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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未见过幼年时的阮成渊,第一次见是阮大夫人带着他过来陶府,齐眉平时极少出门,那天正是夏日,她热得厉害,便难得想去池子边走走纳凉,见着个男子坐在池边,模样俊朗非常,五官分明,听到身后的响动,一回头,对上视线,齐眉只觉得这双眼眸比池子里的水还清澈。
齐眉正想走出来,却见着阮大夫人从转角的后山出来,男子伸开手冲着她边蹬腿儿边闹,“母亲,成渊要糖糖。”
可惜了,好端端的俊朗男子应是有无上的前途,却如个孩童一般。
齐眉有些叹息的摇摇头,一边跟着的迎夏也拉着她匆匆走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之后掀起自己大红盖头的夫君会是这个男子。
回过神,其实阮成渊和以前俊秀的模样相差不止几分,比之成年后的他,身形略瘦,淡淡地眉毛。薄厚适中的唇,颜色也并不红润。可这一双眸子,完全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心底里涌上太多的情绪,齐眉却始终只能定定地站在门口,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阮成渊只是呆愣了一下,忽而露出了个无比纯净的笑容,伸出手冲着齐眉,“是拿糖糖来了吗?”
齐眉顿了一下,想起之前边念叨边离开找吃的的吴妈妈,大概阮成渊把她当成端小食过来的人了。
在傻子的世界永远只有固定的思维。他很难分清楚谁是怎样的地位,谁又是怎样的人,可他的世界无比纯净。没有纷争,没有阴谋,至少齐眉是这么想的。
“糖糖要等一下。”齐眉本就是小孩子年纪,而且比阮成渊还要小三岁,她放柔了声音开口。听得人心里都软软的。
阮成渊歪着头,招手让齐眉过来。
齐眉顿在原地,虽然阮成渊是傻子,但他毕竟不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齐勇或者齐贤。
大抵是等了会儿不见齐眉动身,阮成渊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小心的一步步向她走。脸上带着的是孩童才有的纯净得让人心都便柔的笑容。
在离齐眉还有大约一米的地方停下了,阮成渊左手一直背在身后,这会儿更是无比神秘的样子。
齐眉猜阮成渊是想和她玩儿。在期待她有所反应。
“阮大少爷是藏了什么好东西?”齐眉笑着问道。
阮成渊却顿了一下,而后笑嘻嘻的,“渊哥儿觉得妹妹的笑容特别特别好看。”
妹妹?齐眉笑着摇摇头,阮成渊从不曾这样叫过她,新婚那晚。他掀开盖头,看着她的脸蛋。特别认真的道,“你是渊哥儿的媳妇,母亲说的,媳妇是会跟着渊哥儿过一辈子的人。”
从那天起,阮成渊就只叫她媳妇,怎么说都不听,还好她很少出门,不然别人得被阮成渊的认真劲儿给逗得笑破肚皮。
阮成渊只叫过她两次齐眉,每次叫齐眉的时候,他都是意外的发着成年男子的声音,齐眉也没问过他缘由,其实问了他也不一定能答出来。
第一次是她生熙儿的时候,疼得特别厉害,流了不少血,她也忍不住的疼得哭,阮成渊突然闯了进来,紧紧捉着她的手,“齐眉,不怕,渊哥儿陪着你。”那时候的他和成年男子无异,眸光里都是担忧,声音又极为沉稳。
顺利生出来后,他高兴极了,一把抱起了熙儿,边上的丫鬟小厮都吓得跪在他手下准备接着。
第二次是她死前倒下,拿着好不容易摘来的月季花看到这一幕的他,跪在地上,喃喃地念出她的名。
无法控制的忆起前世的许多事,齐眉头疼了起来,揉着前额两侧,一直忽视了眼前的小成渊。
“这个送给你!”稚嫩的声音让齐眉睁开了眼,面前是一朵月季,刚回忆了许多事,齐眉脑子转不过来,这究竟是前世的月季花,还是今生的?
齐眉最喜欢的花就是月季,月季的意思她听人说过,等待即将到来的希望和幸福。
本也无法拒绝,齐眉边道谢边准备接过月季,却眼前忽而一闪,那股熟悉的檀香味儿窜入鼻息,月季被别在了她的发鬓间。
“更好看了,和小仙子似的。”孩童心性的阮成渊毫不掩饰心里的想法。
齐眉却被他夸得脸烧红了起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大少爷!又胡闹什么!”易妈妈走过来便见着阮成渊拍着手高兴的笑,一边陶府的五小姐脸背着身,看不清表情。
只想着大抵大少爷又欺负人了,还欺负的是府里的小姐儿,忙过来一把狠狠地扯着他,“妈妈说了拿小食来,大少爷就要乖乖等着,不然拿过来也不给少爷吃!”
