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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梅问雪第二部-剑在天下_全本(完整版)-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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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清啸,整个水面顿时飞腾翻滚起无数水雾,一线白影飞射而出,夜色下迷蒙的云烟似乎被骤然穿透,漫天星辉仿若一瞬间尽数聚拢到了剑尖上的一点处,水气烟霞,月朗流辉,剑光席天卷地,惊涛千万,裂破苍穹,是红尘中最无法想象的美丽,也是最奢华最缥缈的幻梦,纵横天地,摧山倒岳,以电光石火也不能及其万一的速度,对着潭中石上的那人,雷霆一击!

    西门吹雪全身的血液俱已沸腾,如许剑光,即便象征着死亡,也依然举世无双,美丽不可言说,是他生命中见到过的最绝美的及至,亦是颠峰上最睥睨的一抹流光。。。西门吹雪陡然间飞身而起,不遗余力地刺出平生最辉煌的一剑,此时此刻,生与死,已经根本不再重要!

    雪亮的剑尖同时刺向彼此的心口。剑与剑交错的刹那,叶孤城看着对面那人已经近在咫尺的容颜,那样熟悉得连闭上眼都可以描绘出来的轮廓,在下一刻,就要永远消失在他的剑下。。。

    风止水静,雾散云平。

    两道同样挺拔的白影面对面地落在潭中的一块高石上,西门吹雪的耳畔静静停留着一截雪亮的剑尖,几缕被削断的漆黑长发,无声地飞落在风中。。。

    心口觉得有些凉。剑尖刺入胸膛时,似乎是有些许的冷,却并不疼,叶孤城静静低头看了一眼胸口上的剑锋,忽然只觉得有一丝的恍惚,他好象想起了什么,又好象什么也没想,只朝着将剑尖没入他心口的那个人道:“。。。果然是好剑。”

    西门吹雪执剑的手第一次有了不稳的迹象,他定定看着近在眼前的男人,良久,才听见自己用多余得可笑的语气,去问出一句明明知道答案的问题:“。。。为什么。”

    胸口冰冷,仿佛开始褪去了温度,也有一点微微的惆怅,叶孤城能够感觉到唇边有一缕温热的液体蜿蜒而下,带起丝丝腥甜的味道,他略略扬起了长眉,似是笑了一下,道:“为什么。。。”

    叶孤城只觉得身上有些疲惫,他含着淡淡笑意,看着西门吹雪,徐徐道:“。。。因为,舍不得。”

    ……舍不得。很久以前我就曾经说过,一场决战,不必两个人都死,所以明明原本是决定全力以搏的,但在最后的关头,我却终究还是,舍不得你和我一起死去。。。

    西门吹雪能够感觉到对方的身体似乎开始发冷,脸色也渐渐透白,他仿佛想要伸出手,去扶住这个男人,但还没有等到他有所动作,叶孤城的手却已经终于握不住剑了,只听一声轻响,那柄海外寒铁所铸成的长剑,已然从雪白的掌心里跌落下去。。。

    叶孤城面上带着一丝微笑,一只手缓缓抬起,握住了西门吹雪的剑身,指缝间有血流下来,然后淡淡开口,道:“。。。西门,我说过,我从来没有后悔。。。现在,也一样。”说罢,手中使出最后一点力量,猛然向后微退半步,拔出了刺在心口位置的长剑。他此刻心神激荡,血脉奔涌,剑尖骤然一经拔出,伤口处便骤然喷出一道血泉,尽数溅出,而西门吹雪明明完全可以避开,但此时此刻,他却没有动上一下,任凭对手的鲜血,热腾腾地溅在自己的脸上。。。

    剑尖甫出的一瞬,叶孤城只觉疲惫无已,他再也没有力量去看任何东西,甚至连眼睛也无法继续睁着,只随着冰冷的剑拔出的那一刻,身体笔直向后倒去,终于得到解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当中。。。

    ……西门,如果轮回又将开始,下一世,我,还想遇见你。。。

    多年前的某一个夜晚,女子轻褪衣衫,露出雪白的胸脯,既而从发中拔下一支细细的银钗,面上含着微笑,精确地轻轻扎进了心口位置,然后用玉杯接住那几滴殷红的血,染遍了杯内那只小小的蛊虫。

    要用心头之血作为蛊引啊。。。她笑着想,所以这解蛊之法,也是如此。。。

    纤细的手指拈住写满了用蛊解蛊之法的纸张,放在烛焰上,看着它一点一点被烧成灰烬,女子笑如春花,低低道:“师兄,只有你心爱那人的心头血,才能够解开这蛊。。。可是,你又怎么可能想得到呢。。。”

