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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侯,黄大香也不免触问到尼姑内心深处的情态。比如:
“哎呀,李寿凡被政府 ——”黄大香不由叹惜;“也是可怜呢!”
尼姑也不由合掌胸前,落下眼帘来,但没有念那句普度众生的“阿弥陀佛”, 黄大香也就不再说下去;又如:
“你当初怎么会想到教书?”黄大香听人说到尼姑要嫁人了的传言,也见到了尼姑近来心情的不快,“那才清静呢!”
尼姑老师望了黄大香一眼,却不过浅浅一笑,答上一句黄大香似懂非懂的偈语:“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
平时,邻居们喜欢在黄大香家里闲扯,黄大香最忌讳、最担心的是儿子在一旁“穷打听”,只要说到镇上的一些新闻逸事,议论到谁是谁非,黄大香总是设法把儿子支使开去。有时干脆说:“小孩子别探听大人们的事,你只管读好你的书就是!”
有一天晚上,石贤在阁楼上作完作业下来,正好听到有人议论到了尼姑老师,他便赶忙上床睡下了,他用被子蒙在头上,却露出耳朵来偷听:
“尼姑要还俗也没什么好说的,年纪轻轻圈在寺院里谁真会情愿?那总是有不奈何的事!”
“听说是政府请她出来的,现在是文化人少,连菩萨也留她不得了。听说她的书可教得不赖,小孩子都很喜欢她。”
“书教得赖也不要紧,只要人长得不赖,喜欢的人就少不了——圣初大伯,你说是不是?”
“也别光问大伯,你便不喜欢?不过,你喜欢也白费心思,是人家办事处主任早看上了她呢!”
“说还俗,我看这妹子这一下可‘还俗’到家了,一俗便俗到了那北方大块头怀里,所以说,人心都是看不出,猜不透的!”
“我听说那还是龚淑瑶牵的红线呢,她是妇女主任,你能不知道那是一张什么样的媒婆嘴么!”
“你们也别瞎猜度了吧,都说尼姑是个有情有性的人呢,至少,她还没有来请你去送亲或者挑马桶吧,你凭什么把她说她那么贱!”
石贤听了,竟有很久不能入睡,他感到好些的担忧,很不高兴这些人胡乱贬损他的老师。
幸而,暑假没过完,尼姑老师便上大学进修去了,当时还来他家里跟母亲告过辞。
后来,石贤听炳哥对母亲说,尼姑老师去进修是经他同意的,据说,当时龚淑瑶想当媒人没有当成,还很不情愿放尼姑老师走呢!
21
[场景1]初生牛犊
事隔不久,青石镇革命政权正式建立。这个新的排行榜在小镇人的心理上引起了强烈的震撼;一时间,街头巷尾,堂前屋后议论纷纷,无异于风云变色。
[解说]小镇依然是小镇。然而,却偏有一个不相信皇帝穿了新衣的小学生大惊小怪起来,便又招惹出来一些麻烦事。
这是一个星期天。大清早,彭石贤从床上爬起来便去厨房里弄饭吃。母亲却坐在一旁,不肯搭理儿子,她希望儿子仍能改变上左青石的主意。
但是,儿子到底还是包了点剩菜冷饭出门走了,这让黄大香气得木然呆坐。
[追述]问题只在于母子俩对镇长龚淑瑶所持的态度不同。
彭石贤快小学毕业了。他与张炳卿的关系向来亲密。现在,两人交谈的内容更广泛,也更投机。
石贤对炳哥一向崇拜,这次炳哥没能当上镇长,他为炳哥的权力突然失落抱有不平。
而炳哥对龚淑瑶当上镇长的事一句不提,问他也是笑而不答。
[心语]彭石贤:这定是母亲坐在旁边的缘故。
平时,黄大香就多次交代过张炳卿:“大人们的事你就别跟小孩子去说吧!”
黄大香偏颇的做法确实把儿子管得很难受。石贤尤其听多了这类唠叨话:“你读了书,怎么还让人耍弄?往后遇事得好好想想,千万不要跟在别人后面瞎起哄!”
彭石贤知道母亲这话的由来。为禁酒的事,他受龚淑瑶的指派搜查了李松福家,一连几天,母亲都是一脸的不高兴。
现在,彭石贤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龚淑瑶:她两面三刀,当面做乖,背后使坏。可母亲仍然把他当作不知世事的毛毛虫,这就让石贤很不服气,那抵触情绪还来得不小。
逢着邻居们议论到镇上的什么事,只要母亲向儿子投来目光,不待开言,石贤就申明:“你们说话可别让我听到,我是非往外传不可!”
