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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因为儿臣昏庸无能,无法治理好这个国家,所以才引得母后如此忧心国事?”
听出颜漪岚话里不悦的情绪,宁皇后也不在意,她缓缓地抿了口茶,舒展眉头,道:“长公主的能力哀家自是不必担心,只是长公主独自肩挑大颜重任太久,哀家实在是于心难安,所以想着,是时候该挑选一些人来替长公主分忧了。”
颜漪岚看了宁皇后一眼,四两拨千斤道:“等到日后太子能够独掌整个大颜,到时儿臣的重任也自然得以卸下。”
“可惜太子他日登基,始终是要有个皇后母仪天下的,后宫若没有人主持大局,太子又如何能够安心造福天下苍生呢?”说着,宁皇后一直看向颜漪岚的视线落下,转到了手里的那张明黄绢布之上,又道:“哀家这一次,在长公主的事情上故意给出姜凝醉选择,一则是为了长公主,二则是想要借此机会考验她。这宫中,不乏聪慧之人,但是如她这般看得清局势,也懂得权衡利弊舍得的,却是少之又少。哀家看得出,凝醉这个孩子,确是个皇后的不二人选。”
“母后不必说了。”颜漪岚拂袖坐下,她妖娆的凤眸里此时翻涌的全是冷锐的目光,一字一句经由她的嘴里说出来,无不弥漫着一股杀机。“儿臣已经决定将凝醉驱逐出宫,一个戴罪之人,如何坐拥皇后之位?”
宁皇后闻言,她镇定的眸子深深望了颜漪岚一眼,心里逐渐明了过来。之前听闻颜漪岚要逐姜凝醉出宫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有过诸多的不解,姜凝醉对于颜漪岚的意义,纵使外人尚不能参透,可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却是看得明明白白的,因此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何颜漪岚要一意孤行遣送姜凝醉出宫。
直到这一刻,她终于都明白了。怕是颜漪岚一开始就猜到了她的心思,猜到她有意立姜凝醉为后,所以才会力压众议,甚至不顾姜凝醉的感受,也要执意护送她离开皇宫,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可惜,再冷血铁腕的人,也终归是个人,既然是人,这一生就永远不可能不受感情的摆控。就如所有的道理颜漪岚都懂,但是真要这么做的时候,她却永远不可能像她想的那么从容且决绝。
“长公主既有此意,那为何诏书迟迟没有盖印封存?”
颜漪岚的神色一怔,她眼底的神情随着烛光微微摇曳,她偏头,看着桌案边安静躺着的玉玺,烛光照着它通透的玉身散着冷润的光,似是在嘲笑她的欲断不能断,嘲笑那个昔日里杀伐决断的长公主,也会有一日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始终无法忘记姜凝醉一言不发听她下旨时的眼神,那里面写着满满的不舍和悲伤,从那双向来冷漠镇定的眼眸里透出去,竟会让人如此心如刀绞。
恨不能伸手掩住她的眼睛,遮住她所有的无奈,再不让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也正是那个眼神,让她一人望着诏书凝神许久,也无法拿起手边的玉玺,盖下最后的章印,为她们彼此做一个了断。
无声的沉默里,宁皇后看着烛光明灭间,颜漪岚越发黯淡萧索的面容,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她的眉目慢慢流露出一丝慈善,缓缓道:“那日凝醉从哀家的懿安宫离去之时,哀家曾经问过她,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被宁皇后的话吸引回神,颜漪岚侧头看向宁皇后,视线刚寻到她的身影,她的声音便悄然响至耳畔:“她只跟哀家请了一件事,她希望哀家答应她,不论长公主定她什么罪,她只愿能够继续留在这宫里,留在长公主的身边,哪怕只是做一个卑微的婢女,做一个不起眼的宫娥。”
手里的茶杯微微一颤,颜漪岚的凤眸猛地敛紧,心尖最初尝到一阵温暖回甘,渐渐地这股暖意被随之而来的窒息感取代,疼痛愈演愈烈,甚至蔓延至她的周身四肢,滚烫而疼痛的感受让她如至水火之中,仿若身陷无间。
以前总觉得姜凝醉性子沉闷无趣,从不懂得谄媚奉承,也不懂得大方坦白心里的感受,永远是一副不知温柔纤细为何物的冷漠姿态。所以这一刻,颜漪岚才会那么克制不住地想要知晓,姜凝醉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又会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可惜儿臣,并不想再留她在身边。。。。。。”颜漪岚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深邃地搁置在远方,连声音都显得飘渺深幽。“她的这份执念,迟早会害了她。”
“长公主应当明白,这皇宫,进来容易出去难。”宁皇后说着,不由地笑了笑,语重心长道:“况且,这条路哀家虽有从中牵引,但是这一步步走来,全都是凝醉自己的选择。她为了长公主不惜做到如此地步,长公主纵使不愿遂了自己的心,难道连她的这点念想,也不肯成全么?”