    “他这一生,都已经注定了,再也得不到你。”


 一百七。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帝注*冬衍*本纪》


    。。。建武四年初,帝暴恙,于乾渊宫居养,不见外臣,太上皇敕旨,移驾棠福宫,暂代执理训政。

    。。。。。。

    深宫寂寂,靴底踩过冰冷光滑的地面,压整衣摆的玉珂随着前行的动作叮咚而响,发出一点轻微的声音,在整个静得如同止水的宫殿当中,格外突兀。

    两名宫人将珠帘挽向两边,用金钩钩住,露出里面七宝嵌珠的龙凤飞云雕花大床,黄绫腾龙的罗帐被高高挽起,一幅珠色织锦万寿的缎面锦被逶迤着,榻上正安然躺着合目而憩的男子,床侧一樽精巧的镂字熏炉里静静燃着蜜合香,轻烟朦胧了男人的面容,但只隐约看那轮廓,就知道是极好的。

    “今天皇爷爷上朝的时候,我偷偷把一块糖递过去,结果下朝之后,皇爷爷就赏了我一块随身的玉佩。。。父亲,孩儿跟您学的这个法子,真的是有用得很,现在我每次跟着皇爷爷上朝的时候,袖子里都会揣着些糖球乳干之类的东西,用来顶一顶饿。。。”

    叶玄兀自把玩着手里的双龙吞珠佩,絮絮说道:“父亲,元元又把我宫里的一架琉璃照屏打碎了,她现在跟着爹爹习武,整日里都不安生,要么上树掏鸟窝,要么就把御花园里养着的鹿当马骑。。。就在前天,我还看见她撵着一只孔雀到处跑,说是要给宁宁拔几根长羽玩。。。她天不怕地不怕的,连皇爷爷都拘不住她,只有在爹爹面前,她才知道老实些。。。”

    殿中静静,男人也不出声,只躺在床上,似是在听他说话,叶玄笑着道:“父亲,三姑母前天生了个小妹妹,我昨天去看过了,长得一丁点儿大,皱巴巴的,姑母说,刚生下来的小孩子都是这样,都不好看,等过几天,就好了。。。父亲,我小时候,是不是也像那样难看的?”

    他自顾自地说着,过了一阵,就起身去将窗户开得大了一些,让夏日的风从外面透了进来,同时带入阵阵花香,男人鬓边的青丝被微微吹动了些许,拂到了淡色的唇间,长睫上涂着一层薄薄的日光,流光漫染。

    不知过了多久,殿中终于,又一次完全安静了下来。

    满湖荷花开得正好,清风徐来,香气动人,凉亭临岸而建,四面空廊迂回,朝东的方向有竹帘轻遮低垂,掩去日光,使得亭中极是清凉,只闻四下环绕的清冽湖水泛着湿润的气息,其中夹杂着一缕醇美的酒香。

    西门吹雪临湖而立,静静吹着手中的短箫,阳光映得指间一枚玉环近乎透明,风过处,撩起箫上缀着的大红色穗子,悠悠飘舞。

    陆小凤放下手里的酒杯,看向满湖盛放的莲,道:“除了你万梅山庄那个湖里种的以外,我在别处,都没有见过这样好的莲花。”

    西门吹雪也不说话,只继续吹着箫,直到一曲既罢,才将那支竹箫握在掌中,反手负于身后,道:“。。。的确。”说着,目光忽然停在了不远处的一朵荷花上面,随即就有风拂衣动,足踏湖波,再看过去时,西门吹雪已经重新站在了刚才的位置,手上却多了一朵还凝着点点水珠的白莲,细腻的花瓣间染着一抹极淡的粉,莹莹如玉,悄然静开在苍白冰冷的手中,有惊心动魄的美。

    西门吹雪轻托着这朵开得最美的莲,然后微微低首,仿佛是想要去嗅那一点清冷的芬芳,但却只停了停,终究还是没有贴近那掌中的白莲,就好似是怕弄乱了它的香气一般。

    陆小凤看着那朵荷花,心下不觉暗叹,似乎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因此他便只埋头去给自己倒酒,直至仰首饮尽了杯里的百花酿之后,才微微呼出一口气,道:“他还好?”

    西门吹雪看了陆小凤一眼,没有说话,然后重新收回视线,陆小凤忽然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一个蠢蛋,总爱说着一些废话,他摸了摸鼻子,隔了片刻,才道:“叶孤城的伤势,应该已经好了罢?”

