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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进审讯室。就在这里办公桌。”女警察笑了一下。只有当做犯罪嫌疑人抓起来的,才会叫审讯。“你们要回避吗?”
“我在这里听情况。”龙国伟点燃烟。
“我也是。”龙子衍语气很坚决。
“那不用了,都不用回避了。”陶悠觉得很累,不光身体累,还有心累。
高翔死了。
他这条线索也就断了。
现在……什么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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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警察让陶悠填写完个人信息后就开始了询问。除了需要手写整个过程,旁边还有个警察开着电脑做电子档案。
“能把昨天的事情详细描述一下吗?”
“我是特意去狗尾巷找高翔的,在那里蹲了三天。”陶悠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在腿上,表情平静,说话的语气也很平静,“龙子衍是在那边偶然遇到的。他和这件事没有什么关系。我事先打探了高翔的住地,看到他之后就跟踪了一段时间,然后让他发现了我。”
“为什么?”女警察有些好奇。眼前这个女孩子,年龄虽小,可整个人的感觉,却凭空添了意想不到的成熟与坚硬的外壳。
“他发现我了之后就会跑——让他先消耗消耗体力我才有胜算。”陶悠继续说着,无动于衷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结果没想到他消耗体力之余还出活了,偷了个钱包。嘴里含着刀片。我抓到他的时候,他就自残了。然后就报警了。”
“你对小偷,或者说高翔很熟悉?”女警察又不明白了,要不这小姑娘怎么知道刀片的事。她低头看个人信息一栏,陶悠填写的是职业运动员。按理说职业运动员都是整体在运动,怎么和社会上下三滥的人有联系?
“我到十四——九岁,九岁之前,一直都在一个乡间艺人杂耍团,高翔也在里头。”
旁边长椅上的陆黎和洪波同时抬起了头。
“杂耍团?你没上学?”女警察很感兴趣,问题逐渐偏离原来的轨道,“你在表演什么节目?”
“没上学,从杂耍团出来后进了福利院,这才开始上学。我那时候,耍盘子溜空竹,但主要的还是表演卸胳膊,博取观众同心情,这是杂耍团最大的收益来头。”她说得平静,可女警察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洪波这才明白为什么她的胳膊老是脱臼,他伸手想去摸烟,但还是作罢。陆黎看着陶悠的背影,她个子不算高,再加上人瘦,愈发显得身体单薄。他突然想起上辈子,第一次见到陶悠,她不管做什么事,开门关门,都是左手,右手总是习惯性揣兜里。
“所有人都叫团长高叔——我不知道他的真名。高翔是他侄子,属于在团里作威作福充当管教打手类型。团里所有小孩子,没一个不被他打过。每次表演节目,我胳膊就是他负责卸脱臼。直到九岁那年,杂技团来到H市,晚上我实在受不了,就逃跑了。逃跑后遇到龙警官一家,这才开始像正常人一样上学生活。”
“这么多年,我没有见过高翔,可是我记得他——我怎么可能忘记呢?前阵子我脚伤住院,在电视新闻里看到狗尾巷饭店新闻,里头的围观人群就有高翔。虽然他的确变了很多,可我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来找他?为了报仇?”女警察试探着问。
“没这么简单。报仇都好说。他应该是你们这派出所的常客了吧?小偷,吸毒——那张脸一看就是毒瘾异常严重的。”陶悠曲起手指敲敲桌子,“你们警察都看得出来吧?”
