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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般若在那头问怎么回事,梁夏把那堆破布在钉子上牢牢拴紧,艾北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要上吊!”
宋般若在那头惊叫,艾北丢下电话往前冲,却被艾校长拉住,艾校长说让他在门口吊着吧不信他真舍得吊死这种人最惜命。艾校长把大门对着吊在那里的梁夏重重关上。艾北回自己屋,往行李里塞了三两件换洗衣服,心中忐忑,疾步冲出拉开大门,抬头看,梁夏猪肝色的脸和猩红舌头狰狞无比。
艾北顺着门框瘫下去,手指着梁夏,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里发出啾啾尖嘶,艾校长拎着菜刀扑向前,大刀王五一般神勇,手起刀落,梁夏噗一声落地,面口袋般直挺挺横在走廊。
梁夏苏醒时,艾校长父子都关心的环绕着自己,艾校长手里拿着扇子殷勤地给自己送着小风,艾北手里捧着拉开的旺旺果奶,另一角天花板上则是宋般若的脸。她眼神里的担忧是梁夏有生以来最渴望却从未拥有的,这种担忧出现在任何一张脸上都将感人肺腑,可它竟奢侈地出现在宋般若的眼睛里。梁夏忽然有些窒息。《警世通言?宿香亭张浩遇莺莺》写道:“浩倚栏凝视,睹物思人,情绪转添。”
艾北说的对,活着比死了好。
“你何苦呢?”艾校长最先开口,“你总是不走正常渠道,这样就算你上了大学,将来走上社会也很够呛啊。”
宋般若比较实际,直接解决梁夏的困难:“你要多少我都借给你。干嘛要死啊,多大的事啊亏你还是男的!”
艾北觉得她此举不够明智,提醒她说:“虽然不多,但是钱也不少吧,你爸问你拿去干什么,你说借给男同学念书吗?”
这事情宋般若确实没考虑,她没有立刻回答。但梁夏表示不借她的钱。宋般若不明白自己的钱和艾北的钱有什么区别,况且艾校长并未松口答应借。艾北倒有些羞愧,提出暂时不买笔记本电脑了,把钱给梁夏。
问题似乎解决了,艾校长回屋拿存折,可梁夏把脑袋抵住沙发靠背响亮地笑起来:“逗你们玩的,居然当真!”他仰起的脖子使得那道被勒出来的淤血分外清晰,刚才行为造成的后果令他没能持续笑太久便咳嗽起来。
为什么每当自己神经末梢短路时宋般若总会出现?每当她出现后便禳灾降福吉星高照。这女人的八字必定是旺夫的,梁夏对易经没太多研究,但他坚信宋般若这女人有些奇异。由旺夫,忽然联想到苏杭。
浑浑噩噩中不知又过了几天,那座在梦里无数次步入的希腊和罗马混合式建筑也许真的无法见到了吧?那所大学的校训多好啊——还是自己同姓祖先梁启超1914年校内演讲里引用过的,那是《易经》里的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梁夏蹲在院子里看九芯十八瓣茶花。这些年茶花已长高许多,花色有白和粉两种,恰如白族姑娘常见的衣着,梁夏不知道女孩子较名贵的衣服多少钱才能买到一件,他从未关注过,可是此时他有了小小的幻想,他想买件最好看的裙子给宋般若穿,要所有女孩子都买不起的那种,宋般若穿上,所有的女孩子都羡慕地围着她问,宋般若就回答这是梁夏送我的。梁夏想得出神,眼前山茶随风轻摇,花瓣上透明的水珠顺凝脂般的叶端坠落,飘扬在空中,缓缓于青石上砸成一朵泪花。
大门的铜扣环被拍得轻轻在响,梁夏懒得去开。铜环不疾不徐地响,十分执拗。梁夏没奈何将门闩拔掉,拉开看竟是苏杭。
苏杭每年寒暑假都回俱融,可很少到梁夏家。他知道梁夏不那么喜欢自己,今天居然找上门来,梁夏很不解。苏杭解释刚好路过这里就来看看你。
反正就快是校友了,苏杭介绍了学校几个有名望的专业教授,谁谁是中国工程院院士,谁谁是公派德国马普金属研究所高级访问学者,谁谁将我国多粒子纠缠态研究领入国际领先水平,谁谁获得欧洲物理学会菲涅尔奖提名。梁夏问这些东西有多少钱拿?苏杭回答这些东西比钱重要得多。
