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次电影散场,陡然下起大雾。漆黑一团,根本看不见路,几个小毛孩手拉手,跟在人流后面走。随着人流沿着被大雾包围的乡间小路向四周逐渐分散,几个小毛孩很快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小孩们开始有一点儿害怕,但更多的是着急。
他们敲人家窗户,敲人家大门,问人,家往哪儿走?
人回,孩子,你们方向走反啦,往回走。
可是回头又往哪里走,根本看不见路嘛!
小毛孩们没有信心再走下去,就挤在一起挤在一起暖和卷曲着身体,钻进场头草垛里,过了一夜。
露水打湿了他们的衣服,把他们冻得半死。
小毛孩们一直熬到天亮,看见路,才起来问路。
那时人们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一样贫乏,偶尔能看场露天电影,就是莫大的精神享受。
这有点像忆苦思甜。很多人不喜欢听。
萍童年的记忆里,“文革”那几年的文艺好像就几部样板戏。依稀记得母亲带自己看过样板戏会演。
萍年轻的母亲,聪明活泼,不仅自己唱样板戏,而且喜欢教儿子唱。所以,萍小时候,像《红灯记》的铁梅、《沙家浜》的阿庆嫂、《白毛女》的杨白劳,甚至《智取威虎山》里的杨子荣选段,都会唱得有板有眼,有声有色。虽然不明白唱词的意思。
其实那时候人人都想学,赶时髦一样,只不过有些人总是学不会而已。
萍最喜欢的还是看电影。
最先看电影是由父亲领着。有印象的是一个冬天,父亲白天答应带萍去看电影,晚却突然刮起西北风,母亲怕他们冻出病来,不许他们去。
萍缠住父亲又哭又闹,软磨硬,一直到半夜,也无济于事。
父亲要看母亲的脸色行事。而母亲向来是说一不二,不可违抗的的。
总之,这一场电影,最终因为母亲的坚决反对,没能去看成。
大概为了弥补这一次食言,一天,在乡冬训班学习的父亲主动提出来带萍去看电影。
父亲说,今天是冬训班最后一天,下午散会后要包场电影。
吃过饭,萍欢天喜地,随父亲去乡大会堂开会。
大会堂在乡镇的中心,是由小镇最大的庙宇改建的。
这天开会人特别齐,大会堂挤得满满的,也许是大家都知道要包场电影的缘故!
冬天黑得早,电影散场后,外面已经一片漆黑,萍牵着父亲的手随着人流向东大桥方向而去。
小镇形似孤岛,四面环水,由三座木桥和一艘摆渡与四面连接。
东大桥虽长并不大,因小镇东面的河面最宽,故名东大桥。每到发大水季节,东大河的水流最汹涌,木桥经常被冲毁。
萍和父亲手牵手走狭长的木桥,桥板不堪负重,“咯吱”“”“咯吱”响。大约走到河中心,桥的人越来越多,木板摇晃更剧烈,胆小的尖叫起来,突然前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有人失声大叫:“不好,木梁要断裂!”
“轰”的一声巨响,木桥真的坍塌了。跟着是“卟通”“卟通”桥板和人的落水声。
萍不知道害怕,萍懵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几岁的小毛孩子,哪里想到发生这种事情!
退是退不回去了。
说是迟,那时快。父亲猛然一把将萍揽在怀里,接着萍能感觉到父亲的腿脚在舞动,身体晃了晃,立即失去控制,萍的身体也随着父亲向河面飘落。在落水的一瞬间,父亲用双手将自己高高举过头顶,稳稳骑坐他的肩头。
父亲驭着萍,踩水向东岸游去……
事隔多年以后,萍回忆幼年这一段不寻常的经历时,那一天放的什么电影,以及怎么被救岸的,甚至数九寒天,棉裤被河水浸透彻骨的寒冷,萍都记不真彻了。只有父亲用双手将自己高高举过头顶这一瞬间,记忆深刻,历历在目。
这一瞬间,永远定格在萍的心里!
