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死胖子…还我买兰花豆的三文钱…”
那张起灵抽了抽眉脚。
这果然是做生意的啊…
他在床边坐下,掖好锦被上的提花羊毛绒毯。拿着芭蕉小圆扇伺候起炉子上的药材。
床头檀木藤纹脚镂花小柜上置着巴掌大的缅玉香炉,镂空处鎏了祥云金纹,盖儿顶上还嵌着指甲盖大小的珍珠。
张起灵捏开盖子,丢了轮篆香进去。
不一会儿,清雅的味道徐徐飘散。
炉子上的药材咕嘟咕嘟翻滚着,张起灵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小扇。战刀立在床脚,羊脂玉牌垂着黑曜石流苏安静的一动不动。
他转头去看吴邪,一张脸烧得红扑扑,眉间还蹙着浅浅的沟壑。
张起灵不由伸手拂去那浅痕。
吴邪的长睫扑棱几下,慢吞吞的睁开眼睛。
“醒了?”
张起灵揭了揭药壶的盖儿,似乎觉着还欠些火候,又合了上去。
吴邪使劲眨了几下眼,这才让视线集中起来。
“…怎么就你一人?”
他望着空空如也的屋子问。
“去厨房了。”
张起灵扶他坐起,将王盟早些时候准备的浅黄缎子流水绣纹袄胡乱塞给他。
吴邪扣着丝锦盘扣边笑边说。
“你还真是不会照顾人,王盟怎想起让你留下?”
他靠在布满雕花的床榻上,未退烧的双眼水汪汪。
“为了让你老老实实喝药。”
张起灵挑着眉瞅他,丹凤狐眸一敛,立时倾了人城无数。
吴邪嘶了口气转过头。
“以后别挑着眉看人,让人想抢回去做小倌…”
张起灵正待发作,却瞧见吴邪扯了嘴角不断的笑呐笑。那口气便硬是给他咽了回去。
“喝药!”
他揭开紫砂的药壶盖儿,棕褐色液体打着滚冒出诡异的味道。
张起灵不由僵住了身子。
居然比那老粽子的尸水还惊人…这玩意喝了真不会死吗?
一边的吴邪皱着小脸哭丧着说。
“王盟秘制特效药…”
不过抱怨归抱怨,张起灵见吴邪视死如归的端起那嵌银边绛花釉瓷碗。
“不是说伺候你喝药很难吗?”
张起灵看那吴邪一脸生不如死的表情,蹙着眉问。
吴邪丢下药碗抚着胸口,半晌才缓过气来。
“…因为我想和大家一起吃年饭啊…”
他从床头雕花小柜里扒拉出一包蜜橘,拼命往嘴里填。
“往年都只有我和王盟两个,实在是孤单的紧。”
张起灵愣了好一会儿,慢吞吞的捏起鎏金拨子拨了拨缅玉香炉里的篆香。
青白釉双耳长颈瓶里竖着新鲜梅花,缀在窗畔一点嫣红。
没人知道这个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商人有多寂寞,十多年来除去阿谀奉承,剩下的只有那忙里忙外的管家。
清冷的小院里,‘跟我一起过年吧’,似乎成了某种奢望。
院外炮竹声声辞岁,张起灵垂下眼帘。
从来就未在意过年这种事,于是年复一年,等回过神的时候,早已孤身一人。
他看着吴邪专注的剥蜜橘。
在这,大概也呆不了多久了…
吴邪嘴里填的都是蜜橘,眼见张起灵一眨不眨的瞧他,便把手中剩下的蜜橘都塞进他嘴里。
张起灵正愣着神,倏然唇上一阵冰凉,有什么甜甜的东西落进口中。
“这是我私藏的零食,不许跟王盟说哦。”
吴邪钻进被子里,露出俩眼睛瞧着张起灵。
“我现在要好好睡觉,一定会赶在晚上之前退烧。”
他翻了个身,随后又转回来。
“你要等我一起吃年饭。”
张起灵垂着头,见那吴邪整个儿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俩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自己。
他伸出手,一把合上吴邪的眸子。
“快睡觉…我会等你…”
“一定要。”
吴邪嘟哝着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张起灵长长的松了口气,唇畔还残留着些许蜜橘的甘甜。
好好睡,我等你。
王盟今儿是把家底都亮了出来。
象牙包银嵌翡翠的筷子,清一色绛花釉八宝瓷碗,掐着祥云流水金纹的花盘,白铜镀银花鸟吉祥火锅。
胖子凶神恶煞的直取那四喜丸子而去,解子痒啪的隔开他油腻腻的筷子,胖子利索的一个鹞子翻身,戳起那最后的四喜丸子就遛,解子痒气的直蹦。
王盟和潘子坐在一边醉醺醺的划拳,酒瓶子咕噜咕噜滚的到处都是。
吴邪使劲吸溜着鼻子,把毛毯裹得更紧些。
“早知道会这样那还不如往年…”他瞧着满屋狼藉心想,目光飘移一圈,吴邪不由轻轻蹙起眉。
还有一个人去哪了?
