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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真的没有力气站起来去找草药。
血越流越多,我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就在我要昏昏睡去的时候,她出现了。
她还是一副小孩子模样。扮成男装,古灵精怪的小孩子。即使那时候我已经失血过多,视线都模糊了,我还是知道她是个小女孩。
因为她身上有好闻的香气,像花儿一样。
她拍着我的脸,一点也不害怕,笑嘻嘻地对我说,小乞丐!饿晕了吧!
她让她的侍女将我背到了不远处的寺庙中。
她的侍女居然是个男人。
男扮女装的小孩,男扮女装的男人。
这样诡异的组合,让我错乱。我觉得我一定是离死不远了,才会出现幻觉。
但是我醒了。
我没有死。
一睁开眼,我就看见小女孩拿着绣花用的银针,给我缝合伤口。小小的手,被血染得通红。她却一点也不介意。
她在专心致志地缝合我身上的伤口,并未注意到我在看她。
熟练地缝合伤口,上药,包扎……一串动作熟练到令我吃惊。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孩子?
她真的只是个孩子吗?
同时令我费解的,还有她的那个几乎寸步不离的侍卫。
那侍卫容貌风华无双,扮成女子,本□□无缝。但他背着我,我便知道,那样坚硬的骨骼轮廓,绝对不是女子。
而且他武功非常高,远远在我师父之上。即使抑制住了内力,不染纤尘的步履出卖了他。
有这样的侍卫,她一定不是个寻常人家的孩子。
我想她能这样自由自在,一定是江湖儿女。这样面不改色地医治将死之人,家中不是开医馆的,就是有亲人行医。
我猜错了,以至于我找了她十年,仍未找到。
那天夜里,我发了高热。
她因为扮成男童,方丈便安排她和我住在一间土房中。她的侍卫被安排在隔壁,但他一直抱剑坐在门口。
女孩用手巾打湿了给我擦拭额头,喂我吃药。
因为受了重伤一动就疼,我就拉过她的小手,在她手上写字。
谢谢你救我,我叫郭子仪,你叫什么名字。
她有些惊讶,吃吃地笑。她说你写的我好痒,我就是顺路把你捡来的,药都是方丈送的,你就叫我雷锋就好了!
她的手心出了微汗,软软的,暖暖的。
能告诉我些你的事吗?我继续在她手上写,你这么小,怎么会医伤?
她眨了眨眼睛,突然凑到我面前。
她说,我来自未来。
所以,我能医治你。
我能看见她瞳孔中自己的惊愕。
未来是什么样子?
我在她手上慢慢写道。我也许是烧糊涂了,也许是被她奇思妙想惊住了,总之,我顺着她的话继续问。
她有一瞬的惊讶,然后小大人样地给我盖了盖被子,小手摸着我的额头。她说,看你这么可怜,我就告诉你好了,反正你明天醒了,估计也不会记得……
她躺在我的旁边,喃喃地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她说她叫王莲,来自未来,是一个护士。
见我疑惑,她解释说,护士是大夫的帮手。
我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这么淡然地给我医伤。
她说她喜欢门外的那个侍卫。但是侍卫对她没有意思。
我笑了。即使全身伤口痛得撕心裂肺,我还是笑了。
他喜欢你,我在她手上写,我看得出来。
她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与她年纪不符的忧愁。她慢慢地说起她和侍卫的事情。
我知道了她喜欢的人叫阿翼。
阿翼很厉害,每次都会保护她,还会教她舞剑。没有人是阿翼的对手。
阿翼会给她找各种各样好看的纸鸢,陪她一起将它们放上天。
阿翼很有人气,家中的丫鬟都喜欢他,她不高兴,所以她让阿翼带她离开了家……
她很担忧阿翼有一天会离开她。
我不想看她愁眉不展的样子,在她的手上慢慢地写,如果有一天他不要你,我娶你好不好?