这让母亲哭笑不是,免不了又引发出她对儿子的一通数落:“你这孩子!我们究竟说了什么话,还让你非得往外传不可?别不高兴了──你定要听大人扯闲话也使得,你人不算小了,又读了书,什么话能不能往外传,也该知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彭石贤气冲冲地出了门,“我不听你们说,这该没事了吧!”
黄大香对儿子的任性又是气又是怜,觉得还真是个小孩子!可是,她根本没料到,儿子为这种事还好几次懊恼得在背地里落了眼泪。
[心语]彭石贤:究竟谁不懂事?难道不是你们胆小怕事,什么都不敢说不敢作么!
有一次,正当他怀着这种不服气的情绪去上学时,龙连贵告诉他,说龚淑瑶要来向高小班毕业生作报告。而且,他还拉着石贤十分神秘地说了好一阵悄悄话。那条龚淑瑶为着当镇长半晚上赖在办事处林大块房里睡觉的旧闻,现在经由一些没遮拦的大人之口传到孩子们耳里而成了新闻。
[漫画]下午,高小班学生听龚淑瑶作报告。这个曾经的高小班班长,两年不到便成了让李老师也得替她斟茶倒水的女镇长。
彭石贤越想越气,越气越听不下去,他看看台上龚淑瑶那指手画脚,神气十足的样子,心里升起一股不可名状的火气来。于是,他在本子上画了一张发泄不满的漫画,撕下来后,又题写上“装腔作势,不知羞耻”几个字,并随手递给前排的龙连贵,龙连贵看过,马上高兴地递给旁边的同学,好在李墨霞老师当即发现这一情况,没收了那张漫画,只是,在她回头打望时,彭石贤已退出了会场。
在报告会上,龚淑瑶虽然没有见到那张漫画,却注意到了彭石贤的躁动情绪。离开学校时,她向李墨霞问了一些学生的思想情况。谈话间,她几次提及黄大香待人处世的贤惠,还夸赞了石贤的聪明,并点名让彭石贤星期日去镇上协助宣传工作,自然,这些只在于表明她对黄大香一家人的善意。
放学时,李墨霞留下彭石贤来,当告知镇长让石贤去镇上协助宣传工作时,他却很不乐意,说已经与申先生约定上左青石去画画,就是不肯接受任务,弄得李老师很有几分难堪。
[场景2]卖矛卖盾
在小镇上,李墨霞没有个倾吐心曲的好去处。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离了婚,儿子在省城读书,身旁别无亲人,工作之余便是形影相吊。她与黄大香素有交往,现在,他们的关系是越来越密切了。
李墨霞知道这件事情的复杂性。晚上,李墨霞来到黄大香家里。寒暄几句,李墨霞有些突兀地扯出一些被人淡忘了的事来:
“香婶,我最信服你的为人,你向来对谁都好,别人对你也没有不说好的。淑瑶现在当了镇长,可她仍时常念及到你的为人处世,还说过小时候,你待她特别的好呢!”
“墨霞,你当老师的怎么想到要来奉承我呢?她当镇长的说我好,那是她会做人。”黄大香笑了笑,龚淑瑶也常向人说到她为黄大香煮酒免罚的事出了不少力,可黄大香说话却不领情,“我能对谁不好?我什么人也得罪不起呀!”
“真要做到不得罪人也实在是不容易!”李墨霞望着黄大香笑了笑,仍远远地说来,“今天我可不是来为谁摆好,其实,炳卿与淑瑶,他们哪个当镇长都一样,你说是不是,香姐?”
“你是想让我说出个‘不’字来么?我可没有那个胆识,也没有那份心思。”黄大香问李墨霞,“你是听到有人编派我的不是了吧?”
“那倒不是,”李墨霞与黄大香也曾谈论过镇长该由谁当的事,黄大香明显地倾向张家人,而李墨霞却对龚淑瑶颇为同情,只是,两人彼此都视这些为闲话,无心论个究竟。今天,李墨霞却有几分认真,“淑瑶说到你时,还真是夸赞你好──淑瑶这人确实能说会道,嘴皮子灵巧,让人听着心甜,别人大多是认为她在笼络人,但依我看,这总比那些不通情理的人要好。淑瑶办事灵活,上面帆过得,下面舵过得,只要你不打歪,不招惹她,她还肯帮助人的──你香姐哪能不知道这些?”
