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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却娇弱的娘亲自然阻拦不了那些官兵,反而被官兵们带着猥琐目光推搡嘲笑,原本最爱干净整齐的她连房门都没能走进,就已经是衣衫凌乱、披头散发。从不与人争执的父亲浑身颤抖,想要冲上去却被他拉扯住。
他朝父亲摇头,小声劝父亲不要过去。
他说,娘亲已经保不住了。
那一刹,父亲惊愕地看着他,眼神里多了几分陌生味道。他却坚定地死死拉住父亲,另一只手抓住哥哥手腕。
他知道哥哥最在乎家人,如果不抓紧,那么哥哥也会冲进去,再回不来和他团聚。
如果保不住娘亲,那么至少,要保护好他仅剩的两个家人。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什么错误,不过显然父亲和哥哥都不能理解。好在他一拉扯,父亲和哥哥错过了冲进去的机会,总算侥幸逃过一劫,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他的母亲有着帝都最绝美的容颜和最窈窕身段,曾经是这座死气沉沉的都城中青楼头牌,这样的女子即便已经走出风尘相夫教子,却还是对那些男人有着极大的诱惑。
官兵中有人耐不住悄悄伸出脏手,他那濒临崩溃边缘的母亲怒不可遏,气急之下竟然抢过一个官兵的刀,疯了一样胡乱抡起,眨眼间连伤数人。
看着满地的血和被砍伤的官兵,父亲也惊呆了,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更多官兵打倒、押住、带走。他明白如果再不离开,父亲和他们兄弟也会是一样下场,不得不施下一堆蛊术去阻拦包围过来官兵,拼命把失神的父亲拖进巷子里,远离乱成一团的家。
他也有想过,这么一走是不是就要和娘亲永别。
而这,的的确确成了残酷现实。
家中遭逢巨变那天,他不顾一切把父亲带离,却在父亲清醒之后挨了狠狠一耳光,刚刚长齐的牙齿磕破柔嫩嘴唇,一缕血红挂在唇角触目惊心。
没有人来搀扶他,也没有人安慰,更不会有人理解,哪怕是血脉相连的兄弟。
父亲打了他,又抱着他们兄弟哭了一场。什么话都没有说的父亲难得地带他们吃了一顿好饭好菜,花光身上所有的铜板,之后把他们送到好心的同僚家歇息。第三天一大早,彻夜未眠的父亲悄无声息离开。
父亲的本意他清楚,是想把他和哥哥交给同僚收养。但他并不希望解决是这样,他很吝啬,一点都不远把最珍贵的亲情分给其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因此,在父亲刚离开时,他立刻叫醒哥哥,两个人紧跟父亲身影悄然前行。
再之后,他们就看到了终此一生都无法忘怀的惨烈景象。
世间最美的母亲,她闭着眼,表情麻木,头颅高高悬挂在城门之上。
“此妖妇一家精通邪术,眨眼间杀我朝忠正官兵十余人。皇上圣明,特命本官将此犯妇头颅悬于城门,以浩然正气,警告天下佞臣邪教!”
狐假虎威的新任京兆尹一遍遍高声重复宣告,百姓们围在城门下议论纷纷,还对孤零零的头颅指指点点,仿佛那真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就是在那一瞬间,他看到父亲眼里的绝望与释然。
娘亲就是父亲的一切。失去一生唯一之爱的父亲,终于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与意义。
“爹……”哥哥害怕了,流着眼泪拉住父亲衣角。
父亲没有回头,固执地抽出衣衫,迎着京兆尹和数百官兵轻蔑讥讽的眼神,一步步朝城门之下妻子已经僵硬的尸骨走去。
他低下头,轻叹口气,像他这年纪的孩子,本不是该叹息的时候,可他除了叹气外不知道还能如何表达。
“哥,我们走吧。以后我来保护你。”他回身,挽住哥哥纤细手臂。
只有七岁的哥哥放声大哭,朦胧泪眼里映照着父亲寂寞身影,却没有他眼中那份坚毅,以及逐渐冰冷死去的心。
正是从那一刻起,他有了自己全新的人生目标。
要复仇,向夺走他珍视亲人的罪魁祸首。
风越国皇帝,容萧夙。
第六卷 番外卷 第491章 左靖楼番外之告别
很多年后,他坐在轮椅上,望着群山环绕的宁静湖泊,莫名一声轻笑。
“果然遗臭万年了啊……”
“这不是你想要的么?”