长公主闭了闭目,掩住眼里纠结迟疑的神情,仍是坚持抗拒:“就算母后格外开恩,又如何能够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凝醉当初私放池蔚,外人看来是胆大妄为,藐视国法,但是大臣们心底里都明白,她不过是为了保住长公主的威望,替长公主做了这千古罪人。如此一来,不论哀家和长公主作何决定,他们又怎么会有半点异议呢?”宁皇后知颜漪岚的迟疑和顾虑,她了然道:“凝醉这么做的原因,天下的明眼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而独独不愿明白的人——是你。”
颜漪岚并不言语,她起身走到窗前,映着夜色的眉眼格外的沉默,月光也照不暖她那双凉到骨子里的眼睛。
姜凝醉的心思,她非草木,又怎会不明白不受撼动,但是她更担心的是姜凝醉的这一份痴心,终有一天会成为抵在她胸口的利剑,亦或是扼住她喉咙的毒爪,将她置于葬身之地。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有多么珍惜姜凝醉,因此也就不会有人能够明白,她有多么害怕失去她,或者是叫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看出颜漪岚的迟疑,宁皇后低头轻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品入口中的茶总是苦味正浓,初入舌尖之时顿觉苦涩难当,过后却又有甘甜回味无穷,就如人一样,凡事总是先苦后甜,其中的滋味,只有自己最清楚明白。也许你之苦涩,于她却是甘露。”
“什么时候开始,母后也会对儿臣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
听见颜漪岚没个正经的话,宁皇后知她心里必是已有决定,于是并不搭理她的戏谑笑言,而是继续道:“虽说凝醉触犯了国法,但是她一日身为太子妃,就一日还是这后宫里的人,哀家贵为后宫之首,这件事,就交由哀家处置吧。”
颜漪岚闻言,随之侧头望过来,问道:“母后打算如何善后?”
“哀家自有分寸。”宁皇后说着,眸色一转,赞许道:“长公主当初果真没有看错,这姜家的人,各个都是忠心耿耿。连这凝醉,也越发有她姐姐当年的风范了。”
颜漪岚略微晃神,随即,她似笑非笑地轻嗤了一声,若有所失道:“像她姐姐又有什么好?”
说着,颜漪岚突然站起了身,她伸手抓过屏风上的披肩,转身向着宫门外走去,渐渐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里。
看见颜漪岚往着掖庭狱的方向愈行愈远,宁皇后凝神沉思了许久,半晌,她才摇了摇头,蓦地回过了神来。
原本望向颜漪岚的视线只余下一片空茫,她叹了口气,又不禁弯了弯嘴角,只是连这笑里,都不觉地带上了几分苦涩。低头抿了口茶,宁皇后扭头看着身旁的碧鸢,笑叹道:“你们的主子,终究还是动了情。”
也不知,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掖庭狱内,大太监李玉海在大门外冲牢头亮了亮腰牌,牢头看清了上面的懿安宫字样,便立即命令狱卒打开了牢门,一路将李玉海领到了姜凝醉的牢房前。
迎面而来的腐朽气息直令李玉海连连蹙眉,直到看见前面牢头的身影停在一间牢房前,他才赶紧加快几步跟了上去。
姜凝醉的衣衫单薄,苍白的面容沉浸在阳光照不到的昏暗角落,毫无装饰束缚的长发垂散在腰间,即使站在狼狈不堪的牢狱里,她的身影依旧冷傲不折,眼里默然的光淡到了极尽,竟然衍生出一股凛冽到让人不敢直视的力量。
听到开锁声,姜凝醉回过头来,视线停留在李玉海的身上。
姜凝醉的脸色苍白,衬得她漆黑的眼眸冷静而幽深,冷得让人心生颤栗,李玉海心里一震,他连忙垂下了视线,口中催促着牢头赶忙退下,借以掩饰自己方才那一瞬间的心慌意乱。
