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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定尘咳了两声,按住胸口皱起眉头。
“又发病了?”白凤隐心一揪,轻轻将他搀扶住。
上次中毒之后,尽管有医仙舟不渡妙手救治,但那毒毕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彻底清除的,容定尘还是时不时会发作。今早他本就有些发病的症状,硬撑着跟她演了一场戏后,白凤隐难免会担心他身子是否吃得消。
见容定尘只是摇头却不吭声,白凤隐更加担忧,伸手摸了摸他额头。
舟不渡说,倘若发现他额头发烫就要小心了,也许是毒症加重。
“还好,不热。”试探几下后,白凤隐松口气。正想抱怨他脾气古怪、阴晴不定时,容定尘忽然抓住她刚刚离开额头的手,紧紧攥在掌心里。
“以后别再说那种话。”他声音微哑。
白凤隐茫然:“什么话?逗夏班那些吗?我只是想撮合他和慕染……”
“不是这个,我是说,刚才你对白凤箫说的那些,关于要保护我的。”容定尘流露些许无奈,稍稍松手,“记着,我是个男人,而你是女人。自古都是男人保护女人,没道理让你来保护我。”
“原来是说这个啊!”白凤隐撇嘴摆手,“觉得面子受挫不高兴了?好吧,算是我的错,又没考虑你感受。”
稍作沉默,容定尘淡淡摇头。
“与脸面无关。我只想让你明白,你我之间的关系只能是我保护你……我绝不会眼睁睁看你为我受伤,那还不如让我死。”
第二卷 谋兮·倾君策 第160章 离开我,跟他走
容定尘的表情过于认真,以至于白凤隐明明想笑,想问他又开什么奇怪玩笑,却根本笑不出来。
慢慢抽回手,白凤隐装作没有察觉他眼底那抹柔情,转身故作漫不经心:“好啊,这样更好。本来咱们的约定就是你当我的靠山,我给你做狗腿子,我还真就不太愿意多管闲事。”
“你非要气我是么?”
“气你能怎样?王爷您心胸宽阔、大人有大量,一定不会与我计较。就让我耍耍嘴皮子占些看不见的便宜,大家心里都高兴,这不是挺好吗?”
听见白凤隐嬉笑如常,容定尘的表情也慢慢恢复常态,与她有的没的扯淡几句,而后随手撩起她额角一缕碎发。
直到那缕碎发安安稳稳别在耳后,白凤隐才惊觉自己居然没有任何不适感觉。
就好像……
她已经习惯了他近在迟尺,习惯了他的碰触,习惯了他与常人不同,总能毫无察觉存在于她最近亲的范围内。
扭过头,白凤隐故意望向窗外:“你先休息,我去趟老宅,看看鬼帝回来没有。”
悬在半空的手蓦地僵住。
容定尘神色凝滞片刻,而后缓缓放下手,语气刻板:“还没做决定吗?我说过,你必须在我和他之间选择一个。”
“这种无聊问题你要问多少次才肯罢休?”白凤隐猛然回头,眉头紧蹙,“你知不知道自己很烦?”
“知道。所以我的建议是,你离开我,跟他走。”容定尘面不改色,颇有几分冷硬态度。
换成别人,白凤隐早就骂起来,或者干脆一拳头打过去。然而她面前的是早晨还有发病症状的容定尘,让她对他动粗,还真有些下不去手。
瞪着眼睛对峙片刻,白凤隐转身,二话不说离开殒王府。
在她看来,容定尘管的太多了,已经触及不该他干涉的范围,有必要让他明白她的不满。
怪的是,白凤隐自己都觉得很惊讶……按理说她应该很反感这种行为,因此干干脆脆和他一拍两散才对,她居然忍了下来……忍了下来……
站在没有鬼帝等她的那间空荡荡宅院前,白凤隐无力地长长叹息,烦躁地用双手用力揉搓头发。
她又不蠢,当然明白自己的变化,对待容定尘的特别意味着什么。
而那是她曾经咬牙发誓再也不会犯下的错误。
“白姑娘。”长而安静的巷子里,沈珏突然出现,低低唤了她一声,“又和殒王吵架了吗?”
白凤隐笑得有些惨淡:“我表现有这么明显吗?”