阮成渊的脸一下子垮下来,眼眶里很快盈了泪水,被易妈妈一瞪,又立马收回眼泪乖乖坐到矮椅上。
齐眉忍不住扑哧一笑。
“让五小姐笑话了,若是大少爷有什么无礼的地方,还望小姐莫要怪罪。”易妈妈恭敬的给齐眉道歉。
齐眉摆了摆手,这时候大哥也回来了,说是正厅那边让他们都过去。
“头上的花是哪儿来的?”大哥边走边疑惑的问道。
齐眉瞥了眼后边拿着糖吃开心得不得了的阮成渊,大哥有些讶异,“他给你戴的?要到正厅了。你快拿下来。”
齐眉知晓大哥的意思,马上取下了月季花,别在腰间装着半枚玉佩的香囊上。
易妈妈怕渊哥儿又闹,低头一看,阮成渊却只是看了齐眉一眼,继续开心的吃着手里的小食,临进门前,易妈妈帮阮成渊仔仔细细地擦了嘴。
正堂里一阵热闹的声音,居家的人也都来了,御史大人居大老爷。御史夫人和居玄奕都坐在了正堂里。
齐眉一进去,眼眸一扫,就知晓了居玄奕坐的地方。
只不过十一岁的年纪。却生得英姿飒爽,虽说性格顽闹,但若是静静地坐在位上便只给人一种沉稳英气的感觉,剑眉下生的一双杏眼,也正看着刚迈进门口的他们。
齐眉给长辈一一福了礼。二姨娘笑道,“不想齐眉竟是和阮大公子一同来,莫不说,两人一起进来的时候倒是让人眼前一亮呢。”
祖母抿了口茶,似是极有兴趣,“这话怎么说?”
阮大夫人忙插话。“五姑娘和渊哥儿可不是身上染了金丝条。”
二姨娘一会儿笑得合不拢嘴,“阮大夫人说笑了,只是觉着齐眉和阮大公子啊。跟那金童玉女一般。”
祖母瞥了眼齐眉,还是老样子,福了礼便静静地坐在一旁,一句多话都不说。
即使现在屋里谈论的人之一是她。
用绢帕抚了抚自个衣裳,祖母只是笑。不说话。
二姨娘一句话过后竟是没有一个人接话,一下子便冷了场。严妈妈忙道,“再添一道茶便可上菜了。”
祖母问了下祖父,祖父轻轻点头后,严妈妈便得令的吩咐下去。
“陶老太爷精神可真是越来越好,风采不减当年。”居大老爷道。
祖父摇摇头,“到底是老了。”
“可不是这么说,陶老太爷纵横沙场,当年的骁勇善战我们这些小辈都是如雷贯耳,眼下是享福的年纪,果然风采依然,只是坐于位上便给让人觉得威慑。”居大老爷句句真心。
祖父难得出来一次,但只要是面对外人,他时时刻刻都是挺拔身姿,耳清目明的模样,记得去年还总有人传陶府的老将军要垮了,现下那些人都只顾着自打嘴巴。
齐眉却有些担心,搓着帕子一直不说话。
到了用饭的时候,丫鬟们鱼贯而入,井然有序的摆好一道道菜肴,脚步快而轻,一会儿的功夫便上完了菜。
阮大夫人不由得叹道,“到底是将军府里的,下人都这般有次序。”
祖父满意的摸了摸短短的胡须,笑得眼睛眯了起来。
席间,陶蕊坐在齐眉身边,总不自觉的往她身上靠,齐眉几次觉得奇怪要问陶蕊,却又碍于边上有他人在场不好开口。
等到用完饭了,齐眉才拉着陶蕊悄悄的问,“八妹妹怎么一直心神不宁的?”
“五姐……”陶蕊扁着嘴,半天才憋出两个字,一开口就是要哭的样子。
边上已经有人看过来,齐眉虽是不明所以,但嘴下的反应极快,“难不成有谁敢欺负妹妹?那可真是跟天借了胆儿!我们八妹妹,天上的神仙也得让三分。”
夸张的语调把陶蕊一下子逗笑了,银铃一般的笑声引得居玄奕往这边看,眸光一扫,陶蕊忙止住了笑。
“五姐,蕊儿不想和那个傻子过一辈子。”齐眉愣了一下,这可还在正堂里呢,若是被哪个丫鬟听了去,可不得了,忙抬手捂着她的嘴,“这话可别在这儿说,知道吗?”