哥哥仍在他身旁,表情平静,无悲无喜,仿佛所有情感都在那一年被他亲手摧毁……他开始复仇的那一年,他夺取哥哥的身份,正式成为左靖楼那一年。
好像是十岁吧。
“你恨不恨我?说实话。”他突然认真问道,但并没有叫他哥,也没有叫他所代表的那个名字。
其实已经有很多年了,如果不是必要,他总是尽量避免开口呼唤哥哥。在他把左靖楼这个名字据为己有时,他就认为“栖颌”应该彻彻底底消失。他想,如果有谁该被铭记,不管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总不该是他的名字。
因为他没资格。
意外地,哥哥叹了口气:“连仇人我都恨不起来,怎么可能恨你?倒是总在操心,怎么才能让你放下执念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真是个烂好人,和那些讨厌的家伙一样。”
他靠坐在轮椅里,放松浑身力量,表情里揉入几分琐碎抱怨。哥哥只是望着湖面,似笑非笑,温柔得像小时候。
失去父母之后,他和哥哥过了很长一段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沿街乞讨,四处躲避,看到谁都惊惶害怕,直到他某一天被人打倒在地时忽然想起,自己还有最强大的蛊术可以使用。
是的,蛊术。就像母亲被抓那天他所作一样,悄无声息用蛊术置人于死地。
不过那件事他并没有告诉哥哥,所以哥哥一直以为那是父亲做的。他看得出,哥哥太过心善,不喜欢蛊术,也不喜欢杀人,哪怕是伤害他们的人,以及他们的仇人。
那么,复仇这种事,他只有两种选择了……或者独自承担,或者逼哥哥和他一起复仇。
最终他选择了后者。
把哥哥推进蛊池后他哭了很久,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哥哥听到。他当然知道万蛊噬体是多么痛苦的滋味,也会心疼哥哥,但他别无选择,因为没有哥哥的话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可以谁都不要,可以放弃任何东西,唯独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他最喜欢的哥哥,绝对不能离开。
哪怕,他的所作所为会让哥哥憎恨。
无论生死,他们兄弟都要才一起才对。
“该服药了。”哥哥递来药,垂下眉眼,“你真不打算去巫山?”
“不去,去也没什么意义。我想看到的其实早就猜到,毕竟那女人是凤隐,曾经掀起中州烽火的奇女子。”他笑笑,淡然安逸,“她大概会以为我是在向她复仇吧?不过这样也好,憎恨是世间最大动力,如果我不去刺激她,谁知道她和殒王能走多远?”
哥哥似乎不太赞同:“你不乱惹事,他们两个就可以安安心心生活下去。”
“磨难越多,两个人才会越珍惜彼此。我真的很想知道,为了彼此他们能做到什么地步。”
“只是为了证明一个猜想,何必把自己搭上?”
他笑笑,没有回答。
哥哥始终反对他针对白凤隐的一系列谋划,特别是作为施术者发动玄阴万劫阵,因为那会让他本就所剩无几的阳寿彻底消损,并且陷入万劫不复的天谴之地。
对此,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损失,因为一无所有的人,根本说不上失去更多。
“哥,法阵发动之后把我沉在冥河里吧,白凤隐知道要怎么做。”湖面被微风吹起涟漪时,他又低低开口。
哥哥应了一声,稍作沉默后轻轻问道:“那我呢?”
“你?自然从此就自由了。”
“我并不乞求自由。”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他回头,平静看着与他面容酷似的哥哥。
他很期望哥哥能说出什么具体愿望,譬如做个普通人,譬如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又譬如避世归隐,再不卷入滚滚红尘。
可是,哥哥给了他一个微妙答案。
“唯一想要的,是和家人在一起。”
他哑然失笑。
无论是他还是哥哥,他们唯一的亲人,就是彼此。
“我死了,你也要跟着死吗?”他抬手,稍作犹豫,终于认认真真地握住那只总是默默保护他的手。
也终于,他开口说出久违的称呼。
“那就陪我一起去黄泉寻找娘亲和父亲吧,哥。”
“……嗯。也算是一家团圆了。”
“说起来,总是跟在白凤隐和殒王身后那一对儿,好像是叫林二和夏班吧?我记得当初给那女人施下过蛊毒,白凤隐似乎为他们动用禁术改变命轨,但需要夏班将阳寿折十为一平分给他的妻子。如果可以……”
