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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部受创,即使是恢复了神智,却也丢失了痴傻时的绝大部分记忆。对于傻子,许多人都会卸下防备,即使议重要事情的时候,也不会有人刻意避开一个傻子。
如今站在她面前的,站在众人面前的人依旧是阮成渊,但却好似从头到尾都蜕变了一样的崭新。纯粹依旧,多的尽是沉稳和安宁。
齐眉收回目光,丝毫没有理会身边那群讨好她的小姐儿。手中的绢帕搓得紧了些,刚刚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阮成渊站在对面,隔着温泉池,匍匐的热气缓缓地冒上来。与落下的雪花相撞的瞬间,融化消散成美丽的气息。
而他的目光实则是在十分短暂的寻找后才对上她的眼。淡雅平和的人,只是与她相望,相视而后一笑。却好像穿透了时空那样的长久。
既然他不记得了,怎么会在那一瞬间去捕捉她的身影,而且速度那样的快,好像即使千古变幻,她也早已深深烙入他的脑中。
…………
有了阮成渊的事,晚宴尤为的热闹,平宁侯的面色一直不大好看,审视的目光时不时落在阮成渊的身上,他一直坐在位上,夹菜的时候姿态优雅,与人交谈时亦从容不迫。
引来不少小姐儿的目光追随,也带着羡慕的心态,与陶五小姐套近乎。
刚刚恢复神智的人,能这样快的熟悉这世间的一切?
平宁侯微微眯起眼,待到宴席结束,把亲信的侍卫找到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大太太坐在回府的马车内,面上溢着满满的喜气,拉住齐眉的手,传来适宜的暖度,“真是太好了。”
大太太自然指的是阮成渊恢复神智的事。
齐眉却显得心事重重,半会儿没有答话,只是锁起眉头,认真地在思索些什么。
“也真是巧了,他早不好晚不好,偏偏订下与五姐亲事没多久,就撞了脑子好了。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今日出现,今日在平宁侯府上至王孙贵胄,下至小官小户,这么多人在场,一睹他儒雅公子似的翩翩风采。五姐之后被那么多小姐儿围着讨好,羡慕,妹妹挤都挤不过去。”陶蕊冷不丁冒出一句。
子秋笑着接过话,“这就是五小姐身上带着福气,不然怎么订亲后,阮家大少爷就很快好了?这样好福气的小姐,若是没订亲,不知多少人要争抢。”
陶蕊正要发作,大太太笑了起来,并没责怪子秋插话,反倒是点着头,“齐眉因得这门亲事背了好几个月的非议,那么多人看着笑着,现下成渊这样出来,那些笑话她的人简直是自刮一巴掌。”
陶蕊登时面色铁青,唇都气得白了起来。
齐眉握住大太太的手,“往后的日子将如何过,谁也不知晓。别人现下如何说这些事,都是别人的事,我们还是不要多言的好。”
说的人越多,就越是把阮成渊推上风口浪尖,虽然他已经选择了这条陡峭的路。
西王妃寄来的信笺中,也没有说起他神智恢复的事,难道是回来后才恢复的?不过一日的功夫为何……
齐眉的前额两侧隐隐疼起来,如若阮成渊真的聪明,为何要做这样大风险的事。晚宴的时候平宁侯的目光总是在阮成渊身上盘旋,如鹰盯上了新的猎物一般,带着隐隐的血色。
齐眉想着就觉得无法心安,回到东间立马就磨墨,想了许久后落笔在铺好的宣纸上,今日阮成烟午宴后邀她四处走走,说她会在娘家小住两日,明日会来看看她。
果然翌日一清早阮成烟就来了陶府,东间里预先就准备好了,烧着炭火,窗户也打开一些,这样屋里就又暖和又不闷。
“大嫂。”
坐在东间练字的齐眉笔锋一歪,有些嗔怪的看着来人,“怎么就叫大嫂,别人要听见了的得取笑我了!还是先叫妹妹罢。”
