得回家的路了。
“这是真的!我妈也说过。”龙连贵表示赞成,“到了岔路口,只要朝四方作三个揖,土地神便会出来引路。”
于是,孩子们便忙着脱下鞋子来打卦、作揖、祷告,最后大家用鞋子垫着坐下,向四周打望,等待着青石神或土地神前来指引。
这也许是个让迷途的小孩在慌乱中镇定情绪的好办法,至少,可以不让他们再盲目地乱跑乱窜。
孩子们东张西望了好一阵,并没有见到有什么神灵前来。忽然,彭石贤大喊一声:“看,那花,走那边!”
“什么花?”孩子们站起来,果然看见那边刺丛中挂着几束野花。
原来,张华玉上山时采了几束野花,龙连贵嫌她捧着花拖拖拉拉走不动,便夺下来扔在那刺丛上。
很快,其他孩子也都发现了一些认路的标志。他们快活得连蹦带跳,忘记了疲劳和伤痛,终于踏上了归途。
[场景3]历险归来
天快黑下来,龙嫂向人打听到上午有几个孩子上茶山坡那边去了。
黄大香再也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准备着灯火要进山去寻找。
张仁茂拦着她,叫张炳卿扎了几个竹片火把备用,他们伯侄两人急匆匆地走出了街口。
在山路那边,正遇上孩子们结伴而来。
张仁茂一见,二话没说,与张炳卿一人抱一个,背一个,申学慈个子高大一点,让他夹在大人中间朝小镇上紧跑。
石贤在张仁茂背上乱挣乱动,嚷着:“别抓我这么紧,压着我的小鸟了!”
进了街口,龙嫂迎着,拉下连贵来,拧着他的耳朵根:“准是你这该死的猴崽子带头!死了你不关紧,牵累了别人家的孩子可怎么得了──重波呀,你往后千万别跟这猴崽子乱跑,出了事,我如何向你妈交待!”
龙嫂是田伯林跑口岸末归,李墨霞去了朋友家,受托看护重波的,难怪她急得吃不下饭,东奔西跑没停歇,这会儿才放了心。
可龙连贵挨骂也冤枉:他比重波还小,这次去野外玩耍并不是他的主意。
黄大香看见儿子时又气恼又疼爱:“看你弄成个什么样子了──快过来,让妈给你洗洗脸吧。”
彭石贤站在一旁,不言不语,双手紧紧护着抱在胸前的小鸟,深恐谁伤害了它。
“看这猴崽子,你妈快被你急吓死了,你还顾着什么要命的鸟,快丢掉吧!”在一旁的吴枣秀教训石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