哥哥有些失神,过了半晌才哑哑道:“如果能救他们,也算是一种弥补吧?”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过于精致秀美却苍白憔悴的脸上,露出一抹罕见的苦笑:“算是弥补,不过太微不足道了。谁让我做的坏事太多呢?总觉得,上天是不可能原谅我的。”
“是否原谅不重要,心里多一分安心就好。”
“但愿吧。”
事关生死,关乎永劫,他们的决定却如此轻起轻落。
那又如何呢?反正他只在乎哥哥会不会陪着他,继续在阴暗可怕的阿鼻地狱里守护他,一如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荒唐可笑的关系。
起风了。
湖面涟漪越来越大,一圈圈扩散到岸边,带来湿漉漉凉气。
心口开始麻痹时,他闭上眼,握着哥哥的手轻轻闭上眼,单薄唇边涌起温和弧度,从未有过地宁静平和。
即便世人唾骂,即便被无数亡灵怨恨,他还是不曾后悔。他选择的路,从来都不是光明与希望铺就的,而他也不认为自己对不起那些因他生或死、苦或伤的人们。
仅有的歉意,是因为没能和哥哥一起走到最后一刻,还要让他远赴帝都面对那些怨恨他的人们,来完成属于他们兄弟,也只有他们才能完成的自我救赎。
“哥,对不起。”
而这,是他在人间留下的,最后一句告别。
第六卷 番外卷 第492章 容萧寂番外之看朱成碧
一朝喧嚣尽染帝都,熏风十里花意缠绵;长亭短桥,桥边红药,都不若此时的皇宫热闹繁华。
皇帝纳娶,且是第一位嫔妃,自然是举国之喜……皇帝娶亲本不是什么特殊喜事,然而放在一个不久前还嚷嚷着要为深深喜欢却已嫁为人妇的女子空悬六宫的皇帝,容萧寂能够哭丧着脸勉强答应纳妃,绝对算是风越国由上到下百万子民的幸事。
有幸在所有朝臣连续十几日哀怨参奏建议下成为本朝第一位嫔妃的,是户部尚书朱泰的独女、朱家掌上明珠朱若华,闺名阿碧。
阿碧早不是二八年华的碧玉娇娥,论年纪仅比皇帝容萧寂小两岁,如今已是二十四岁的尴尬岁数。听闻容萧寂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钦点阿碧为妃,前朝曾爆发出一阵整齐嘘声,就连户部尚书朱泰,也就是阿碧的生父都大感荒唐。
入宫为妃嫔的,哪个不是如花似玉、含苞待放的年纪?阿碧这种老姑娘……
偏偏容萧寂理直气壮,就是认定了这个一度被当成笑谈的姑娘。
“不同意吗?非得让朕娶个小上七八岁的姑娘?行啊,我就当和自己的外女侄女成亲了,以后也就这么称呼吧。”
仅此一句,所有朝臣纷纷熄了反对声,异口同声赞同阿碧成为当朝首位嫔妃。
深藏闺中的阿碧得知消息时并没有惊喜欢呼,而是迎着父亲忐忑目光继续平静地翻着书卷,头也不抬:“那顽劣不堪的皇帝么?亏他想得出来。”
的确,谁也不会想到,这门光耀门楣的美事会落到阿碧头上。
阿碧年纪不小了,这些年来上门提亲的人倒也不是没有,却越来越少……那些人多半是冲着户部尚书的身份去的,不然谁会看上一个姿容平平、不喜交际又性情冷淡的老姑娘呢?
在一家家提亲均婉言谢绝后,阿碧便彻底摆脱了被人求亲的日子。虽说父亲心急如焚总在不停催促,她却总是一副平淡表情告诉父亲,该来的总会来。
可是在朱泰看来,与皇子天家结亲这天大的福气,似乎不该归属他们朱家。
但不管怎么说,已经拒绝百十来号人提亲的阿碧这次终于没有反对,答应下来后便开始为自己准备婚事。
婚服,是她亲手缝绣的。
家中宴席,是她独自张罗的。
便是入宫当日的妆容,也是她自己对着铜镜描摹的。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能自己做的事情绝不依赖别人,所以才能帮助懦弱的父亲撑起这个曾经风雨飘摇的家。
容萧寂很小气,在她入宫这天虽然安排了仪仗也做了盛大庆贺,却直至深夜都没有出现。阿碧坐在冷冷清清的宫殿里,坐姿端正一动不动,连宫女都看不下去了,这才为她端来温水准备洗漱。
“奴婢伺候娘娘歇息吧,许是前朝事忙,陛下今晚大概不会过来了。”
阿碧不动声色坐到妆奁前,语气风轻云淡:“他不是忙,而是不想来。挺好的,我也不想见他。”
宫女咋舌,一句话不敢多说。
次日,阿碧的话传到了容萧寂耳中。正在缠着风南岸要“微服出宫”的容萧寂略感惊讶,搓着下巴纳罕道:“嫁都嫁了,说什么不想见我……那女人还真奇怪。”
“最奇怪的人难道不是皇上吗?”风南岸苦笑,手中书信在容萧寂面前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