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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方见夏衿没有别的指示,只得停住脚步,跟着于管家去旁边的角屋歇息。
夏衿沿着回廊走了一会儿,便看到罗骞坐在院中那棵枣树下,眉头紧锁,手里端着茶杯,但茶杯里却没有热气,似乎保持着这个姿势已很久了。
而他身上穿的衣衫的颜色、质地,跟夏衿追进桃林里看到的那片衣角一模一样。
夏衿心里了然:扔石子让罗宇摔一跤的,定然是罗骞无疑了。
她唤了一声:“罗大哥。”走过去坐到他对面。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罗骞手里一抖,杯中的茶水差点溅了出来。
“想什么这么入神?”夏衿含笑道。
罗骞为人一向机警,很少有走到他身边都没察觉的情况。
罗骞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茶杯缓缓放到了桌上。
他抬起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夏衿,眼里似乎蕴含着某种情愫。
夏衿被他直定定的目光看得颇不自在。不过她心理强悍,脸上丝毫不显。只是伸手摸了摸脸。含笑问道:“怎的这样看我?我脸上有花吗?”
“我大哥对你做的事情,我为何不对我说?”罗骞的声音比平时低沉。
他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此时雄浑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流转。倒比往常更为打动人。加上他那直勾勾的目光,倒叫夏衿的心头猛地一跳。
这位大哥,你是在勾引奴家么?
夏衿在心里调侃了一句,自自然然地将目光收回。端起手中的茶杯轻啜一口。待将茶水徐徐咽下,再将杯子放回桌上之后。她才抬起漆黑如墨的眸子,问道:“你都知道了?”
罗骞点点头,将目光挪了开去:“这件事,你不用管了。交给我,我保证他再也不敢来惹你。”
“你想怎么处理?”夏衿不动声色地问道。
“他有几处私产,还有几个膀臂。让他后院起火。再断其臂膀,他就不敢再轻举妄动。”罗骞的眉宇间闪过一抹凌厉。
夏衿摇了摇头。
“怎么?你不赞成?”罗骞的目光再次定定地落在她的脸上。
“你父亲。禁止你们兄弟阋墙吧?”
罗骞的目光一黯,点了点头:“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让他猖狂至此。”
他抬起眼眸:“可如今,虎无伤人意,人有害虎心。上次我的病,这次你的麻烦,都容不得我再有什么手足之情。即便父亲责怪,我也有话说。”
夏衿再次摇了摇头:“恕我直言,你这样做,只能治其标,不能治其本。你还击过去,他再攻击过来,到头来只会两败俱伤。完了章姨娘使些手段,责任就全在你身上。你父亲对你,唯有失望。”
罗骞的眼里的亮光渐渐黯了下去,他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苦笑一下:“那又如何?总不能打不还手,任由他欺凌吧?”
“唯一的办法,就是断其根基。”夏衿的声音清脆而有力。
罗骞倏地抬眼,望向夏衿。
夏衿的目光不避不闪,与他对视着,声音变得轻柔,除对面的罗骞外不会有第二个人听见:“楚馆里有一个叫柔儿的清倌人,清丽脱俗,让人见之难忘。只是近日她被朱家公子多番骚扰,要买她的初夜。老鸨迫于无奈,眼看就要松口。”
她嫣然一笑:“我听说,文人有赠妾之雅举;而且我还听说,后天官衙沐休之日,柔儿姑娘会应好友之邀,去桃溪踏青看桃花……”
说到这里,她收回目光,端起茶来轻饮一口,然后悠然眺望院中风景,不再说话了。
罗骞沉默了一会儿,眉头微微皱起:“这能行吗?我听我娘的陪房说,章姨娘进门后,我娘也曾弄过几个女子进门,结果我爹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反过来责怪我娘。我娘跟他吵过以后,他就待我娘更冷了。”
“时机不对。”夏衿淡淡道,“情正浓时,自然眼里没有别人;但时日久了,一张脸再美艳,总有看厌的时候。喜新厌旧,男人的通病。”
罗骞看着夏衿,怔怔地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夏衿眉毛一挑,询问地望向他。
