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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一路急急走回,一步迈入小观音堂,便果然见他正盘膝坐在观音宝像旁侧的蒲团上闭目打坐,听到脚步声,他勾唇一笑:
“问吧。”随即眉峰一皱:
“但要快些,若被旁人发现了和尚在此处,只怕便没了和故人叙旧的空当了。”
陆茉幽抿唇,今日慈光寺人山人海也是拜此人所赐,人人都是为了见他,听他如此说,她索性也不再掩饰,直言不讳:
“圣僧怎知?”
“和尚不知。”
纳兰熠一怔,随即睁眼,清澈眼瞳透出丝丝纳罕:
“是姑娘告知和尚的。”
陆茉幽皱眉,她自然知道是自己露了破绽,她太过镇定,只是他为何会知晓前世的事?纳兰熠看进她目光,忽而一笑:
“和尚并非神人,什么勘透前世今生,前世谁记得?来世谁又说的准?不过我说什么便是什么罢了,但……”他话锋一转:
“和尚总还懂得,什么叫做天机不可泄露。”
他淡淡一语,待话音落双目再次闭合,只余那颠倒众生的面容上唇边一抹淡淡笑意,陆茉幽蹙起眉头看去,似还有许多疑问却一句也再问不出,不知怎的,慌张的心竟奇异得以安抚,她唇边也浮现如他一般的笑意:
“如此,便先谢过和尚了。”
“不敢。”
他略是点头,声音空灵。
“别过。”
她含笑道别,再次从慈光寺走出,只是这一次再没有方才的慌乱。她虽没探出纳兰为何知晓前世,但总有一样她大约断出,和尚并非重生,他知道的,或许只是他自己的事情,但恰巧,她便在他的“前世”里,曾施予援手。
他当真是一个奇特的人,纳兰家虽享世袭爵位,可他却自幼父母早丧孤苦长大,及至成年生长的风流俊逸徒惹女子相思,看似温润却偏偏一身反骨,兴帝为他赐婚他敢公然抗旨,只要求娶自己心爱的农家女,只是他伤了君主颜面又偏偏势单力孤,那农家女便死于他的痴情之下。世人本以为他会妥协,谁知他竟为那女子剃度出家。
他卜得一手好卦,出家前便已然声明显赫,如今经文染浸,愈发成就圣僧气度。
她有被人知晓的惶恐,却偏偏还生出一丝有人分担的轻松。
她回眼再看小观音堂,那处焚香的烟火似有若无的从门里流出,倒真如仙境。
再回头,她脚步便略是轻快一些,这和尚的事也并非一时便能搞懂,倒是趁着眼下正午寺里人或许少些,当真该快些到前面大殿为简辞求一个平安符去,她刚一站定四下望了一眼,果然白萍便极是兴起的跑了过来:
“姑娘,那边有人求卦,卜卦的小和尚厉害的很呢,听说是圣僧的徒弟!”
陆茉幽心底一笑,这和尚当真有趣,把自己小徒弟放在前面打掩护,他却追到后边找她道谢。
“那你还去看吧,我去前面添些香油钱许个愿,再过半个时辰你仍到偏门我们马车那里等我吧。”
她拍拍白萍手还放她自己玩去,白萍两眼冒光欢呼一声又跑了过去,她便往前要去真正的观音殿,果然正午人便少了许多,她走上片刻便到了观音殿,诚心挚意叩头许愿求下平安符,又用朱砂将简辞生辰细细写在黄纸上放进那小小符带封上,再添了功德香油钱,这才从观音堂里出来。
这回,手里捏着平安符,她便觉着心底略是踏实了些,待要出门还往偏门回去,只是一出大殿的门,却突然看到前面半月门处飘过一角淡淡雨后天青色的袍角。
简辞?