她一怔,然后眯起眼睛笑起来,像花开了一样。
她说好啊。
我知道,她是开玩笑的。
就像她无防备地躺在我身边,让我拉着她的手。
她的手真软,我想一直握着,好像只要握着,身上的伤就不疼了。
但是,她还是走了,天亮之前她就离开了。
也许是因为走的急,她遗落了一串佛珠手钏在被子下。
我就握着那串佛珠,寻了她十年。
邙山方圆百里的医馆住家我都找过。五岁的小女孩倒是见过几个,但是没有她。
我怎么会想到她是世家贵女,公主的千金,当朝王皇后的小侄女?
我从十四岁找到二十岁。
这期间再也没有见过她。
二十岁后,我参加了武举会试,得了武举异等的名次,被召见入宫。
我第一次见到皇帝和皇后。
皇帝面容冷峻,相比之下,皇后就和善多了,慈眉善目。
她好像很看好我。
我听她说自己的小侄女过几年及笄,倒是可以定下一桩婚事。我当时心里几万个不愿意,如果皇帝赐婚,皇命难违,我害怕再也见不到她。
还好皇帝看起来有些不悦,并未接话。事情不了了之。
后来我知道,皇帝一直想废后,立武皇的外甥女武惠妃为新后。他一门心思想削弱王氏娘家的势力,怎地又想让她的侄女与武将结合,手握军权。
也许有这一层忌惮,我的职位在一同武举入职的人相比略低些。不过我当时被母亲念叨娶亲,急着想找到她,职位低些,反而清闲,我求之不得。
又寻了四年,我还是毫无头绪,直到偶然一次在长安我遇见了祁国公王守一。
他好客和气,请我吃酒。我见他颇为义气,酒过三巡,便想请他寻人,拿出了那串佛珠手钏。
王守一大笑,我以为他喝多了,建议他回府邸休息,结果他拉着我的手,笑了好一会儿,然后他说,年轻人,你算是找对人了!小女今年刚刚及笄,老夫正烦心没有值得托付的人,没想到这就有了!
我有些惊慌,一瞬间还以为他想让我放弃找人,娶他的女儿。
我说,多谢王公美意,可我一定当年应了那女子,不能令娶旁人。
我看见他身后的小厮捂嘴偷笑。
王守一拉着我的手和蔼地说,我没让你娶旁人,这手钏是内人的陪嫁之物,转送给小女的,数年前被小女遗失,还被内人好一顿责罚呢……
我大惊。
我一直以为,她是个平民之女,或者是个大夫的女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有这般显赫的身世。
母亲是清阳公主,父亲是当朝皇后的胞兄王守一。
男人都以娶五姓女为傲,太原王氏便排在首位。
长安城中想要娶她的人,必然不少,而且都是当朝权贵之子。
我父亲虽也是个五州刺史,但家世背景比较起来,还是高攀了。
幸运的是,祁国公很看好我,一口应下了官媒,当即开始准备大婚事宜。
我受宠若惊,第一次上门的时候,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祁国公一直很和善,请我吃茶说话,我渐渐地也放松下来。
就在这时,突然从空掉下一只黑猫,正正好好落在我怀中。
我接住黑猫,顺势向上望,正对上她闪动的眸子。
是她。
不会错,即使过了十年,我依然一眼就认出了她。
小女顽劣,希望你能多多包涵。王守一笑盈盈地打量我。
我长她九岁,看着刚刚过我腰际的小姑娘,想疼她宠她还来不及。
她却没有给我机会,一路上净想着怎么逃跑。
我没见到阿翼。
阿翼真的离开了。
她却不想嫁我。
我犹豫了一路,最后终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我要放她走。
因为自从我再见到她,她就没有笑过。
她原本笑起来,像花开了一样好看。
阿翼走了,也带走了她的笑靥。
我不想看她在我身边枯萎。
青庐拜堂,结发入囊。她终于成了我的娘子。我寻了十年的娘子。马上就要离开我的娘子。
她再次对我笑的时候,伸手递给我下了迷药的交杯酒。
我一饮而尽。
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依然很小,软软的,暖暖的。
我等你回来。
我记得我晕倒之前这样说。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我身上多了条被衾。
母亲大怒,认为受到了侮辱,要我休了她。我苦苦求了一个月,终于暂时平息。我住到了官衙,空着宅子,养着她留下的那只叫招财的黑猫。
我又等了快三年。
左卫长史的职位,挣的不多,活计却很繁杂,什么都要管。最要紧的就是马匹的看管。