………【第十一章 露天电影(二)】………
“今天晚有电影,
大人小孩都能看,
只有癞子不能看。
癞子头有炸弹,
炸到人,不妨法。”
电影是那个年代人们唯一的精神食粮。
稍大些,萍看电影就不再要父亲带,开始和小伙伴们一块唱着儿歌去。
“唐僧骑马咚点个咚,
后面跟着个孙悟空,
孙悟空跑得快,
后面跟着个猪八戒,
猪八戒鼻子长,
后面跟着个沙和尚,
沙和尚挑着箩,
后面跟着个老妖婆,
老妖婆……”
再后来,电影也多了起来,一个夏天能看好几场呢。
相比之下,男孩儿比女孩子更爱电影,尤其是打仗的。
这可能和基因有关,好斗也许是男孩儿的“动物本能”。
他们不仅喜爱看打仗电影,而且勇于实践。
那时候做一个电影放映员是非常吃香的,处处受恭维、受尊重,真的是风光无限!
电影“开演”前,村干部要亲自宴请放映员“吃香的喝辣的”。诸位如有不信,可以向当年在农村做过电影放映员的大爷们了解,当年他们到农村放电影,村干部是不是把他们当“老太爷”服伺?!
可以说,电影放映员是当时农村青年最羡慕、最想做的工作。但电影放映员并不是常人可求可得可做的。不仅要文化素质好,政治思想觉悟高,还要有“关系”。
萍他们一大帮男孩儿,就常常在等待电影“开演”,村干部和放映员推杯换盏的时间,自由组合,分成两派,捉对拚搏厮打,场头一阵阵鬼哭狼嚎,纵然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也乐此不疲,在所不惜!
回想小时候看电影的乐趣许多并不在电影里,而是在电影“开演”前的游戏里,或者叫“恶作剧”。比如“飞火柴枝”烧女孩子的辫子。
先解释什么叫“飞火柴枝”。飞火柴枝,就是用双手将划着的火柴枝弹飞。具体操作如下。左手握紧火柴盒,大拇指将火柴枝竖立在火柴盒侧面,大头朝下,卡住。右手将竖立的火柴枝弹飞。不仅要使火柴枝划着,还要能弹得尽量远。这就需要一定的技巧。
左手大拇指卡时太用力,则火柴枝容易断,或弹不远;力道太轻则划不着。右手弹的力道也要恰到好处。
要想弹得尽量远,左右手的协调配合尤其重要。否则,飞不高,也飞不远。
“二小”“飞火柴枝”的技巧一绝。这天他又再创杰作。
只见弹出的火柴枝带着火苗,翻着跟头,在空中划着漂亮的弧线,然而轻轻落下。
这时候,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带着火苗的火柴枝,落在一个梳着大而长的辫子的女孩子的头。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人们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火苗很快在浓密的头发里燃烧起来,火光冲天!
等到大家反应过来,帮助灭火,女孩子的长辫子早已烧断一大半,
屏息观看的同伙发现,肇事人“二小”早已逃之夭夭。
那时候战争片子正规的叫法是“战斗故事片”。一听说放映员预告说“今晚放映战斗故事片”,男孩儿们就热血沸腾,浑身来劲。除了爱看“战斗故事片”,还有捉特务的电影,有《黑三角》《羊城暗哨》等。
这些电影现在一律叫“老电影”,或者就是所谓的“红色经典”。像《地道战》《地雷战》《甘岭》《小兵张嘎》《南征北战》《铁道游击队》《平原游击队》《渡江侦察记》等等等等。
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从看不懂到看热闹,再到看门道,有一个成长的过程。
而建国后的国产电影,从《苦菜花》到《小花》,再到《被爱情遗忘的角落》,也经历了一个漫长岁月。
《被爱情遗忘的角落》是第一个感动萍的国产电影。
萍记得,那天后来下起了雨,雨水冲洗掉萍脸的泪水。
现在,萍已经好几年不看电影了,因为一张电影票要几十块钱。
露天电影也是滋生爱情的地方。
………【第十二章 露天电影(三)】………
露天电影也是滋生爱情的地方。
且不说别人——那些假“看电影”之名,行“约会、偷情”之实的人。笔者年轻时也曾有过“艳遇”。
笔者高中毕业那年暑期在家闲着,村里恰好放映电影,一个人夹了小板凳便去了。