借着微弱的光,姜凝醉认出了来人正是宁皇后身边的大太监李玉海,心里正有些疑惑,便见李玉海走进牢房几步,在她的身前站定,从身后的小太监手里接过懿旨,缓缓展开。
“太子妃,皇后娘娘有旨。”
姜凝醉闻言,掩下心底的疑惑,单膝跪下听旨。
“今太子妃姜氏,藐视王法,私放罪犯,实当处斩,哀家念其入宫以来恪守本分,恭行妇道,不予追究其罪责。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遂罚其杖责二十,禁足于东宫三月,思其过,悔而出。
即日布告天下,以儆效尤,咸使闻知。”
姜凝醉一直微垂着头,安静聆听李玉海宣读懿旨,直到这一刻,她才抬头回道:“儿臣谢母后。”
向来听说掖庭狱刑罚严苛,也不知太子妃这金枝玉叶之身能不能承受得住。李玉海心里正捣鼓着,不想却看见姜凝醉缓缓抬起了头,逆光的阴影下,他看见姜凝醉的脸上全然没有半点害怕之意,她的眉眼轻轻舒展,反倒像是浅浅地笑了笑。
他不由地眨了眨眼睛,怀疑这定是自己的错觉。
第七十三章
阴暗的掖庭深邃幽长得仿佛没有尽头。陈旧**的气味充斥在每一个角落,令人作呕。
颜漪岚缓缓地一步步往里面走,她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间般沉重,狭长的过道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突地顿住了脚步,抬头望着昏暗的牢狱,失了神般地驻足不前。
我并未曾真心待过你,凝醉,你又何苦为了我不惜做到如此地步?
许是地牢的湿气引得旧疾复发,颜漪岚肩上的旧疾不合时宜地跳脱疼痛起来,像是在回应她强烈的感情一般,每当她想起姜凝醉,肩上的灼烈感便会如影随形。她伸手狠狠地捂住肩膀的患处,似乎在这样噬心剔骨的疼痛里,心口涌动的情绪才能变得好受一些。
凝醉,我并非如你所想象的那么坦荡磊落。终有一天,你会知晓我是一个多么卑劣的人,聪慧如你,或许某一天将会识破我早早设下的局,发现我不过是一直在利用你,到了那时候,你又该如何看待我这个始作俑者?
你的那份洒脱淡然,又还能不能一如既往?
你是会恨我,还是会怨我?说来也是可笑的很,以前总嫌你性子太过沉闷,没有半点波澜起伏,不懂得讨好也不会示弱,可是如今却又希望你能够一直这样云淡风轻下去,不受任何的滋扰,过得自由自在。
许久未曾有过的不安在心间放肆的疯长,颜漪岚缓缓地闭了闭眼,太多的假设在她的脑海里愈演愈烈,她睁眼茫然地看着眼前深长的走道,满目的萧瑟,映照着她心底的那一处苍凉,空荡荡的发紧。
不远处的牢狱里传来一声声沉闷的回响,似乎察觉出了那是什么动静,碧鸢忍不住侧开了脸,偏头却撞见颜漪岚沉默到令人胆颤的面庞,碧鸢的心不禁一凛,她的睫毛颤了颤,咬着唇于心不忍地低下了头。
太子妃正在忍受着极刑,可是她的殿下,那个堂堂颜国万人之上的长公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种无奈,天底下又有几人能够体会?想来世间的事情总有莫可奈何一说,即便是一言九鼎的君王,也总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动静渐渐地停了下来,腐朽的牢狱内隐隐传来一阵令人窒息的血腥气味,使得阴沉沉的空气越发的凝重起来。死寂的氛围里,颜漪岚突然捏紧了手里的披肩,大步往前面的牢房走去。
被颜漪岚的动作猛地惊醒,耳畔掠过一阵藏着腥气的凉风,碧鸢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回过神来,顾不上多想,本能地随着颜漪岚的身影追去。
潮湿的牢房里,燃着的柴火噼啪噼啪的作响,姜凝醉只觉得自己的浑身仿佛也如同燃烧了起来,撕心裂肺的疼痛随着她任何一点轻微的动作而越发的叫嚣凶狠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