可偏偏一天夜里,马匹悄无声息全数丢失。
这罪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的上司一直不太看好我,借机判了我死罪。
我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却不知道是谁要害我。
过堂很是仓促,直接定罪为三日后问斩,我回过神来时已入牢狱,连托人求情都来不及。
我全身上下只有她留给我的那串佛珠值钱。好在看管牢狱的人与我交情不错,也替我抱不平,并没有为难我,也没有要抢那串佛珠。
我看着手中的佛珠,嘲笑自己,等我死了,她就真的自由了。
她离开后,我刻了一个浮雕,是她的模样。
我贴身放着,时时拿出来看。想着再见到她的时候,我一定一眼就要认出她来。
揣着浮雕和佛珠,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挨过了三日。
但是我没有死。
最后临行刑的那一日,我被释放,只罚了三个月微薄的俸禄以示警告。
我很奇怪,四处寻人问。将军的一个手下告诉我,有一个女子来找过将军,然后将军就立刻下令放了我。
我给他看浮雕,他说就是这个女子。
我高兴得都快要飞起来了,全城挨家客栈找她。
最后终于在一处偏僻得不能再偏僻的巷子里找到了她入住的客栈。
胡姬开的客栈,住的人蛇龙混杂,多数都有些故事在身,才选了这么偏僻的地方。
我以为她是为了躲我,才住在这里。
进门前,我不断地想,她见到我会是什么表情。
吃惊,厌恶,还是无所谓?
但是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在昏睡,微蹙着眉头,和衣睡在榻上,连我进门都未能察觉。
她瘦了,也黑了,个子也稍稍高了些,不过还是没有高过我胸口。她很是乏累,眼睛下黑眼圈很重。
想到她为了救我奔波操劳,三年的怨恨,烟消云散。
只剩下最初的爱恋。
我将她抱起来,轻轻地解了她衣裳,给她沐浴。
她显然是累坏了。连我给她沐浴都没有醒。
太阳要下山的时候,她终于醒了。
见到我先甩了我一巴掌,笑着打趣,你桃花挺多啊!
碎片终于拼凑起来,我终于可以确定要害我的人是李容的夫君王全昧。那个心胸狭窄的男人,贿赂将军陷害我,最终咎由自取,死于贪赃枉法。
我不在乎王全昧是死是活,我只想知道她究竟这几年过的好不好。
她的肋下有一处很深的伤疤,后背也有。一剑贯穿才能留下这样的伤痕。
从伤疤的颜色来看,绝对不超过两年。
她这三年离开我,吃了很多的苦,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回来找我。
我心里难过,想在她心中,我也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
即使如此,我也不想再放开她了。
谈起这几年,她说的很少,眼中满是疲惫。
想她睡了一日,必然会饿。我就要来了些吃食。胡人的吃食都很粗犷,上来了整整半只烤羊。
她很高兴,剃下羊肉重新扮了调料,还用羊骨熬了汤,煮面给我。
她吃的很少,只是托着下颌,笑眯眯地看着我吃。
你还是老样子,她温柔地看着我。
我喉头一紧,差一点落泪,埋头飞快地吃净了汤面和肉。
她起身准备收拾碗筷,她说她明日就会离开。
听闻她又要离开,我疯了一样从后抱住她,将她抱上了床,我想吻她,占有她,让她真正变成我的女人。
白日里给她沐浴的时候,我看得清楚,她小臂上的守宫砂依然还在。
她没有去找阿翼。
她是我的娘子,我要她本是天经地义。
可当她狠狠打了我一巴掌后,我却倏然停下了动作。
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我好久未曾哭过,却当着她的面哭了,让我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伏在她小小的身上哭,打湿了她胸前绯红的褙子。
突然耳边响起了轻笑,然后我听见了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她说,以后要当将军的人,怎么能哭鼻子呢?我给你就是了……
我难以置信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