梁夏冷笑,苏杭又说,其实有件事没机会和你提,就是初二丛林猫的事。猫腿不是你弄断的,后来我仔细看过,它是关节溃烂后坏疽造成的断裂,和外伤折断两码事,可你当时没解释呀。梁夏泛泛地说解释也没人信。
“汤姆斯麦考莱说过,在真相肯定永无人知的情况下,一个人的所作所为,能显示他的品格。这也就是——问心无愧。”苏杭看着梁夏,“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不过我就是要拿你当朋友。想求你帮个忙。”
梁夏有些腼腆,说我能帮你什么忙啊,苏杭说每年都有奖学金,自己又用不上,你帮我存银行吧。梁夏说干嘛找我给你妈就行了,苏杭说我妈太啰嗦了我从小到大也没什么朋友,其实我们俩挺像的,你看你帮帮我吧我看到人多的地方就烦除了学校我哪里都不想去。梁夏问存多久?苏杭说越久越好。
难道是宋般若撺掇苏杭来借钱给自己的吗?梁夏很快排除了这个可能。宋般若已经表态要借,那么自己拒绝之后凭自己和她的那点交情,如果勉强算是有点交情的话,她是不会如此煞费苦心的。这样看来,应该是自己在艾北家门口上吊的笑话被传出去了。梁夏注视着苏杭,苏杭的模样干净得令人诧异,像秋夜洱海中的冷月光。这个小自己两岁的少年有一双太真诚的眼睛,面对他的眼睛,你无法猜忌也无法怀疑更无法维持对抗,那是梁夏记忆中第一次正视苏杭的眼睛。
这样接受似乎没什么不好,苏杭毫无施舍的迹象,满心期待地望着自己,梁夏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埋头不语。苏杭像是有些无聊,小声唱起歌来:
再过二十年我们重相会,
伟大的祖国该有多么美!
天也新,地也新,春光更明媚,
城市乡村处处增光辉。
啊,亲爱的朋友们,创造这奇迹要靠谁?
要靠我,要靠你,要靠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梁夏的眼底已全是泪水。粗鲁地往苏杭肩上一捶:“滚蛋!老子早不唱这土掉渣的歌了!”
苏杭笑起来。梁夏知道这肯定是苏杭自己的想法,但他还是多余地问你见到宋般若没?苏杭说见到了啊昨天她又和我妈逛街去了。
要说苏杭对宋般若没心没肺也不公平,因为这小子根本在男女问题上近乎弱智,他若是能在梁夏面前耍点小心眼,或是含糊其辞一番,也不枉宋般若这番少女心事。梁夏很为宋般若心疼,但是苏杭的浆糊脑袋你又怎么和他点拨?梁夏只能问你们学校校花和宋般若比哪个好看?
苏杭是这样回答的:“这个问题不严谨。你看啊,在任何一个时空点上都可以选取适当的参考系,假设我们把参考系设定为对异性的引力。通过等效原理,我们可以推导出:越大的加速度,就会使有质量的物体受到越大的引力。那么相对的,我们把好看程度比做加速度,是速度变化量与发生这一变化所用时间的比值,身高、体重、匀称度还有五官,都可以呈现不同的速度变化量,而引力值与受力异性的感应程度产生化学反应后,得出不同相对值,这里还有质量和能量的关系。所以结论必须由你自己进行实验后得出,那才是属于你自己的正确答案。”
梁夏很想攥住苏杭的脑袋在柱子上狠撞,撞到爱因斯坦牛顿达尔文孟德尔之流全都哗啦啦掉出来,再往里填满罗密欧光源氏贾宝玉鲁尾生这些史上著名花痴。
这样的天之骄子,自有女人心甘情愿被他折磨,老天封了他的情穴乃是上苍有好生之德。梁夏想,苏杭也好,艾北也好,宋般若也好,加上自己,算是师出同门。他想起个典故来:传说明朝时期,长山李氏出了个名人叫李匡。李匡从小聪明,读书奋发上进,中了进士在朝为官,结识了许多官员。当时温岭人谢铎当了国子监祭酒,也着力培养李匡。后来李匡被人诬害罢官,降职为一个管城门礼炮的士卒。有一天,皇上要出城视察,谢铎觉得时机已到,就给李匡精心安排了一番。皇上将近城门时,本当在城门口必须发号炮三冲迎接皇上,但这天,城门上的李匡只发了一冲号炮,第二炮不响,第三炮是哑炮。