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钗头凤·佳人难求-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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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相公,当下的念头竟然是这样的么?哼,明日要寻衅闹你一回!

    “……因为,怕是这一生,你是唯一能让我心动的女子了……”

    是么?这样啊……明日,给你做你爱吃的烩三丝、龙须面,好罢?

    “影儿,自小到大,若不是爹娘安排,凡我自己开口要的,都是我……喜欢的。”

    唉,这怕是我这木讷相公这一辈子唯一的甜言蜜语了……不过,好生受用哦。

    “影儿,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么?嗯,你可有一点喜欢我?”

    傻相公,若非喜欢,我怎会让我们孩儿降临这世上?

    “影儿,我总是想听你说一回的,虽然我并不是顶介意……”

    我翻身,他噤声。嘻……吓着了?

    “影儿?哦,梦影?娘子?呼~~”

    松了口气?这个相公啊……“相公~~”

    “啊~~梦影,你醒了?”

    “相公~~”我是多么努力,才不让自己的呢哝里添了笑音。

    “梦话啊?恁大的人了,还说梦话,像个小孩子……影儿~~”

    “昌礼~~”

    “好听。原来我的名字自影儿的嘴里出来,竟是恁般好听,影儿~~”

    “昌礼相公~~”

    “我在,我的影儿~~”

    “相公,我……喜欢你,喜欢相公……”

    “影儿?你说了什么,再说一次,再说一次?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哼,才不要。成亲到现在,我也只是听你适才说过一回,你娘子我是忒精明的商人,不做赔本生意,梦话至此结束,睡去也。嘻,傻相公!

    —————————————————

    “夫人,绸庄外面有人要找‘梦影’,他还说小的问了夫人,夫人便知人是谁。夫人,咱明家可有这个人么?”

    梦影?我蓦地一惊,手中的小毫滞停,墨色在宣纸上晕染扩散。旁边的管事见了,发出惊呼:“夫人,那是咱那笔丝绸生意的帐簿啊,您小心了。”

    我挪了笔,好在用得是细毛小毫,尚未殃及已核算完毕的帐目,不过,这一页,是要重新誉抄了。“管事,这帐簿交给你来做罢,做好了,拿给我看一眼即可。”

    “是。”管事退下了,旁边的小厮仍在。

    “来的,是个怎样的人?”其实,我心里已有了笃底。在这边,纵若是相公,除了私下,他唤我的,都是“娘子”。

    “是个很高大很令人惧怕的大爷……”

    还是来了?“请那位大爷进来,奉茶交给别人,你只管腿快的跑一趟,到书肆请老爷过来,不管他有多忙,都要他来,夫人我……不舒服。”

    “是……夫人,可要小的去请大夫?”

    “不必了,你请老爷快些过来便好。”

    昌礼,我的相公,此时,我需要你的臂膀。

    “大爷,请,我家夫人在内相候。”

    我闭眸,吸气,两只手攥紧,任十甲刺痛了掌心。脚步声近,我回身,撞见了那个细密热烈却涌含着控诉恨意的视线。恨意?他凭什么?若我没有昌礼,当下该恨的,是我罢?那样的一瞬,我思绪倏然平稳。

    “夫人?没想到,你过得竟是如此风光滋润?”

    “依你之见,我该过得如何呢?”他唇边的讥讽使我的笑也冷,“以泪洗面?三餐不济?甚或是沦落风尘?那是你乐见的我离开你之后的场面么?”

    他眸内有火蹿起,忽上前一步。

    我移身案后,“阎堡主,请坐,来人,奉茶。”

    “你——哈,好一个威风八面的明家夫人!”

    “谢阎堡主夸奖。”

    “你见了我,没有一丝愧意的么?你该是这样心安理得的享受你的荣华富贵么?你——”

    “我为何要有愧意,为何不能心安理得?荣华也好,富贵也罢,今日的一切,是我和相公胼手胝足赚进来的,我受之无愧。”

    “相公?”他仰头大笑,将垂首奉茶的兰丫头给吓得险把手里的茶盘倾倒。“梦影,你这声‘相公’唤得恁样甜蜜,我是否该认为,你对自己叛情背爱所得来的一切,毫无耻愧?”