    西门吹雪抬眼看着他,看了很长时间,然后缓缓说了一个字:“。。。是。”陆小凤望着满湖花海,风过处,群芳摇颤。“已经过了半年,你……”

    “。。。我,会等。”西门吹雪淡淡打断他的话,掌心里,轻柔地托着那朵白莲,如同执着情人的手,“。。。如此而已。”

    陆小凤轻轻叹息,拿起了酒壶:“若是。。。十年?”

    白衣的男子神情冷峻,深邃的眼底,却埋有一丝隐约的温柔:“。。。那就等下去。”

    “西门,若是……”

    “。。。那就一生。”

    风过树摇,道旁的花树上落红如雨,纷纷飘坠,洒满一路的暗香。

    西门吹雪走得并不快,身上亦零星落上了花瓣,香沾满衣。

    殿内是一如既往的寂静,西门吹雪往一只水晶圆钵里盛上了清水,然后便把手里的那朵白莲放了进去,漂在清澈的水面上,安静而悠然。

    帐子静静垂掩。西门吹雪挽起珠帘,然后流苏点缀的床幔便被缓缓掀开,用玉拦勾住,床头的熏炉里还袅袅游曳着淡薄的轻烟。西门吹雪凝视着榻上的人,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男人的脸色白得透明,隐隐浮现出一抹不太正常的苍白,长发整整齐齐地枕在身下,穿着薄若蝉翼的里衫,白衣盈盈,有如琼玉,胸口以下盖着极薄的锦被,衣领下方现出一点锁骨的凸迹,有窗外透入的斑驳日光映在身上,尤觉静谧而安稳。

    西门吹雪微微俯下了身,用脸颊轻柔地去摩挲着男人的面容,任凭对方细微清浅的呼吸拂在肌肤上,拂在鬓发间,半晌,才慢慢含住了男人的双唇,一点一点地濡湿着他清凉的唇瓣,就好象是在吸吮着方才那朵掌中的白莲,小心而温柔至极。

    那人却只是静静合着双目,没有丝毫回应,西门吹雪仿佛是早已习惯,并不在意,只轻吻着男人温凉的唇,同时一手轻轻揽住他的腰身,一手则渐渐埋进了他丝缎一般的黑发当中,直到感觉出身下的人开始有了胸膛起伏稍快的迹象,才微微松开了些许,只轻啄着男人的唇角,生怕令他呼吸不畅,有所不适。

    怀里的人安静至极,西门吹雪用指尖抚着他长长的漆眉,描画着那矫毅的轮廓,然后手指逐渐往下,直到挑开了雪白的衣带,将襟口无声地分开,露出了里面的胸膛。

    肌肤白胜初雪,没有半分瑕疵,西门吹雪的手轻轻抚在男人的左胸上,那里的伤口已经愈合,连疤痕都已经几乎完全消失不见,冰冷的指尖柔柔摩挲在那心口位置,一下又一下,缠绵入骨。。。

    他几乎亲手杀了他,杀死了怀里的这个人,自此天上底下,再也不能够相见,再也看不见这个男人含笑淡然的容颜,再也听不见这个男人用那温徊清朗的声音,低声唤他‘雪’。。。

    那一夜月下,这个人的剑在最后的关头飘然刺偏,而当他察觉到这异常的时候,却已经是再也无法收手,只能够竭尽全力地挽回力道,但终究,冰冷的剑尖却还是,刺破了这个男人的心口。

    温热的血,腥甜的味道,那一夜的月,被殷红涂抹。。。

    西门吹雪将脸颊贴在男人光滑的额头上,微微闭上眼。刺破,不是刺透。一字之差,让他终于在四天的不眠不休之后,留住了怀里人的生命,代价就是这个人从那天晚上开始,就这么一直躺在床上,再没有睁开过双眼。或许今天他就会醒来,或许是明天,也可能是下个月,可能是明年,后年。。。

    ……又或者,就是一生。。。

    男人的发丝里隐隐带着香气。西门吹雪躺到他身边,陪他午睡,两个人亲昵地偎依在一起,修长的手指替对方整齐理好刚才被拉开的衣襟,然后将男人抱进怀里,就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地相拥相依,同时小心地托起对方袖中的一只手,将冷酷的薄唇化作温柔的轻吻,若有若无地落在那手指上,掌心里,或许这个人会感觉得到,也可能对方根本无知无觉,可是西门吹雪完全不在乎这些,他只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怀里的这个男人还活着,还有呼吸,这个人没有死,一直都在这里,晚上他可以拥住这具熟悉的身躯入睡,早上醒来时能够看见对方黑发氤氲地枕在他的臂弯里,每一天都有希望,等待着,期盼着,哪怕是这希望,漫长得或许根本没有终点,可是他们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还有两个没有成年的儿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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