这时万岁正好到达城门口,只听得一声号炮,不禁脱口而出:“一门天冲。”李匡早有准备,快步跑下城楼跪在万岁面前说道:“谢万岁!”皇上定心一想,说:“你谢我什么?”李匡说:“我谢万岁封我为一门天宠。”皇上这才想起刚才脱口而出,讲了一句“一门天冲”的话。这时谢铎在旁忙插嘴说:“万岁!你既已出金口,就封他为‘一门天宠’吧!”皇上觉得有理,也觉得自己话已出口不好收回,就让李匡做了一个“一门天宠”的官,也算是平反了。后来,李匡就将皇上所说的“一门天宠”的匾额悬挂在长屿老八份家的大厅堂上显耀家门。还在大祠堂对面造了“一门天宠”的牌坊,对着大门一面刻着“一门天宠”四个大字。后来,凡有功名者都在牌坊的背面刻着名字,顺年代排列,有进士五人,举人很多,秀才是不在其列的。
老艾带出这四个学生来,不知是老师造化还是学生造化。日头从云翳里喷薄而出,橙红背毛麻肚皮的磨古雀低低斜冲下来,栖在倒立的竹笤帚上,拧起肥胖的小脑袋张望。梁夏对那雀子吹了声口哨,哨声清越,磨古雀也高唱起来。
10 大学之道
学校大礼堂往西,有一处幽静的池塘。晋人谢琨诗云:惠风荡繁囿,白云屯曾阿,寒裳顺兰止,水木湛清华。工字厅的后厦上悬一联曰:滥外风光历春夏秋冬万千变幻都非凡境,窗中云影任东西南北去来澹洵间是仙居。不大的池塘因此而让人感到空间开阔不小。洁白的朱自清坐像端坐池塘北边,静观一池静水里春夏秋冬的万千变幻。
北方秋风干爽,只是风中缺了丽江那种湿润的甜香。梁夏自入学后和苏杭的联系越来越多,他需要了解很多情况,比如毕业以后要什么条件才能留校,学生会干部都是哪些?校长好接近吗?苏杭就是学生会干部,告诉他最好先入党。梁夏这时候才知道苏杭自己不是党员。而苏杭的理由居然是入党要上党课还要写入党申请书,不如去实验室有意思。梁夏采纳这个建议后,苏杭很热心地陪他跑,先是到教学楼找到辅导员,提交入党申请书,慷慨陈词一番,然后就上党课。如果有团支书或是班长的身份就更好啦,梁夏还得请苏杭帮忙找关系。
宋般若是每天都来找苏杭的,总拉他一起吃饭,而梁夏就买一赠一地跟着。学校食堂伙食比阿普奶奶的好多了,小份小份的南北东西什么口味都有,不过梁夏自己是舍不得买每次那么多的,他还是嫌贵。宋般若责备梁夏拿苏杭当民工使,害他都瘦了。苏杭说没关系就当运动吧。
苏杭才大三,可是本校研究院的导师就主动预约要带他的研究生,并且是硕博连读。宋般若打算念完硕士就结婚,梁夏听她这么说转头看苏杭表情,苏杭说就是啊结婚挺好的。
宋般若便咬住话茬:“那咱们办几桌呢?叔叔虽然在云南工作,不过你家里亲戚都在北京,北京就港澳中心吧,云南那边就翠湖宾馆吧,临着翠湖公园。”
苏杭半张着嘴看宋般若,宋般若可不管他的反应,继续又说:“办酒的钱你要是不出就我出。我和梁夏打算合伙勤工俭学做生意,你就安心做学问好啦,将来我养家。我们白族向来女主外,男人在家带孩子就行。 ”
苏杭强作镇定喝水,但分明六神无主,水没咽下去又开始吃饭,结果被呛了,居然边咳嗽还边往下吃,梁夏见他被欺负得可怜,就对宋般若说:“你养家吧,将来孩子也让苏杭替你生。”
苏杭又被水呛了,越发的咳,宋般若倒是爱死他那副惊慌状,凑到苏杭面前,小嘴巴差点贴到苏杭鼻尖:“老公啊,咱妈怎么一点都没和你提过呀?这可都是咱妈说的。”
梁夏提醒:“他在吃饭,你别逼人咬舌自尽。”
苏杭勉强说:“我吃好了,你们吃吧。”匆匆收拾桌上的书本笔记就要走,宋般若真不是省油灯,翘起小指轻轻勾住苏杭的小指往下拽,苏杭忙不迭往回抽,梁夏看不下去,用《动物世界》画外音腔调做了个注释:“交,配的季节到了。”
宋般若嗔怪地飞了梁夏一眼,苏杭就在这当儿光速消失。宋般若瞅着苏杭背影笑得千娇百媚,梁夏看得毛骨悚然。
“我开始相信你是武则天了。起码某种行为上绝对是。”梁夏痛心疾首。
宋般若厉声道:“我让你替我看牢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