张起灵拢着袖口坐在廊柱旁的台阶上,南方的冬夜和北方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
“在这里不冷吗?”吴邪把袖管中的铜手炉塞进他怀里。“你瞧,手都冰凉冰凉的。”
张起灵望着他微微上翘的唇角,倏然揪住他的衣襟一把拖过来,额头抵上他的。
“…还未退烧吧?”
吴邪盯着那双狐眸好一会儿。
“已经退了很多,不要紧。”
他说着在张起灵旁边坐下,摆开托盘上的酒盏。
“怎么不进去?”吴邪拎起温在铜壶里的长身细颈广口酒盅,拇指上的缅玉扳指映得手掌格外苍白。
张起灵瞄了眼堂屋内撒泼打滚的一行人。
“我胆小。”他捏起素白瓷酒盏凑到唇边。
“噗——”吴邪忍不住喷了出来,辛辣的酒液呛到喉管,险些让他闭过气去。
“…小胖没有给你吃奇怪的蘑菇吧?真不像你会说的话…”
张起灵挑着眼皮瞅他,慢条斯理的嘬着温酒。
“说得好像很了解我…”
“虽然不能说非常了解,但也不算是陌生吧?”吴邪浅浅的咳了几下,似乎酒液呛到了肺里。
张起灵也不答话,只是搓起手指搁在唇边呵气。
“对了对了,上次的照片拜托老痒带了过来。喏,你看。”
吴邪从怀里摸索出张照片,张起灵接过一瞧,果不其然是那张。
后脑勺上早已消退下去的肿包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张起灵翻过照片,只见背面书了一行俊秀的小楷——
摄于民国十八年秋,浮庄别院。
“让老痒加洗一张你拿去吧。”吴邪将下颌缩进绣袄的立领里。
张起灵看了好一会儿,把相片递回吴邪手中。
“不必了,我没有存放这种物件的地方,再者,只待孙师长一纸诏令我便…”
“下次也一起守夜吧!”不待他说完,便被吴邪打断。
“…不会有下次了…”
吴邪倏然倾身凑过来,张起灵听见他的鼻息吹在耳畔。
“这就想走?不怕毒发身亡?”他听见他带笑的声音。“还早着呢,老实呆着吧。”
“孙师长可不是吃素的。”张起灵同样抬起脖颈在吴邪耳边说道。
“我要是怕他,你这烫手山芋当初不要也罢。”吴邪直起身子,笑眯眯的回答。
张起灵瞪了他半晌,哑口无言。
“不过,若是你自己想走,我自然不会拦你。”吴邪捧着酒盏说。“但是要记得回来过年…我这大年初一可是有红包的…”
张起灵倚在廊柱上看着吴邪一口接一口的喝酒,他端起酒盏满上,指腹厮磨着光滑的盏沿。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没有未来和过去吗?”
吴邪不解的望着他。
“那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他做的所有事情,就是想找到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在这里?”