“我不会。”罗骞忽然低声道。
“什么?”他这话让夏衿摸不着头脑。
“我说,我不会。”罗骞低沉的声音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回旋。
他收回目光,紧抿了一下嘴,右手握拳,放到嘴边轻咳了一声,然后鼓起勇气。目光又投射到夏衿脸上:“我、我对你,永远不会生厌。”
夏衿的心停跳了半格。
她抬起眼来,望着罗骞,不动也不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直把罗骞看得神色慌乱,脸色通红起来。才收回目光。淡淡道:“我没有断袖之癖。”说着,站起来便要往外走。
“夏衿。”罗骞一把抓住她的袖子。
夏衿看了自己的袖子一眼,喝道:“放手。”
罗骞却把那片布料抓得更紧了:“我知道你是夏衿不是夏祁。救我的。也是夏衿不是夏祁。”
他抬起眼来,眼神里已没有了刚才的慌乱,眸色沉稳,脸上的红晕也慢慢消褪:“这些话。我本来不想这样说的,唯有派人去你家求娶。才是对你的尊重。可你……”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顿了顿,他转了个弯:“我母亲,这段时间一直在为我张罗亲事。我试探过她的态度。她……她不同意。你能不能……能不能等我一段时间,等说服她,我再去你家提亲。”
听到这番话。夏衿的眼里的冷意消散了一些。
罗夫人挑儿媳妇的态度,她在宣平候府时就知道了。所以刚才罗骞表白的时候。她以为他是想纳她为妾的。毕竟这个社会,亲事都讲究门当户对。即便是地位低下如夏老太太,帮夏祐和夏袗等人挑亲事时,也还讲究个门户高低呢。在所有人眼里,她夏衿,是绝对配不上罗骞的。想进罗家门,她唯有作妾。
她刚才生气,是以为罗骞也作如此想。他看上了她,所以就使些小手段来挑逗她,等她动了心,就心甘情愿地委身为妾。
此时她虽然不生气了,但她并不想跟罗骞有什么感情瓜葛。
她冷着脸道:“不好意思,我没往那处想。所以你最好也别多想,好好地照着你母亲的要求娶妻。我女扮男装,为生活所迫,实属无奈。如果你胡思乱想,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说着,她用力地将袖子抽回,转身快步朝门外走去。
罗骞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等夏衿快要拐弯时,他忽然大声问道:“你不答应,是不是因为今天那个男子,岑姑娘的表哥?”
夏衿的脚步一停,倏地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罗骞:“你将我夏衿,看成什么人?”转身拂袖而去。
董方呆的角屋,是看得见大门的。看到夏衿出来,她忙从角屋出来,唤了一声:“姑娘。”
“走吧,回去。”夏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董方刚才在角屋里,并未问到哥哥的消息。有心想问一下夏衿,可见她神色不对,也不敢作声,跟在后面一起上了马车。
两人一路沉默地回了夏宅,进了二门,迎而便见菖蒲满脸笑容地从舒氏院里出来,怀里抱着个白瓷花瓶,瓶里插着几枝含苞欲放的桃花。
看到夏衿回来,她忙迎上来,喜滋滋地举起花瓶,献宝似的递到夏衿面前:“姑娘你看,我去太太屋里找的花瓶,配这桃花再好不过了。”
夏衿看都不看那花瓶一眼,继续往里走:“扔了。”
“什么?”菖蒲一愣,疑惑地看向董方,“姑娘刚才说什么?”
“姑娘说,扔了。”董方跟夏衿距离近,倒是听清楚了。
“啊?”菖蒲转向夏衿,见她走得远了,只得小心地抱着花瓶,小跑几步追上去,提声问道,“姑娘,这花瓶可是宣平候老夫人派人送来的,咱们要是把它扔了,太太非打奴婢板子不可。”
夏衿停住脚步,转过头来,无奈地看了菖蒲一眼:“我是说,把那几枝烂桃花扔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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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另有其人
夏衿看了,心里啧啧称奇。
这罗宇,还真是蛮拼的。为了引诱岑子曼小姑娘,竟然出卖色相,表演一场真人走秀,他就不怕脚下打滑反出洋相么?