她一怔,随即不觉失笑,他虽喜这颜色,但穿这颜色的便必不会只他一人,何况眼下朝堂严峻,她已有十几日不曾见过他,他又怎能有功夫跑到慈光寺来?今日又不是有什么重要人物来慈光寺,须得他必要跑上一趟的。
心中虽如此想,但脚下还是鬼使神差便循着那衣袍的颜色跟了过去。
只是她走过半月门便见那人衣角一闪又走过另一门,她总也看不到这人是何模样,于是脚下不停便随着那人步子一径走去,那人也并未兜兜转转,看这路径倒像是直往寺庙正门而去,只是脚步急匆,她终究是个女子,几次险些追丢,一边暗笑自己痴傻就因着与简辞相同颜色的衣裳便追个不停,一边却还是气喘吁吁不肯丢开,一路将将追着,竟一直追到了正门处。
她站到寺门处往下一看,却发觉那迈步正下石阶的男子,不仅衣袍颜色同简辞相同,竟连背影也如此相像。
能在这般境况下际遇一个同他相像的人,陆茉幽竟也觉着心底一丝丝甜意,唇边不觉挂上痴痴笑意,便看着那人手中提着一盒寺中的素糕点径直往一辆马车走去,而她温柔迷离又含笑的目光在一触及那马车时便猛然一缩,快的甚至令她连收起笑意都来不及。
那马车车身上淡淡烙印着一个标记,一个她虽然极少见到却深深印在心中永远不会忘记的标记。
她原本可以欣喜追上前的,她原本也不是没有认出他的,只是她觉着,此时此刻,他不会出现在这里,他也不该出现在这里。可他就是出现了,不仅出现了,马车还探出一个人迎接他,对他一笑,甚至拿出一方帕子为他擦拭额头薄汗。
好似一把针霎时扎上心头,陆茉幽倏然攥紧手中平安符,指甲潜入皮肉尚不觉疼。
她突然觉得冷,适才追这人出得一身的细汗都将里衣沾在了身上,此时石阶上风一吹,竟冷的她不住颤抖,那笑便凝在唇边,甚为诡异的透着冷,她想她的面色一定很古怪的,只因那马车上的女子不经意间遥遥一眼便被她吓住。
于是他也顺着那女子的目光回头看来,人来人往间,仿佛一眼万年。
陆茉幽突然艰涩的抿了抿嘴唇,她渴望他看到她能走到近前,同她说些什么,甚至哪怕点点头,或者眼神中一闪而逝的什么。
然而都没有,简辞目光只那样极快的闪过,甚至一丝情绪都没有的淡漠,随即单手撑着便上了马车,将那女子也小心扶了回去,随即马车门被关上,车夫扬鞭而下,这十一皇子府的马车便这疾驰而去,没有留下一丝恋栈的消失在她眼前,快的连她呼喊一声的功夫都没有。
她突然想起他紧紧拥着她说:你能不能等等我,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他说,要等我,不管多久也都要等,否则别怪我不放过你……他还说,不死不散……
她死死捏着手中的平安符,只觉着手不住的发抖。
那女子很美,倾国倾城的美,只是那张脸她却时时刻刻都不敢忘记也未曾忘记过。
顾瑾。
第32章
原来,即便她心底一遍一遍的跟自己说不会是他,可她其实第一眼就认出了他,所以才会一路追着不肯停下。只是,她终究没有追上。
她似乎本该想很多,可除了简辞那一眼而过时想起他曾说过的话,余下脑中竟一片空白再没了什么。到白萍找到她,带她回到太傅府,她伺候陆夫人用罢晚膳再回到念心阁,她始终噙着清浅笑意,一直到白萍伺候她上了榻,关门而去。
待楼下再没了声响,似乎虫鸣也没了,陆茉幽突然掀被起身,她走到窗边开了窗子便站在那里,也不知在看什么,也不知在等什么。
眼前似乎浮过顾瑾笑颜如花,她伸手为简辞拭汗,简辞那一眼冷漠看来,随即便是小心的扶她进了马车,那是从心里在意的保护。
她突然觉得胸口闷痛,皱眉闭眼。
他不该和顾瑾在一起的,他从前从未对顾瑾动过心,她入上京前是,她入上京后更是,但为何今日他们两人在一起?甚至那样熟稔的相处,那么亲密自然的举动,甚至简辞毫无抗拒,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
她错过了什么?
还有什么改变是她不知道的?
或许早先她因着简辞每每表现的疏离退却而产生的不安,那才是应该的。
倏然间,曾经他将她狠狠压在怀中近乎难以自控的亲吻和欲…望倒似乎都那样虚幻不真,反倒今日里她看到的在顾瑾身旁的简辞,那似乎才是真的。她想起前世,顾瑾一掌打来,她流着泪狠狠说:你抢了我的!你抢了我的!
陆茉幽突然勾唇一笑,竟是简辞一般的笑,她抢了谁的?顾瑾从来都不过是一厢情愿的不肯放手,简辞亦是从未给予过她回应,她抢了谁的?
