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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哪?”
“…我很快就回来…”
“你要去哪?!”
不舒服的感觉从心口蔓延到全身,几乎让吴邪没办法坐在马背上。
村里传来不合时宜的喧哗,似乎是那些洋人追了过来。
“没时间了,快走啊!”胖子嚷道。
“你说你要去哪,不说我不走!”吴邪握紧了缰绳,紧到要将手掌扎出血来。
张起灵默默的看着他,突然狠狠一脚踢在吴邪的马屁股上。
那匹棕马惊得四蹄乱踏,飞也般的扬尘而去。
“张起灵!”
他听着那人震惊万分的语调,轻轻合上眼,又睁开。
“别去找吴邪麻烦了。”他转身扬了扬手里的包裹。
“你们想要的东西在我这,有能耐的就来追吧。”
张起灵瞥了眼身后绝尘飞奔的马骑,语调淡然却坚决的不容置疑。
庐州清明碎雨流连,接连下了几日,着眼处净是芳草凄迷。
小院还是那粉墙黛瓦,不过其间却少了一人。
吴邪坐在沿廊边嘬着茶水,方才送走一位熟客,那位熟客出门前突然转过来对他说:三爷,你气色很不好啊,出什么事了吗?
吴邪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他摸摸自己尖了的下颌,脑袋后仰咯咚一声靠在廊柱上。
气色不好是吧…他眯了眯眼睛。吴邪你怎么就这么窝囊呢…
王盟在拐角处站了很久,他不会忘记他家老板是怎样被潘子敲晕了才带回来,醒了之后第一句话就是:他回来没有?
那个人没有回来,他走了整整一个月,杳无音信。
简直就像从人间蒸发。
刚回来的那些天老板情绪很激动,后来,他慢慢平静了,会和往常一样噙着淡淡的笑。但是王盟知道,老板已经不是以前的老板了。
“咳…”胸腔里阵阵灼痛,吴邪没压住,咳了出来。
“老板,快进屋吧,天凉。”
王盟捉了他的手臂往屋里拉,他家老板的身子骨他最清楚,这人从小就虚,而今竟然连下巴都尖了出来。
“别糟蹋自己啊,老板。”
“放心,我是祸害遗千年。”吴邪笑着说,最近身体状况确实不太好,但他不想让这老管家费心。
“得了吧。”王盟加给他一件衣裳。“少跟我耍嘴皮子,我去给你熬药,坐好了别乱跑。”
“知道了,知道了。”吴邪忙把衣裳披在身上。
只是王盟刚转身,那素花织锦长褂便轻轻从肩头滑落地面。
那个人终究还是消失不见,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我后悔了。”
吴邪望着屋顶上精雕细刻的冬瓜梁。
“我后悔了啊,张起灵。如果有可能,我绝对不要认识你。”
而后又过了很多天,日子平静的让吴邪几乎产生了错觉。
和小胖斗嘴,跟潘子聊天,帮王盟削萝卜,狠宰那些满肚油肠的洋人。
似乎一切又回到了从前,没有遇上张起灵的时候。
直到那天夜晚。
吴邪睡觉很浅,甚至可以说,他现在经常失眠。
想来还真是讽刺,一个原先每天睡到天昏地暗的人,现如今居然会失眠。
躺在床上辗转的难受,吴邪悄悄披上外褂起身,坐到沿廊边。
明明是近夏的天,却还是觉着凉飕飕。
这把身子骨大概真的不行了。吴邪眯着眼睛想。
院外传来细碎的马蹄声,而后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这么晚了,谁啊?”
不想吵醒王盟,吴邪自个打开了门栓。
外头站着个模样老实的汉子,见吴邪一身丝锦衣物便开口道:
“是做古董的吴三爷吗?”
“是我,你有事?”
那汉子松了口气。
“总算是到了,三爷,您看看车上这人您认不认识。”汉子指了指旧到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马车。
吴邪狐疑的蹙起眉。“怎么回事?”