阮成烟笑着挽住齐眉的胳膊,“是啊,原先我还叫你妹妹,一晃眼不过两年过去,就要叫你大嫂了。从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昨日在府里母亲笑得合不拢嘴,直说你是阮家的福星,大哥娶了你就是娶了福气。不过可惜的是,原先大哥虽是脑子不灵光,但心中想着的却是你。现下神智恢复了,脑中却好似没有你的存在过了,谁都是新的人。”
“这样也好。”齐眉面上露出笑意。
“哪里好了,我昨日在他面前叫小仙子他都没有反应,记不记得原先他也叫你小仙子的。”
不过记得也好不记得也好,总归是要变成她的大嫂了。
“姐姐帮我把这个带给他,一定要让他自己打开,不能给别人看。”齐眉把装好信笺的信封交给阮成烟。
阮成烟笑得调侃起来,“原来妹妹竟是这样大方活泼的性子,如此大胆的事情也做。”
再是订了亲的男女,在成亲之前也不可有多少交流,否则一旦亲事落空,男方倒是没多大事,女方的下半辈子就难说。
齐眉被说得脸微微红起来,阮成烟看她面皮薄,笑嘻嘻的住了嘴,“放心罢,一定只有大哥能看到。”
屋里只有阮成烟欢快的声音,门口忽而光线晃了一晃,齐眉抬眼看过去,大嫂的衣角一闪而过。
抿嘴笑起来,把阮成烟往外头拉,“去园子里走走罢,昨日下一晚雪,好不容易停了。”
正说着话往外走,阮成烟冷不丁撞上个人,连连道歉,“真是对不起,没想到窗外也会有人。”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对方一下涨红了脸,仿佛做错事被发现了似的。
“大嫂。”齐眉拉起脸红得似大苹果一样女子的手和阮成烟的交叠放到一起,“一起去玩儿雪罢,我小时候在庄子里,总看身边的两个丫头玩。”
“啊?”性子稳重平和,又在深闺长大的左元夏有些错愕,阮成烟也犹豫起来。
齐眉才不管那么多,抓起两把雪就扔到她们身上。
阮成烟一下跳起来,狠狠地回击,两人一下玩得厉害。忽而一个雪团砸到左元夏身上,始作俑者冲她招手,“你也来玩儿,瞧齐眉已经玩得疯了。”
出嫁的女子哪里想过还能这样玩耍,左元夏看着对面笑得明媚的人,被夕阳的余晖笼罩得分外好看,面上尽是友好的笑意,抛开了顾虑,她抓起一把雪也冲她扔了过去,在快乐的笑声中,一些心结也慢慢地化开。
雪地间三人玩得身上都是雪,阮成烟坐上回去的马车,面上都是苦涩,这可完了,不过幸好不是在夫家,疯玩一通后,心中都是畅快。
可畅快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躲躲藏藏偷偷从正门溜进去,先跑到了阮成渊那里。书房周围被拆得七七八八,工人在不停的忙活,愣是在雪中出了一身汗,这是大哥的意思,一回来就要把书房拆了,把这里改造成新房,也不知是发什么颠。
而屹立在雪中的男子手背于身后,背影挺拔修长。
VIP卷 第一百六十一章 惹事端
“大哥!”
男子回头看过去,明明已是晋国公府二少奶奶的三妹还像孩子一般,兴高采烈的跑过来,面上的酒窝深深地嵌了进去,神神秘秘把他拉到一旁,手心瞬时被塞了一封信笺,“这是陶五小姐给你的,可别让别人瞧见了。”
阮成烟冲他挤挤眼,见他要拆开,脑袋也凑过来。
“你是不是打算就一身这疯丫头的模样去用晚膳?”俨然一副大哥的姿态。
阮成烟立马回过神,急匆匆的回去换衣裳。
信笺透着淡淡的月季花香,她写字的时候,喜欢把月季花捣碎了融到墨里。
诧异齐眉会送信给他,打开信笺后却微微皱起眉头,透着月季花香的信纸上只有四个字,狐狸猎人。
干湿是什么意思,阮成渊眉头拧得更深,忆起回来后所接触过的人,思索了一阵后,了然的把信纸收起。
翌日下朝,阮秦风当面向圣上奏明了阮成渊的情况,皇上龙心大悦,笑得眼角的纹路都皱了起来,“真是天造之和。”
“微臣带了麟儿来叩谢圣恩,已在御书房外候着,若是圣上得空……”
也在御书房内的平宁侯眼睛眯了起来,狐狸一样狡黠。
阮成渊很快被领着进了御书房,跪拜行礼过后,朗声谢过皇上的赐婚。
老皇帝抚着胡须满意的笑,“是个风采怡然的翩翩少年。”
“皇上谬赞。”阮成渊拱手道,身子适宜的弯下一些,手一直笼在袖管中。