“只有瞎子和夏班才看不出来。”沈珏推开宅院大门,侧身让出一条路,目光有些复杂,“最后看一眼这里吧,马上就要撤空。主子说,他以后不会再回到这里,白姑娘是想和主子一起离开,还是打算帮助殒王继续留在帝都,该有个决断了。”
迈开的脚步蓦然停住,白凤隐惊愕地看着沈珏,而沈珏回应给她的,只有遗憾摇头。
“别再坚持了,白姑娘。你必须明白,这是殒王和主子两个人共同决定的事情。倘若你都不肯放,到最后只会落得形单影只,与他们谁都不再有关联。”
第二卷 谋兮·倾君策 第161章 红泥小炉新醅酒
帝都以南约百里地的剑南地区,此时正飘着素白细雪,将一座朱漆青瓦的阁楼掩藏于纯白之中。
阁楼二层,有人大开窗门迎着风雪烹茶,待香茗煮沸,倒上半杯随手递给隔着火炉盘膝而坐的年轻男子。
舟不渡接过茶,不喝,只在掌心把玩。
“干什么这是?放你去给那强盗看病,怎么还带一身不高兴回来?以后他再派人来找你,我可不敢再让你接他的活计了。”一身单薄青衫、披头散发的中年人半卧着,落拓笑声令人神清气爽。
舟不渡斜他一眼,脸色更冷:“放屁,那日是谁劝我去的?一听与她有关,你比谁都猴急。”
中年人挨了句骂,挠头干笑:“哎呀呀,是我忘了,怪我怪我。不过你也是想去的对吧?不然以你性格和暴脾气,我哪能劝得动你?说到底你不也是想弄清楚为什么会有人知道那句话,所以才答应出面的吗?”
冷哼一声,舟不渡淡淡饮茶。
“话说回来,你居然没有问清结果就跑了回来,实在让我意外。”中年人笑容退去几分,枕着手臂望向窗外纷飞素雪,“她执意指定某人接替她成为鬼帝,之后便从人世间消失。这么多年来音信全无,我本以为你会抓住这条线索追问下去,直到找到她为止。”
舟不渡眉目微垂:“遭遇那些不幸,难怪她会心死。我去之前也是信誓旦旦非问出个结果不可,然而见了那女子后,之前那些心事便都忘记了。”
“哦?听你这么一说,帝都里似是出现了不得的女人了?”中年人眼睛一亮,咕噜爬起,神神秘秘凑到舟不渡身边,“来来来,给我说说,那女人长得漂亮吗?”
舟不渡嫌弃地躲到一旁,冷冷瞥过去:“堂堂九幽宗主,一提起女人就面犯桃花直流口水,你裴少卿生来就是为抹黑九幽脸面的?滚,离我远点儿。”
裴少卿受了委屈似的缩成一团:“君子知好色而慕少艾,喜欢漂亮姑娘是人之常情。怎么,允许你喜欢女人,就不允许我看漂亮姑娘了?再说了,那强盗就算真的动情也不可能明说,更不会娶那女人。你让我看她几眼,万一真是我喜欢的品类,就当给我寻门亲事不是也挺好吗?”
“呵,这种话你去对鬼帝说,看他会不会在你身上戳一万个洞出来。”
连抨击带讽刺把身为九幽宗主的裴少卿打击到墙角后,舟不渡凝眉沉思许久,再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犹疑不定。
“那女子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是说在哪里见过,而是很像一个人,一个蒹葭经常说起的人。只是那人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更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毕竟她已经死去足有二十年了。”
裴少卿正忧伤地蹲墙角画蘑菇,听到舟不渡的话,讶然抬头;“哎?你说的是那个叫凤隐的女人?”
“嗯。”舟不渡点头,却又摇头,“我不知道,也说不清楚。只是这种感觉很强烈,所以才会影响到我,就连追问的事情都放到一旁了。”
裴少卿倒吸口气,若有所思。
“这样……那可不太妙呢,喜欢上仇人这种事,那强盗知道的话一定会逼死自己吧?啊,算了算了,不考虑这些,反正不管那女人什么来头,总不会是二十年前那个叱咤风云的奇女子凤隐嘛!”
第二卷 谋兮·倾君策 第162章 与其重蹈覆辙,不如割舍
舟不渡对裴少卿满不在乎的态度十分不悦,冷哼一声后起身走到窗前,顺便故意踢翻放在地上的茶壶。
“啊呀呀呀呀呀呀呀!那可是我珍藏数年的上好玉峰芽!舟不渡你个老怪物,你是想要我的命啊!”