“这人也怪惨的,我捡到他的时候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也不知怎么弄的,居然能伤成这样。我原本想找个地方让他歇几天,但这人死活要去庐州找三爷,我刚好顺路,就把他捎上了。”
“不过一路颠簸,我看这小哥八成也熬不了多久。”
那汉子掀开布帘,吴邪就着院口灯笼昏黄的光往里瞧。
就这一眼,几乎让他晕过去。
马车里靠着个身材修长的人,紧闭着淡漠的眸子,刘海遮了大半张脸颊,隐约可以看到俊秀的面容;衣衫满是斑驳的血迹,敞开的胸口上涂着血污,看不出起伏。
吴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伸出手的,掌心里苍白的指尖冰凉到让他一阵哆嗦。
扣紧那个人的命门,直到微乎其微的跳动从指尖传遍全身。
他回来了,他没有骗我。
“王盟!快去叫大夫!”
张起灵醒来的时候意识还很模糊,鼻端嗅到了淡淡的篆香味道,和那个人身上的香味一样,很舒服。
“总算醒了。”
张起灵听到熟悉的温软音调,他调整好视线,果然在床边看到了那个儒雅的轮廓。
还是那双灿若桃花的眼眸,只是下颌尖出了一圈儿,看着有些心疼。
张起灵望了他好久,才慢慢撑起身子倚在床边。
“我回来了。”他说。
吴邪勾勾嘴角,心里涌出一阵从未有过的疲倦。
“我原本可以早些回来,只是不想落了样物件在那斗里,回去寻的时候不留神着了道。”
张起灵淡薄的语调还有些发虚,沙哑的尾音暴露了脏器的受损。
听着那声音,吴邪心里像是被揪了一把,疼得他微微蹙起眉。
“是何物件这般重要?”
他坐到张起灵身畔,把他滑落的外褂重新披好。
张起灵在床头摸索了一阵,从血迹斑斑的衣裳中拿出样东西。
吴邪当场便楞住了。
竟然是那块羊脂玉牌。
“这个…”
“原本挂在刀柄上,出去后才发现弄丢了,再进去找就着了道。”葱白长指抚着玉牌。“还是磕损了一角…”
“这种东西我有很多啊!丢了就丢了,你喜欢再给你一只就是了!”
吴邪抓着他的衣襟狠命摇。
“你是白痴吗?!”
张起灵默默的看着他,半晌等他摇累了,才伸出手指捉住他的腕。
“不一样,这是不能丢的东西。”
“要是回不来怎么办?”
吴邪仍捉着张起灵的衣襟,只是低头不愿去看他。
“不会的。”
“我说万一!”
吴邪猛地抬起头,唇瓣擦过张起灵的下颌,带着激动的吐息。
“你回不来,我要怎么办?”
那个声音颤抖着,连带出歇斯底里的悲徨。
张起灵伸出去的手被吴邪轻轻躲开,后者退到床的另一边望着他。
“张起灵,我简直恨死你了。”
“我吴邪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你。”
张起灵却是依旧淡淡的看着他,漂亮的眸子里波澜不惊。
“我不后悔。”他说。
只要我不后悔就够了。
于是日子又恢复成了原样。
小胖一进门见着张起灵惊悚的嗷嗷叫,潘子看着他身上的疤啧啧有声:上尉阁下,有伤才是男人啊~~王盟蹲在里厨房呼天喊地:啊啊啊啊啊~~药膳又要多做一个人的份啦~~~老板你得给我加工钱!!解子痒刚从秦岭回来,看到吴邪嗷一声叫,连结巴都忘了:三伢子你咋瘦成这样?!说完就要往上扑,让张起灵一瞥眼镇了回来。
吴邪正拖着张起灵在对弈,不巧又是他陷入僵局,让这帮人吵得心烦,便顺手弹了颗棋子出去,正砸在胖子脑门上。
“吵死了,闭嘴!我这正力挽狂澜呢!”
胖子疼得倒抽凉气,干脆扯开嗓门嚷嚷:“砸我干啥?!”
“你那脑门目标大。”王盟端着乌漆托盘走过来,到了近前伸头一看,说:
“哟,老板,力挽狂澜?我看你这是垂死挣扎吧?”