    哈……我几乎也想仰天大笑,叛情背爱?这男人还真敢贼喊捉贼!“叛情背爱的人,是谁呢?是谁背了一生不弃的誓言?是谁为商利名势迎娶贵妻?是谁面无愧意的在我眼前说起你与她人的婚约?”

    “纵如此,我说过不娶你了么?纵如此,我说过不再珍爱你了么?我想为你建一座栽种了四季鲜花的庄园,我想为你打下一片江山,你呢?你的回报是什么?弃婚?奔逃?另嫁他人?梦影,你好,你好……”

    “我自然好!”我笑自己的可笑,适才,竟还为这个男人激动起了心纹,这样的男人……“我的好你永远不会真正了解,这世上,除了我的相公,没有人会了解!你的金屋广厦,尽管留给你的如花美眷,我不稀罕!”

    “你——”他忽扑来,五指抓向我的颈,或者,是我的衣领?

    我骇得闭眼大叫:“相公!”

    他的手,没碰到我。

    “娘子~~”清和的音嗓起在头顶,一只长臂揽在了我的腰间。

    “相公~~”放软了身躯,偎进那方我熟悉了六年的胸膛,相公的气味,总能使我卸下所有防备。

    “娘子莫怕,一切有我,好么?”他在我耳边低语,手温柔地挲过我的鬓发。

    这样的碰触是我最喜欢的,我抬睑,绽笑,“相公。”

    他也回我浅哂。而后,抬眼,对上那个以一双厉眸凌迟我的男人。

    “阁下是阎堡主,对么?”

    “梦影,为什么?”他未看相公,仅是盯紧了我,“为什么?为什么?你竟这样待我?你竟这样待我?你好狠的心,好毒的肠,好……”

    好无理的指控!我方要回驳,相公已道:“阎堡主,请你停下。同为男人,我不以为你有资格指责我家娘子。”

    “资格?哈,等有朝一日她又随了别的男人去时,你不妨再与我谈资格!”

    他、他、他竟然是如此看我的?我当初,为何要爱上这个男人?为何……忽然,我蜷在胸际的手被相公的温和掌心包围。“我家娘子她不会。我家娘子,别人如何待她,她便如何待别人。别人对她好一分,她会还以三分。别人若是十分的全心全意,她回的,必是十二分的满腹心肠。明某此生没有大成,唯一最庆幸的,是娶了影儿这样至情至性聪慧可人的娘子。”

    “哈哈……”他仍是嘶狂大笑,那笑声里,可有悲凉?“梦影,人如何待你,你便如何待人,是么?我对你有千般珍爱,你回我的,为何是背情弃爱?”

    “那是因了,你对我,从不曾有千般珍爱。”我偎在相公胸口,平声静气,“你若爱我,当该知道,我要的,是两人的白头,两人的相守,夫和妻,彼此只有彼此而已。你自以华屋广厦、珍馐美味便是珍爱,我无话可说,请将你这样的珍爱,转移给求它之人。”

    “我能给你的,只是华屋美厦、珍馐美味么?我的这颗心呢,我的心呢?你弃如敝屐,你弃如敝屐!还是,你趁我出外经商之际,已然识了他,移了情?”

    相公的心跳声即稳匀在我耳畔,我笑:“观弼,你最没有资格谈起的,便是你的心。你容了了别的女人进去……别再给我说另外的女子永远得不到你心的混话,就算如此,你的身体呢?我不会和别人女人分享我的丈夫,身和心皆如是。我相公说得对,人如何待我,我如何待人,你给我的,是叛离白首之盟,我回以的,是弃婚远行。我的相公对我说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饮,我的心内自那日起,便只为他一人敞迎。这些,是你不懂的罢?你怎会了解,一个女子对一份感情的洁净需求?你怎会了解,你的逢场作戏、为贵娶妻便是对你我盟约的背弃?纵若那一日我没有逢上昌礼,被你捉了回去,做了你的妾室,我给你的也不会再是全心全意,你的爱被别的女人切割去多少,我的爱便会收回几分,你不爱了我,我便不会再爱你。”

    “梦影,你的爱好生自由,如此收放自如?啊?你的心可是血肉做的?”