她转头看了岑子曼一眼。
虽然交往不久,了解不深,但从那天在宣平候府的宴会上来看,这女孩子似乎并不喜欢这种矫揉造作的东西。但少女情怀总是诗,谁能说得清罗宇这歪招会不会打动她呢?
看来,她得回敬罗宇一个礼物才行。
这么想着,夏衿瞥了苏慕闲一眼。
岑子曼虽喜欢舞枪弄棒,但那都是古代战场上的拼搏术,她没有内力,夏衿即使做手脚,她也看不出来。现在要顾忌的,是苏慕闲这小子。这小子是有武功的,人又单纯,别嚷嚷出来坏她的事才好。
苏慕闲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看了过来。
夏衿并没避开,而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眼里警告的意味很深。
苏慕闲茫然地眨巴眨巴眼,不明白夏衿是什么意思。
夏衿没再理他,微微弯下身子,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子,藏进手心里。
苏慕闲看到她这动作,顿时瞪大了眼睛,转过头看了看远处的罗宇,又看了看夏衿。
夏衿用力瞪了他一眼,然后手腕一扬……
“扑通”一声,远处故作风流倜傥模样的罗宇似乎脚下没踩稳,直接朝前面摔去,扑了个狗啃屎。
“公子,公子。”后面跟着的童子再也顾不上摆造型,扔下手里的琴便上前搀扶自家公子。
罗宇这一下摔得狠。因那溪岸上小石头比较多。他这一摔,膝盖上的衣衫破掉了,露出两个大洞;双手撑在地上,被小石子一刮,鲜血淋漓的;最好笑的是他的嘴正好跟地面来个了亲吻,此时肿得跟猪八戒一般,鼻孔里还流出血来。样子十分狼狈。
别人摔了一跤。嘲笑别人是不道德的。所以家教严格的岑子曼想忍来着。但罗宇这模样太好笑了,她一下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看。我就说嘛,那生蛋的母鸡最好不要看,这不破坏形象吗?”夏衿还在一旁落井下石。
夏衿这一说,岑子曼像是找到了泄洪口似的。“哈哈哈”地大笑起来。旁边的野鸡被她这笑声惊起,“扑棱棱”从草丛里飞上了天空。
那头的罗宇听到岑子曼的笑声。羞愤欲死,来不及处理伤口,用袖子捂着脸就落荒而逃。
这下子岑子曼笑得更加厉害了,捂着肚子。直叫“哎哟”。
苏慕闲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好一会儿,他又转过头来。望着夏衿,满眼诧异。也不知是诧异于夏衿的心黑。还是诧异于她的手准。
夏衿朝他无辜地眨了眨眼,将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如葱根一般纤细的手掌之上,一块小石头正静静地躺着。她手指一翻,那块小石子又不见了踪影。
苏慕闲这下眼睛瞪得更大了,转过头去瞅了瞅罗宇摔跤的地方,再看了看夏衿,然后他抬起手来,做了个扔石子的姿势,随后摇摇头,俊朗的眉头皱了起来。
岑子曼是坐在他们前面的,而且此时正在大笑,雪儿则忙着给她揉肚子,并没看到他俩的小动作。
夏衿忽然站了起来,快步朝右边的树林而去。她的脚步轻而快,眨眼间就进了树林不见了。
“你去哪儿?”苏慕闲见状,不放心地叫了一声,忙站起来跟上了去。待他在桃树林里看到夏衿时,夏衿正站在一棵树下,朝上面张望。
“怎么了?”苏慕闲也赶紧走到树下,学着夏衿的样子朝上张望。
然而,那株比其他桃树明显要高大一些的桃树,上面除了盛开的花,连一片绿叶都没有,更不要说别的东西了。
“咦。”苏慕闲正要说话,却看到树上的枝丫有被踩踏的痕迹。他低头一看,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