“朕从不说胡话,虎父无犬子,大学士如此一表人才,膝下的儿子又如何会逊色,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皇上说着手一放。让阮成渊也坐到右侧的桌旁,人精一样的苏公公立即命人端来一副新的纸墨笔砚,放在了桌上。
阮成渊顿了一下,抱歉的起身,把笼在宽袖中的手抽出来,食指上被白布包扎得密密实实,看上去伤得不轻,问清楚后,这手伤没个百来天是好不了的。
“如今正好翰林院侍读学士空缺一位,若是你能写得一手漂亮字儿。那便能顶上,可惜啊。”皇上说着摇摇头。
阮秦风正要答话,阮成渊拱手道。“都是草民不才,府上修葺新房,草民在一旁监工,已然入夜,即使灯笼照着也看不清楚。草民心焦,不小心弄伤了手指。”
“入夜?既已是深夜,那为何还让工人做工,白日做也不会迟,你这样着急。”皇上说着叹口气,“到底是太年轻了。与当时大将军的长孙一样的年纪,却缺了他那股斗志和热情。”
阮成渊眸光微微动了动,阮秦风见势头不对。立马上前圆场,“皇上说得是,麟儿刚恢复过来,事情轻重缓急暂时分不清楚,待回府了。微臣定会好好罚他。”
皇上瞥一眼拱手站在一旁的年轻男子,生得玉树临风。一脸温润之气,到底骨子里还是个爱玩儿的。
略觉得可惜后,也只得挥挥手让阮家父子退下。
皇上皱起眉,“还好他伤了手指,不然还不知晓内里这出,若真是让他随随便便领了官职,日后有什么事,朕都找不到托词。”
平宁侯看着那个背影渐渐远去,眯起的眼松了松,“不过是个好玩的孩子,原先是那样,现下恢复了神智也好不得多少。”
“时局不稳,现下紧缺人才。”皇上沉思了会儿,叫人过来吩咐道,“传朕旨意,去年榜上无名的人,再取榜下前十位,让大学士来监察,有才能者便留下。待过个一两年,有能者便能坐上翰林院侍读学士之位。”
这消息很快从宫中传达下来,本是有些意志消沉的齐贤摩拳擦掌,当下就去府门口等大老爷回来。
大老爷听着他试探的话语,“你若是有能力,大学士自会把你留下。”
这就是不肯帮他去和阮秦风说好话,以阮家和陶家的交情,简简单单两句话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大伯却怎么都不愿。
齐贤转身要走的时候,大老爷叫住了他,“齐贤,听大伯一句话,站在岸边远观所以总觉得湖中的风景很美,但那湖水能不去蹚就不要去。若是你找不到可以搭乘的船,或者上错了船,都没有回头路。”
…………
齐贤是个有才能的人,十个人中,只有他和第三位被留了下来,第三位是周员外郎家的次子周平贾。
大起大落的心情让其余八位落选的自是吵闹不堪,阮秦风连府门都不常出,每日下朝后就立刻回府,一干人等全都不见。
参与主考的人中,官职最小的便是居玄奕,落选人中有在朝为官者,鼓动文官参他一本,说其年纪轻,办事不得力,更有甚者拿出了他收受贿赂的证据。阮秦风也没能完全从污水中脱身,陶周氏的娘家便是周家,而陶齐贤更是不必说,留下的两人要不是陶家人,要不就是与陶家沾亲带故的人。那些文官团结起来,一起上奏圣上,直言此次的选才不公至极。
御史大人负责监察及弹劾文武百官,一把火不够,两把火都在居家身上烧着,朝中因得此事而被搅浑了水。
外头乱糟糟,而引发选才事情的‘始作俑者’却是安然自得,在府中依旧监他的工,被拆下的书房很快扩建,大气舒适的新房雏形也已经完工。
阮秦风站在园外,看着忙上忙下的阮成渊。
“怎么恢复了神智反倒是个没出息的。”阮秦风皱着眉道,“本想着他跟西王爷去西河能得些灵气,原先势头看着那般好,这下却变成这幅模样。”
阮大夫人忙劝着,“渊哥儿本就孩童心性过了十多年,突然恢复也总得有个时间适应,平素的举止都大方得体,只不过秉性还是要慢慢才能扭过来。等成了亲,自然会长大些的。”
“但愿他别成亲后更丧志了才好。”阮秦风一甩宽袖,愤愤地离开。
阮大夫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