    “爱的收放的确无法如说的那般轻易,但我可以先让理智控制,再让自己习惯如此。我当初嫁给相公时,尚未爱上相公,而如今,我的心除了他,再容纳不进别人……”

    我耳下,相公的心跳遽速。“观弼,回去罢,别打扰了我的生活,也请珍惜你身边的女子。”

    他盯我半晌,我毫无意味的回视。他忽吼了一声,掉头狂奔而去。

    相公。我仰首,方要唤,却迎到了激热的吮吻。

    相公啊……我心花开放,更为热烈的回应。人给我十分,我回以十二分,是罢?

    多少年过去,有一日,阎家发来了丧帖。他,去了。

    而此时的我,老了,相公逝了,多病的儿子在生下孙儿后不久,也走了,我守着明园,护着家业,依然奔忙。

    相公没能陪我走完人生,但他留在我胸臆的温暖,足以使我继续路程,且这路程,可以花开朵朵,幸福快乐。

    又过多年,孙儿长大了,娶妻、生子,也为情爱奔忙迷茫。一个夜里,一个与我当年性情有六七成像的孩子说起,她在阎堡,曾见过一栋“梦影回处”,以及,满纸“钗头凤”。

    钗头凤啊,他不是懦弱愚孝的陆游,何以如此哀婉?……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是么?

    观弼,我没有错,我不曾欠下你什么。也许,你也不曾错,你忠实的,不过是你自己固成的观念体认而已。那么,我们就这样甘心错过了,不再牵连了,好么?

    相公,不知,我们来生来不来得及再做夫妻?你早走我多年,我不能为着私念劳你久侯,有缘再见了,好罢?

    

第四卷 番外 阎觐后传

    几年来,阎觐的生活是极规律的。

    卯时或闻鸡起舞或吐息调纳,辰时他浴后换衣案前劳形,审理前一日上官自若和笑儿为了偷懒甩到他桌案上的帐册。再过一刻钟光景,早膳该送来了。

    “相公,救命,救命啊——”

    就连这声闷闷的哀嚎,也是他过去几年不曾断过的定时天籁。

    阎觐换身到了内室,果不其然,不管他如何预防,他的小妻子还是又与丝被混战成一团,然后,将自己捆成一只小蛹,滚啊滚的,眼看到了床沿。

    他一个跃步,接住了那只小蛹,在一团丝被中,先把一张小脸给解救了出来,看她的小嘴象小鱼样的吸张换气,不由气笑道:“你是欺着我不似以往需天南海北的洽商了是不是?若是我来晚了一步怎么办?”

    “相公来晚了,只会有一条丝被又给废了而已。那么相公,你总是来得这样及时,是担心丝被还是担心我?”大眼晴眨眨,汪着两泉纯净。

    天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这纯净后面藏着多少狡诡,很荣幸阎觐是其中之一。“明知故问。”

    “甜言蜜语不嫌多,相公说啊说,说啊说。”她如唱歌儿般哼缠,小蛹样的身子扭成了麻花。

    “该用早膳了,快漱洗。”阎觐抱起她,外室,正好丫环送来了热水。如过去的每一日,他不要丫环代劳,亲手给他的小妻子漱口、净面,甚至擦抹滋润肌肤的玫瑰油膏。诸些步骤,都是在她尚是一团小蛹状态时完成的。

    丫环对当家主爷对主母的宠爱行径早已司空见惯,目不斜视地将早膳一一呈在圆桌上,退出时,却正撞见要进门的一人。

    “福夫人。”

    来者含笑点点头,借着未阖的门踏进来。

    “相公,我吃那碗粥……”

    “相公,鱿丝卷子好吃……”

    “相公……”

    来者摇头,“难怪人家都说老夫少妻妻得宠,老妻少夫夫嚣张,阎当家的,咱们是同病相怜呐。”

    “春双姐姐!”小脸转过,露出花妖般的笑靥。

    唉呀~~春双教这笑容给闪得少了魂飞了一半,“我说阎当家的,你一定得把她藏得深些,这张脸……”

    脸的主人却不想让她煽动已有此意的自家相公:“春双姐姐,颐安堂还好么?”

    “颐安堂好得很,奴婢抽空进来,是要告诉阎当家的,回阎堡的行囊都给打点好了,您这边,可需要派几个粗使丫头过来帮忙?”

    “回阎堡?”蛹儿挣挣,挣出两条光溜溜的粉臂缠上了相公的颈子,“相公,回阎堡?”

    阎觐颔首,拿下她的两只粉臂藏到了丝被内:“三日前订下时,你不是在场么?”

    “三日前?我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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