“这个倒是。他被扭送派出所好几次了。”女警点点头。
“可是你们肯定不知道,他在流浪到这里之前,在金三角贩毒团伙当马仔。”陶悠继续说道。
“你确定?”女警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我……杂技团你知道,流动性大,走街串巷也不好管理,正好适合人体贩毒。”陶悠不自在地握了握拳,“我在从杂技团出来之前,干这种过事情。当时警察最不会检查的就是儿童还有残障人员。”这辈子,她并没有在杂耍团留到高叔进金三角的时候,但既然高叔走上了老路,这种事他一定会干的。这么说会让警方更加重视追查这个团伙。
“这些事情,你应该早些跟警方说的。一个人跑去找高翔——你太冲动了。”女警合上了档案夹。
陶悠垂下眼睑,沉默不语。
这些事,洪波不知道。他早就听震惊了。
陆黎也不知道。他对陶悠的过去,丝毫不知情。
而龙子衍对陶悠的过去,之前也只是单纯停留在“杂技团”这样一个模糊的字面意思里。此时此刻,他才对这个世界并不美好的一面有了切身认识,才突然意识到,他想当的“特种兵”,他父亲的职业,到底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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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子衍上午没去学校。下午必须得回去了。
龙国伟开车直接将他送往学校,回来还得处理陶悠的事情。
龙子衍自打上了车,一直看着车外,一声不吭。龙国伟看了他一眼,打破车里的安静。“到学校好好上课。这事有什么后续我会告诉你。”
“爸,是不是我国西南边陲是毒品重灾区?”龙子衍突然问。
“嗯,黑市上大部分毒品都是从金三角流进来的。”
“西南边陲,是哪个军区?成都还是兰州?”龙子衍转过头,看着开车的父亲。
“成都。”龙国伟简略回答。
龙子衍沉默片刻,突然开口继续说道:“爸,你不是在成都军区有认识的朋友吗?可不可以联系一下?”
“怎么?”红灯,龙国伟踩下刹车,打量儿子看着特别慎重也特别沉凝的面庞。说实话,十多年来,他第一次在自家儿子脸上看到这种神情。似乎陶悠的事情让他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
龙子衍靠到椅背上,像是通知,不容商量,又像是平静陈述事实。
“我要去成都军区。”
☆、风雨退役路
从派出所出来,已经快中午。按警察的说法,可能以后还会有事情需要让陶悠再过来配合调查。
整个旁听过程中洪波已经抽了不下五支烟。踏出大门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又拿起打火机,一边点烟一边说道:“现在回去,还得去见陈主任——警察早上打电话来的时候,正好开会呢,这事儿……反正瞒不住。”
“你们现在就要走?”陆黎跟着走过来,听到洪波的话。
“这谁?”洪波瞥他一眼,问陶悠。这小伙子,他还以为是来警察局办事的。不曾想也是过来找陶悠。看上去比陶悠大两岁的样子。
“我朋友。”陶悠简略说了一句。
“行,回头联系。”这时候也不方便说话,陆黎叮嘱她几句后就先行离开。
陶悠则坐洪波的车回到队里。
“待会到陈主任办公室,你啥也别说。我跟他讲。”洪波叼着烟,发动车。
……
一回到省队就碰上午饭时间,陶悠不想见队友,于是独自回到宿舍,等到午休时间差不结束时来到办公楼,和洪波一起去陈主任办公室。
陈主任坐在办公桌后,拿着茶杯喝着龙井,后面墙上挂着锦旗,透明玻璃橱柜里摆着证书和奖杯,最上头一层整整齐齐码着一排崭新的毛选。桌子角上堆了一叠文书和报纸。
陶悠不喜欢和这种打官腔的领导打交道,洪波也不在行——要是他在行的话,早就不止如今的位置了。
陈主任笑得很官方,客气聊了几句,放下手里的茶杯就开始进入正题。洪波于是捡昨天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不过稍改改,从“她出手揍高翔”变成了“高翔先动的手”。对于陶悠的过去,他没有提到。在洪波看来,这是出于对陶悠的尊重,也是出于对陈主任的不信。总之,将事情化小化小再化小,才对陶悠最有利。
“这事儿——当时没有人看到吧?毕竟要是又上报纸社会版,对咱们花滑队的声誉是很大的损失。”陈主任盯着陶悠,面色不虞。
“没有人看见。”陶悠回道。
“那报告呢?警方总有个报告或者通知吧?拿出来我看看。”陈主任曲起手指敲敲桌子,然后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暂时没有。”洪波隐隐约约开始不耐烦。
“怎么没有?难不成要我亲自打电话去问?”陈主任来回扫视面前两人,语气不佳。
洪波换了个姿势坐,脸色慢慢有点难看:“昨儿个那人,出了点问题。以后可能还得配合调查。”
“什么问题?”陈主任正准备喝茶,端到嘴边的杯子又放下。
“死了。”
“死了?”陈主任直接将杯子嘭一声放到桌上,不可思议,“陶悠,被你打死了?”