电影已经开始,我一个人悄悄坐在边。这时,一个人影一晃,我眼前一亮,迷起有些近视的眼睛才看清,原来是位小学的女同学。
当初不起眼的女同学,如今出落得水灵灵的。她显然是有目的的,而且分明冲我而来。小学女同学开始没话找话,说着说着,还往我身挤。我岂能不会意?!纵然是“呆山伯”,也能明白她的意思。可我竟然无动于衷,装着不明白。
现在想起来,首先是我比较清高,我对这个小学女同学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不愿和她发展下去。
其次是自己当时很迷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在何方。没能考大学,以后何去何从,必须做一个选择。是重读,是进厂,还是学手艺?正在犯愁,没有心思想别的。
再一个,可能就是胆太小。就是有这个色心,那时也没有那个色胆。
以是题外话,下面言归正传。
一个春天的夜晚,萍和虹相约,偷偷到邻县的花庄去看电影。那时候还没有电视,乡村经常放露天电影,这个庄子每月都要放一场电影,而且固定在十三号。据说放映员是本庄人,每回都是好电影。
那天放映的是一部刚刚拍摄的新片——《被爱情遗忘的角落》,是根据当时流行的反思文革的小说改编的。小豹子和春妮的爱情悲剧让很多人流下了同情的泪水,他们俩也跟着稀里糊涂哭起来。他们其实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明白,只觉得那花一样美丽的少女消逝得太突然,突然得让人心痛;还有那忧伤的电影插曲,李谷一那前所未闻、撕心裂肺的女高音,尤其震撼魂魄。其实在这之前,萍就已经阅读过这篇同名小说,早已被小说营造出的弥漫着悲惨、凄凉、沉重、压抑的氛围笼罩、感动。萍那时很喜欢这一类伤痕文学。
看电影时,萍和虹非常投入,自始至终没有说话。散场时,天公不作美,下起毛毛细雨,仿佛给田埂浇了一层油,让弯弯曲曲的乡间小路凭添一份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更加难行。为防止跌跟头,他们不知不觉手拉起手。
来去三十多里,过七道桥,其中两座独木桥,对于乡村人来说,不算什么。只是第一次走这么黑的夜路有点怕,不是怕鬼,也不是怕迷路,他们只怕狗。乡村尤其是住在旷野的人家,看家护院养狗是唯一的办法,这些狗一般都非常凶狠,让人头皮发麻,防不胜防。他们怕黑幕里凭空窜出来几只恶狗围困狂吠,最凶狠的甚至会死命紧咬裤脚不放,能把人活活吓死!
也许是因为怕,居然真迷路了。茫茫原野,无边无际的黑暗,半夜三更哪有问路的?也没有勇气敲人家窗、叫人家门。俩人手拉手来到一个打谷场头都不想挪步了,不约而同一屁股坐在草垛旁。
雨不下了,月牙儿隐隐约约躲在厚厚的云层里面,失去往日的清辉,发出模糊、暗淡、凄凉的光。他们发现自己成了水鸭子。外衣早已让雨水淋湿,里面呢,由于急急忙忙赶路,内衣也被汗水淌湿,整个人能拧出水来!
没法走了,俩人也失去走回去的信心。倘若走错方向,南辕北辙,岂不越走越远?这时候由于停下来不活动,身开始回冷,于是不由自主挤在一起,这样暖和得多。他们谁也没有话说,也不想说话,他们实在太累太困了。那时候的少男少女都很单纯,甚至很无知,根本没有**方面的知识或者去防备什么。这俩个乡村孩子对很多东西还很懵懂、混沌未谙。后来他们居然在零星的犬吠声中相继睡去,睡得很沉很香,直到凉气袭来冻醒他们。这时候公鸡开始打鸣,夜乡除了狗叫,就是鸡啼。天空已经泛白,俩人一骨碌爬起来,掸去身的草屑,辨认准方向,加紧赶路。天大亮,他们才分手,各自从不同的方向回家。他们统一了口,所幸父母也没追根挖底深究。那时候的父母也没有现在的父母对子女那么“关心”。
这露宿草垛头的一夜成了无人知晓的小秘密,永远埋藏在萍的心底。这许多年,每当回忆起这段往事,萍的心底便会涌动起一股暖流。这许多年,一切都在改变,如今萍早已满脸皱纹,不再是青春少年模样。萍也可谓历经沧桑,饱经风霜,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