陶蕊吓了一跳,但五姐姐认真的语气让她立马乖巧的点头。
齐眉这才松了手。
VIP卷 第五十章解围
三家的长辈都坐在正堂里闲聊,外边还未天黑,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小辈们也渐渐地聚到了一块儿,不一会儿便也敞开了话题。
不知道说了什么,齐眉他们这桌笑声一下子漾开。
祖母侧头看过去,果然齐眉是最沉默的那个,其次是齐英,而一张小嘴不停张合的只有陶蕊,二叔和三叔家的都只跟着说几句。
阮大夫人抿了抿唇,身边的阮成渊正靠在她肩旁打瞌睡,而离他们一旁的那一桌热闹非凡,那个白白嫩嫩的八姑娘笑得最厉害,一双大眼儿眨一眨,活泼得不得了,一瞧就是个有福气的人。
而且八姑娘的身份地位,阮大夫人怎么算,她配渊哥儿绝不吃亏。
不过总是这样的,渊哥儿无论在哪都是被忽视的人,甚至是被嘲笑的人。
当初渊哥儿刚生下来,阮家上下谁人不欢喜?都抢着来看,个个都跟在她身边殷勤万分。
好景连半年都维持不下,渊哥儿在半岁的时候染上风寒,来势汹汹,差点连命都丢了。阮大夫人衣不解带的守着,看着,哭着。
最终上天见怜,留下了渊哥儿一命,却只留下了命。大夫诊治过,甚至得蒙圣宠,传入皇上耳里,太医也被派来,都是一个结论,渊哥儿从此就傻了。
阮大夫人想着鼻头一酸,差点就哭出来。
手忽然被覆住,是渊哥儿醒了,再傻再笨,他知道是母亲不开心,阮大夫人心里又安慰起来。
也好,傻就不会被算计,傻就能平平稳稳过一生。
阮大夫人给阮成渊细细地擦着汗。阮成渊却仰着头,“母亲不开心了,渊哥儿知道母亲如果眼再红一点,就又要落珍珠了。”说着要擦泪。
瞧,多么懂事。
“珍珠?”二姨娘疑惑的重复了下。
阮成渊看着她,十分的认真,“母亲眼睛如果很红的话,就会掉很多很多珍珠下来,那就代表母亲很难过很难过,那这时候渊哥儿就一定要乖。不可以调皮,不然母亲会因为渊哥儿调皮又落下很多珍珠,珍珠贵重。渊哥儿没有银子还不起。”
众人皆忍不住的大笑起来,二姨娘开口逗他,“大公子哪里会没有银子,拿个碗接一会儿珍珠,去卖了就能有不少银子了!”
“真的?”阮成渊清澈的眼眸看着她。亮晶晶的。
齐眉看到阮大夫人白了的脸,她一直知道,这是婆婆的大忌,婆婆最难受别人取笑阮成渊,而且二姨娘太过分了,不仅拿阮成渊逗乐。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阮大夫人的脸面踩在脚底。
“那当然真了。”二姨娘说着把桌上的碗拿起,递给阮成渊。手颠了颠。
阮大夫人嘴巴都哆嗦起来,齐眉有些按耐不住了,刚要起身,却见阮成渊笑嘻嘻的起来走到二姨娘面前,伸手却并没有接碗。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让屋里的气氛完全凝固了。
齐眉也是满脸震惊。阮成渊当着所有人打了二姨娘一个巴掌。
“你,你!”二姨娘捂着左半边脸。愤怒的指着他,却气得再说不出别的话。
陶蕊一下子冲过来,推了阮成渊一把,“你做什么打我娘亲!”耳朵根都气红了。
阮大夫人慌得把阮成渊揽到怀里,阮成渊却一下子挣脱,“是她要渊哥儿接珍珠的!”
齐眉眸色闪了闪,看二姨娘的脸红一半白一半,一会儿又变成了青色。
这一巴掌没打错,齐眉都想鼓掌了,不过阮成渊这样是无礼,二姨娘在府里又得祖母祖父关照,再加上二姨娘娘家的盐生意做到宫里,识得不少王公贵族,不给个好解释的话阮陶两家只怕会因此交恶,对陶家百害而无一例。
齐眉面上还是一片沉静,走过去把陶蕊拉到身后。
“渊哥儿脑子不清楚,他也不知道做了错事。”阮大夫人扯了一把阮成渊,“快道歉!”
“渊哥儿做了错事吗?”阮成渊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