“不是我。他本来就吸毒。毒瘾犯了——”陶悠下意识就要辩驳。
“我可没听说毒瘾犯了就能死人的。要你之后还配合调查,那肯定跟你脱不了关系。谁知道你当时无意中是不是把他什么内脏给踹破了。这种事情被披露出去还得了。”陈主任冷着面孔,连之前稍微的客气都没得一干二净,“我说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整个花滑队?”
陶悠咬咬嘴唇,低下头。
“洪教练,你去把欧阳叫过来。”陈主任盯着陶悠。
洪波沉默片刻,只好拉开椅子出去了。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冬日的阳光在桌上默默移动。
“陶悠啊,你在花滑队也算是老人了。”陈主任重新整理回心情,叹了口气,“可是就你出状况最多。”
陶悠看桌子上细小的纹路,没有看陈主任。她的思绪已经凝固了,脑子转的很费力。
“过去的事也不提了,毕竟都过去了。说说现在,”陈主任又开始悠闲地喝茶,“你跟欧阳搭档挺长时间了吧?你这段时间又是骨裂又是兴奋剂的,还刚刚进了派出所,可连累欧阳不少。禁赛一年……咳,我给忘了,你已经解禁了——昨天我还打发走一批记者,要采访兴奋剂事件。”
禁赛一年……现在不用禁赛。可是事实却是跟禁赛没什么两样。陶悠的右肩脱臼必须做手术,恢复期就一年。期间训练是不可能了。
“欧阳算是男运动员里拔尖的。他父亲来找过我好几次,说是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毕竟他比你大,都二十一了。运动员说实在的也是青春饭,谁愿意在这时候耽搁?要是想办法的话,就是于教练手下的方可瑞了。听说他俩之前换伴练习配合得不错。上头的意思是给方可瑞一个指标,去北京。但是目前队里给她配的男伴不怎么样,比不上欧阳。”
“其实,要说你跟欧阳继续搭档也成。但是我的看法,跟欧阳家长的看法……”陈主任笑了笑,看似很和气,“当然还是得参考参考你的看法,才会有正式通知。”
这话说得……意思就是不管陶悠如何想,她的看法也只是“参考”而已。
“你这个事情,真不好办。别看国家整得煞有其事,可这些年双人花滑就不景气。你看多少省的队伍里双人花滑也就是个摆设?只能在国内比赛混混,国外不好说。目前咱省队也就两组,接下来几年重心在单人滑和短道速滑,也不可能立马组新队了。就算要组新队——说再给你找个搭档吧。只能从年纪小的男单里找。不知道洪波跟你说过没——他这两天就在忙活这个,但结果不理想——毕竟你又是伤病又是兴奋剂的,人家就算有意图单转双的运动员,也不希望跟你搭档。能答应跟你做搭档的,能力太差,练一辈子都不可能得个奖。所以,你好好考虑考虑。当然如果你自己能找到好搭档,省队还是非常欢迎你留下来的。”陈主任很和善地点点头,“三天,你三天之内给我个答复……毕竟要走的话,有很多手续要办理。”
这意思……就是叫她退役了。主管花滑的陈主任话都说到这份上,她只能退役了。如果她不主动退役,那就只能等着被队里劝退。花滑省队……这是彻底放弃她了。的确,她这样一个只是在国内比赛上小小展露头角,然后立马又是伤病又是兴奋剂事件的运动员,并没有那么重要。人家要找勤奋刻苦前途光明的运动员,外面大把有的是。
饶是陶悠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这一刻,面对现实,她有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心脏开始抽痛,心里有什么东西像大厦一样开始从底部慢慢崩塌瓦解,腾起一片尘土。
曾经,她特别想问问欧阳,你可不可以等等我?跟我一直做搭档?
可是她没有任何资格。欧阳已经好些天没有跟她联系,除了昨天那个寥寥几句的电话。而后恢复沉寂。两人之前已经出现了一条隐形的沟壑,可能,回不去了吧。
但凡是人,一边是实力不错的新搭档和去国家队,一边是伤病连连的老搭档和未卜的前途。该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