然而那笑却不过是昙花一现,极快便消失不见。
纳兰和尚,顾瑾,简辞。
她突然看不懂了。
陆茉幽胡思乱想,时而觉着所看并非为真,时而觉着太多改变令她难以想象。简辞让她等,等他一个交代,甚至约定他们两人不死不散,想起此处令她安心,但倏尔又想,若他说的交代,便是顾瑾?
不会,不会……
她衣衫单薄站在窗口,霎时宽心霎时惊忧,竟是一夜未眠,天将亮,透过眼皮可见微微的红,她想要一动避光,谁知脚步还未动便觉着一阵酸软。她踉跄一下站稳,却也突然意识到,天亮了。
她等了一夜。
她咬牙坚持挪到榻旁便一头栽在榻上,这一下便突然觉着浑身的冷,她吃力将锦被拽在自己身上,便听到木楼梯响起上楼的声音,可她却愈发觉着头脑昏沉起来,待房门被推开,她只说得一句便顷刻陷入昏睡:
“白萍,摆一盏鸢尾在窗台。”
她病了。
即便是身娇柔弱的闺阁女子,但极少病倒的陆茉幽这一回却来势汹涌的病倒了。
看似不过伤寒,可她昏睡不过半日后便浑身高热,新进府医为她殷勤诊治,一副副汤药对症而下却丝毫没有用处,不见好转反而愈发病势深沉,那高热反反复复,服药褪下,褪下又起,不过三四日后,她又不住咳嗽,发作起来恨不能将肺腑咳出一般的痛苦,甚至连饭食也总难以吃下多少。
陆家上下焦灼不安,偏她就是喜欢安宁,只在念心阁里不肯出来,也不肯让旁人过多陪护,只有白萍,可到了夜间也会被她赶走。
只因她每夜里都要睁眼到天明,她在等简辞,她怕她睡着了就会错过他。
然而,自慈光寺回来后又十多日里,简辞仍旧未曾来过。
她略是迷离的抬眼去看窗台的鸢尾,因着无人顾及照料,已然枯黄了的叶子,令她的心在一丝丝的变冷。
直到这一刻里她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她的不安没有错,简辞,当真未曾如前世那般喜欢上她,那一刻的情难自控只怕更多来自于她的情愫倾泻,来自于走在这一小段险峻道路中略是可以相携依托的动容。
所以,他曾说想见他的时候在窗台摆上鸢尾,可她摆上了,一直等到它枯萎,他都不曾来过。可是她自己怎么就忘记了,早已过了鸢尾盛放的时候,这开在初春的花儿如今只余浓绿的叶子,原来一开始一切都在暗示她,她的季节,早已过了。
她心一片灰暗,在被中狠狠捏着那枚平安符,指尖嵌入手掌,她觉着生生的疼,胸口也是那样沉闷的疼,好像有人重重的锤了下去,却又捂住她的口鼻不许她哭喊宣泄。
她将平安符按在胸口,只觉着上不来气的难过,可正是那平安符贴上胸口的一瞬,她却突然似梦似醒看到简辞对她凄迷一笑转身开门而出的曾经。
霎时一身冷汗将她惊醒,一双眼瞳一片清明,竟是瞬间消散了病中昏聩。
简辞,这一次,换我来寻你。
让我也走一走你从前走过的路,尝一尝你从前受过的苦。
“白萍……”
咳的都出了血丝的喉咙破哑不堪,她唤了一声,正在一旁冷药的白萍倏然一怔,这么多天了,她的主子从没唤过人。
“姑娘!”
她惊喜扑到榻旁,虽见她气色仍是极差,那脸颊瘦的脱形露骨,可一双眼睛却终于有了光亮。
“我昨日恍惚听到,皇后娘娘召我入宫是吗?”
白萍又是一怔,她没想到始终昏睡的陆茉幽会听到芮荷前来宣她的事情,所以今日的药便出自太医院那位从前为陆夫人诊治过的太医之手,只是药还没服下,她便醒了。
她怔忪之间,陆茉幽便挣扎想要起身,只是虚空了的身子虽说眼下因着她掏去了一半心病有了些力气,可却终究难以支撑。白萍慌着上前扶住她,正想要告诉她皇后已然知晓她的状况不会要她再入宫,可她却忽而一笑:
“待我好一些,便入宫向皇后娘娘请安吧。”
从十六年前,她的心意便再没有改变过,此刻更是决然定下。
顾瑾的出现出乎她的意料令她疼痛万分,可顾瑾眼下形势却也看似比她要快了许多,她没有心思再去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