“不说话行不?”吴邪翻了他一眼,啪的落下白子。
张起灵正嘬着茶水,见他落定后慢条斯理的放下素瓷青花盏,擒了颗黑子在手,映得那葱白指尖几近透明。
他瞄了吴邪好一会儿,这才悠悠落子。
“…我说老板,你都被吃成这样了,就别在挣扎啦,认命吧。”
王盟拍拍他家老板的肩。
“早就说了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这家伙啊~~”
“我不后悔。”
张起灵低头捡着棋子,长睫在面颊上投下一片阴影。
“你当然不后悔啦,被吃死的人是我又不是你。”
吴邪趴在石桌上哼唧,下颌搁在正中那块水墨花纹大理石上。
张起灵看着他嘴厥得老高,突然说:“既然如此,那我回去了。”
“回哪儿去?”吴邪噌一下坐直身子。
“军队。”
“哎呦喂,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吴邪翻了几只白眼。
“你不是后悔了吗?”张起灵挑起眼皮,忽然一笑。
“我…”
吴邪吧唧吧唧眨眨眼,硬生生转过舌头。
“我是后悔啊,可我后悔有什么用?都到这份上了…”
小胖他们不知什么时候都走了,院子里静悄悄。
吴邪不由在心里骂道:人都死哪去了?!关键时刻居然给我掉链子!
张起灵倏然走过来,紧挨他坐下。
“你干嘛…”
吴邪刚想往后退,被他一把拉住。
“我不后悔。”
漂亮的眸子近在咫尺,越过鼻梁,目光落在花瓣色的薄唇上。
突然想起黟县那个有些荒谬的夜晚,吴邪唰一下从头红到尾。
“我知道…”
他别开目光想躲,那个人却紧抓着不放。
“离我远点!别靠那么近!!”
胖子缩在假山后动动麻木的手脚。
“有必要躲起来吗?”
“当然有。”
王盟透过假山窟窿眼使劲往外瞧。
“那军官跟三——三伢子到底什——什么关系啊?”
解子痒依旧不明所以的戳戳潘子。
后者喷出一口烟雾,悠哉游哉的回答:
“你那眼睛果然是做装饰的,亏你还四只呢!”
夏天就这么慢悠悠的过去,坐在院子里的银杏下面乘凉,一群人有的没的乱侃一气,吴邪有时候会突然笑起来。
因为太美好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一直这样。就算小院被胖子糟蹋的一团糟也没关系。
但他忘记了,乱世无太平。
民国十九年秋,凉风瑟瑟,倭寇侵华,天下大乱。
吴邪看着《大公报》上白纸黑字的头条越发蹙眉。
‘望国民镇定以救国难!日军于十八日晨突占领沈阳,同时占领长春营口安东…’
“好嚣张的倭寇!”
他将报纸丢的远远,伸出指节揉着太阳穴。
如此泱泱大国竟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让人于心何忍。
“老板,我看我们也准备一下吧,避难是迟早的事情了。”
王盟捡起报纸,抖落沾染的尘土。
“算了算了,我一个商人,除了捐钱还能做什么?”
吴邪向后靠去,果然后脑勺碰到了那人温热的胸膛。
“对不对?”他望着张起灵眨眨眼。
后者伸手捏了捏吴邪的下颌。养这么久了还没胖回来。
“轻点轻点,疼~”
吴邪被捏的嗷嗷叫,不满的撅起嘴巴。
看不下去的王盟咳了几声。
“上尉阁下,要摸回屋里慢慢摸去。”他沏上一壶上品翠眉。“对了,有您的信。”
张起灵接过信封愣了愣,看也不看收入怀里。
“谁寄来的?”吴邪仰头问他。
张起灵淡淡的吐了口气。
“孙师长。”
吴邪心里咯噔一跳,霎时将信的内容猜得八九不离十。
他缓缓垂下肩,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吴邪…”
葱白长指抚上自己的脸颊,吴邪闭着眼睛捉住它。
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