黄大香真不明白李墨霞今天的来意了:“墨霞老师,就算我与你在灶台边、柴角里扯了几句闲话,那既抵不住风,也挡不了雨,你还真当我是要得罪她镇长么?”
“不咧,是我扯远了些,”李墨霞见黄大香的态度变得认真起来,连忙说,“我们姐妹间说话不用多心──我是为石贤的事才说这些。”
“石贤怎么了?”黄大香这才一惊,她最担心的是儿子在外招惹祸端,“我知道这孩子的心性,是他多嘴多事了么?”
果然是,李墨霞便把石贤画漫画的事向黄大香详细说了。作为老师与家长,自然会知道事情的利害:龚淑瑶这种衣食父母官是不该得罪的,眼下,石贤的升学就少不得要镇政府签个意见。
李墨霞说:“既然龚镇长对你这样,香姐你也该好好跟石贤说一说,小孩子稚气未脱,做事欠思考,说话没遮掩,这些...你香姐会比我更加明白!”
“唉——哪是我没提醒过他?”黄大香明白了李墨霞的关照之心,自己心向张家人,龚淑瑶不会不知道,涉入这种诡谲莫测的世情风险,她可以不忧虑自己,却不能不忧虑孩子,“石贤这孩子真是糊涂,生性又偏那么倔犟,墨霞,我该怎么办呢!”
李墨霞说:“这件事我已经给遮掩过去了,只是往后得稍微注意点,跟孩子说话,家长会比老师说得更加透彻,你一定要让石贤星期天去镇上协助宣传工作才好。”
[解说]黄大香拿着这件事也十分为难,她可以说儿子冒失莽撞,却不能说自己不是怯懦软弱;她可以说儿子在升学的时刻得罪镇长很糊涂,却不能说让儿子去势利行事不糊涂。她一向希望儿子正直为人,现在又要违心教子,这真让她成了个卖矛又卖盾的人。
[插叙]前天晚上,为了这件事,黄大香耗干口舌,想要说服儿子,可儿子就是不听,母亲答应去求申先生把画画的事往后推一推,彭石贤也坚决反对。
因为黄大香理不直,气不壮,话越说越软弱。
儿子则简单回答:“妈,你别管我这些事吧!”或干脆说:“现在不是旧社会,你害怕她什么呀?”
最后,儿子竟不耐烦地:“妈,你别再说了吧,我还得准备明天上左青石去画画的事!”
“镇长开了口,让你去搞宣传工作,不去也不好呢——”黄大香越说越往后退,简直带着些央求的口气了,“你就听妈这一次吧!”
儿子却无动于衷,竟然爬上床去睡下了。
[追述,场景3]雪地梅花
彭石贤对图画产生兴趣只是最近半年来的事。
寒假里的一天,石贤与伙伴们在野地里打雪仗,玩累了,玩厌了之后,有人提出来堆雪人玩,申学慈却说:“那还不如去大后山看梅花,这时节正盛开着!”
彭石贤与其他几个同学却根本不相信冬天会有开花的事。申学慈又说,他父亲去年就领他去那里欣赏过雪地里寒梅盛开的景象,真是美丽极了,一点也不骗人!其他同学嫌路远,彭石贤则决心去看个究竟,便与申学慈以打十下手心为赌,拉着他朝大后山直跑。
他们从冰封雪冻的原野上穿插过去,一路说笑,一路追逐,好几里路跑下来,两人身上都出汗了。
到了大后山近前,他们才放慢脚步,沿着山涧边的小路朝山口里走去。
溪涧已经没有了叮叮咚咚的水声,积雪把对岸的树枝压弯下来,象拱桥似的搭到溪涧的这一边,伸手便可以抓到树梢,申学慈一路上不忘提醒彭石贤:“小心,别滑倒掉进山涧里去了!”
他们来到山路上,一片冰天雪地,申学慈已记不清去年见过的那些梅树在哪里,怎么也找不到。
申学慈无可奈何地认输:“石贤,你就打我十下手心好了,可我真不是骗你呀!”
彭石贤说:“那我们就再往山上走吧!”
于是,他们两人又沿着山路上了好些石级,翻过一个山坳,见到山涧那边的石壁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