在裴少卿心疼得快哭出来的嘶吼声中,舟不渡负手了望远山,清淡眉宇之间慢慢形成一道愁云,双眸布满迷雾。
“少卿,要变天了。就如天命榜所暗示的一般,白凤隐的出现已经开始让暗流汹涌的帝都变得躁动不安,我担心……我担心那家伙不会再沉默下去,很有可能他会做出一些疯狂之事,又或者把自己逼入绝境。”
裴少卿愣愣看着他背影,过了许久,才勉强恢复笑容。
“哪能呢?他会有分寸的。”
就在裴少卿说出这句话的半个月后,帝都果然变天了。
容定尘告病,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打理长门司的事务。就在这段期间内,长门司正在查办的案子纷纷遭遇阻力,就连被夏班亲手锁在水牢里等待容定尘心情好转时再审问的白凤箫也莫名失踪,同时又有数位举足轻重的朝臣上奏,以徇私枉法、滥用职权等理由弹劾容定尘。
白凤隐也听到了这些消息,却没有往心里去。
她还记得上次火药案被栽赃到容定尘头上的结果,很放心地认为,这次倒霉的依旧会是那些受人唆使的不要脸大臣,容定尘一定还会在容萧夙一半倚仗一半提防的微妙态度下平安无事。
所以当夏班上气不接下气跑到琳琅阁告诉她情况时,她竟然意外到呆立,有那么一霎甚至以为,这不过是容定尘想要哄她回去的小小骗局。
“皇上已经下令,让王爷十日内去往长芸郡平叛!”
夏班脸色煞白,眼里那种焦急惊惶是从未有过的。
长芸郡,那是位于风越国西北方最混乱的地区,无数游匪山贼聚居之地,还有难以计数的江湖恶徒在那里为非作歹,勾帮结伙、拥兵自重。
二十年前,长芸郡就以混乱和危险臭名远扬;二十年后,接连死去数名地方官和三位平叛将领的长芸郡已经成为重罪流放犯的发配之地,没有任何一个朝廷官员愿意去那里,去为恶徒们令人作呕的杀人嗜好做贡献。
容萧夙这命令,无疑是在把容定尘往龙潭虎穴里推。
白凤隐知道,眼下容定尘正处于十分危险境地,她理应帮他想办法逃脱。可她无法忽视与容定尘之间越来越奇怪的关系,他不近人情的逼迫选择。
她也怕,怕这段关系会更加复杂。
“夏班,除了你之外还有什么人和他一起去吗?比较可靠,至少能对他忠心耿耿那种。”白凤隐仍是担忧,忡忡问道。
夏班摇头,一脸苦涩:“还说什么别人?就连我都不能陪王爷一起去,毕竟我现在还是长门司的官员。”
“这么说来,他要独自一人跑去长芸郡送死?”
“对啊!所以我才来找白姑娘,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白凤隐吸口气,幻想一下长芸郡可能存在的乱象,以及容定尘也许大概应该还没有彻底恢复的身体状况,低垂眉头像是紧紧交缠的灯芯,怎么也纾解不开。
最终,却也只是叹息。
“回去吧,夏班,你来找我也没用。我不会如你所愿陪他一起去长芸郡,原因……他心里清楚。”
第二卷 谋兮·倾君策 第163章 道是无晴却有晴
白凤隐和容定尘都是一言九鼎的人,说了就不会改变主意。这让夏班失望之余更加担忧,平日里一盏茶功夫就能走完的路,硬是磨蹭半个时辰才回到殒王府。
一进门,容定尘早在院中负手等候,面色淡然:“早晨不是告诉过你么,别去找她,她不会跟我一起走的。”
“王爷,您和白姑娘到底因为什么闹别扭啊?至于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吗?我看白姑娘明明……”
夏班满腹愁绪只顾着抱怨,说了一半才注意到沈珏也在院中,连忙闭上嘴闷哼。
“沈、沈前辈……”
沈珏看他一眼并未打招呼,掏出一张纸塞过去:“舟神医开了新药方,你拿着药方去多抓一些药,要足够你们王爷路上服用的。”
“哦。那我去抓药。”夏班老老实实接过药方,临走仍不忘恳求沈珏,“沈前辈,您也劝劝王爷啊,不行的话就让那位大人劝劝。王爷现在跟木头一样,我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沈珏眼角一抽。
“你竟然有脸说别人是木头?谁给你的自信?”
“我、我还是去抓药好了……”
夏班暗搓搓离去,沈珏像是摆脱巨大麻烦般如释重负:“但愿没有其他人知道他是我半个徒弟,我真受够他的蠢样了。”
“不蠢,怎会如此忠心耿耿?夏班不是傻,只是敦厚过头,世间难得有他这种至纯至善之人。”容定尘淡道。
沈珏不置可否,安静片刻,微微皱眉:“舟神医的信我已经看过,总觉得有些荒唐。”
“荒不荒唐都与我无关,看她反应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我说不明白对她的感觉,但是能看出,她很排斥有人对她好……我是说那种不同于普通朋友的对待。那日宗主送舟神医过来时也说,无论是殒王还是鬼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