张起灵看着自己的手,淡淡道:“你能想像,会有这样的人,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没有人会发现,就好比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他存在过一样,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来吗?有时候看着镜子,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一个人的幻影。”
吴邪默默的看着他,然后转头去瞧夜空里惊鸿一现的烟花。
“那个人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的。”
张起灵紧紧扣住自己的双手。
“虽然那个人是奉某位师长之命前来,但也不能在我这白吃白喝吧?”吴邪缩了缩脖子。“所以要帮我那管家削萝卜切地瓜剁辣椒抵住宿费~~”
“在抵账没有完成之前,你以为我会让他凭空消失吗?想吃霸王餐,没门!”
张起灵听见吴邪装模作样的冷笑着。
“死心吧,别拿什么未来过去做借口。那都是需要自己创造的东西,与其留在原地自怜自艾,倒不如大步向前。不是还有句话叫做‘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如果那个人害怕会没有人记住自己,去告诉他放心,就算他真的全忘记了,我也会记得。只要我还活着,我就可以见证他是个真实的存在。”
“那个人不是在寻找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吗?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充当一下~毕竟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全当是在积阴德不就完了~~”
吴邪抱着手臂啧啧有声的说,随后他挑起一边的眼皮瞅着张起灵。
“先说好,我可是很贵的,你让那个人把租金带够了,不然我可不同意。”
张起灵硬是半晌没回过神来。
“喂喂,你可一定要把我的话转告给他。”吴邪伸出爪子在他面前挥来挥去。“回魂啦~快点回魂啦~喂!张起灵!”
他瞧见吴邪瞪大眼睛一眨不眨望自己,突然淡淡的笑起来。
“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那个人。”
吴邪像是要确定什么似的看了他一会儿,随后垂着脑袋兀自嘟哝:
“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即使我死了以后转世,你再问我我也会这么回答…”
你要是消失了,至少我会发现…
真的…
廊柱顶上悬着红彤彤的灯笼,安静的映射着院外夜空里四处飞散的烟花。
“今年就要过完了呢。”吴邪拢着袖口说。
“嗯。”张起灵点点头。
“啊!我忘记拿一样重要的东西了!”倏然吴邪呼啦一下站起来,急匆匆的往里屋跑。“你等我一下!”
张起灵瞧着他巴巴巴的跑远,斜倚在柱旁看那星星点点的烟火。
“…即便我消失了,你也会记得吗…”他眯起眼睛,夜空霭霭的没有一丝星光。
“嗯?你刚说什么?”冷不丁吴邪从后面冒出来。
“你不需要知道。”张起灵别过眼睛。
“那就算了。”吴邪挪挪屁股坐下。“看我带来的好东西!”他说着从袖管里掏出一只巴掌大的沙漏。
“…那是做什么的?”
“计时啊~~我昨晚硬是熬到午夜,就是为了给它定时间~~”吴邪满上酒盏。“等一边的沙子漏光,今年就没有啦!你看你看,快了呢!”
张起灵撇他一眼捏起酒盏。
“继续喝酒吧!这是我从王盟床底下偷来的绝品女儿红,千万别给他知道了!”吴邪晃着酒盏说。
沙子飞快的下滑着,最后一颗沙砾啪嗒落到另一端的时候,那微小的声音立即被夜空里的烟花放大无数倍,波浪般涌向四面八方。
“新年快乐。”吴邪眯着眼睛看那炫目的烟花。“今年也请多指教,张起灵。”
一旁无人答话,吴邪侧过头,见那张起灵倚在廊柱上似乎睡了过去。
“哇啊…他还真是到哪都能吃能睡…”
吴邪凑上去一瞧,张起灵姣好的长睫在面颊上投下一片阴影,紧抿着花瓣色的唇,线条优美的想一口咬上去…
哈?咬上去?他戳着张起灵嘴角的手指僵了僵。
这个…吴邪低头看着某人漂亮的唇形。牙好痒哦…咬一口没问题吧?
他俯身凑得更近些。
应该不要紧…就咬一口而已…
就咬一口…
呯——轰啪!!
震天巨响吓得吴邪一蹦老高,张起灵不明所以的睁开眼睛。
“小吴你在这呀!快来跟我们放烟花!”胖子醉醺醺的挥舞着解子痒,你没看错,确实是拿在手里挥舞着。
“老板,你跟上尉阁下在这做什么?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