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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婶子好。”“张大爷这么早就下地啊。”……
她心情一路向好,逢人便循着记忆热情招呼。她前身茶馆开到五六家,和李阳澈好上了自己就当起了甩手掌柜。每回心情一好才各个茶馆四处转悠,据说与员工亲切问候能激起员工工作的热情,她每回还是挺卖力表演。她眼光向来不错,知人善用是她经商准则之一。
然而,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偏偏养了柳嫀好这么个白眼狼,她手把手培养了两三年的得力助手。羞答答的白莲花倒是一把爬床好手,三两年含辛茹苦,为自己养肥了一个竞争力爆表的蛇蝎小三!一失足成千古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
时至今日,前身悲剧不堪回首,未来她的求财之路杜绝雌性物种。若是她这回治好了雪色的眼睛,将此人调《教成一代忠犬之典范,嘿嘿,何乐而不为!只是,不知葛老口中的梅先生到底为何人?瞧老爷子的模样,想必求药之旅不太简单,而那雪色的病情只怕也拖不得。
一路琢磨寻思,不自觉竟早就出了村子,又往前走了大段。于一处三叉路口停住,将四方麻布利落铺好,有序摆好锅碗瓢盆。接着便麻利开始兑野莓茶饮,有了昨儿个的经验,今天茶水配的味道极佳。昨儿莲安城回来她就看好了个位置,路通八方,赶路上集的人不少,如今天气渐热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口渴舌燥,要碗水润润嗓子都难。
收拾完毕,她倚着身后的老槐树用手扇着凉风。正凉快着,迎面来了一对婆孙,老婆子着着灰棉布夹衣,手里拽着个团花棉布春衫的羊角肉团子。团子步子迈不大,老婆子也就不紧不慢的。尽管婆子一双精明三角眼盯得自己满身不自在,她还是扯了笑意,“小娃娃,要不要喝甜水呢?”
羊角肉团子费劲儿抬头看到她,咕噜挪着肉球藏在婆子的身后,瘪着小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老婆子瞪着三角眼剜了她一眼,连连拽紧肉团子,“玉哥儿不怕,咱们福星高照,什么妖魔鬼怪都伤不了咱们。”
她好容易抖出的笑容就凝了半刻,她容貌生的丑陋不错,但妖魔鬼怪……?息怒,生意不成仁义在,坐等下家吧。
老婆子两手护着肉团子,才挪了两步,肉团子死命揪着婆子的衣角探出头盯着茶壶好歹不走了。野莓加薄荷草,清香怡人。这团子嗅到了香气哪肯再走一步,眼睛巴巴盯着咽口水,“婆,我要……甜水……”
婆子一愣,扯着团子嘟哝了一阵又要走,团子可怜瞅着小手揪着婆子泪眼婆娑。
嘿!肉团子送上门来。她不动声色慢条斯理打开壶盖,边用手左右扇扇,野莓薄荷味儿四处弥散令人垂涎欲滴。
“婆……甜水……”团子的眼光顺着她的手来回晃了两回,终于禁不住桃花的挑逗,奶声奶气的直扯老婆子的衣襟。
“这个喝不得,玉哥儿听话,婆回去给你羊奶喝。”老婆子被搅得无可奈何,只得附身轻言细语抱着团子哄骗道。团子这会子哪里听话,哭丧着脸非要到甜水不可。
“哥儿不哭,姐姐给你一勺甜水。”她温声,麻利翻出个没缺口的杯子舀了一勺。那婆子很是犹豫,但肉团子倒十分兴奋满脸欣喜。婆子沉着脸才接过杯子,自个儿先抿了一口神色这才舒坦了半分。随着,又才慢慢喂了团子。
肉团子明显对‘甜水’很是满意,三两口就吧唧吧唧完了,黑葡萄的大眼眸还巴巴盯着茶壶。婆子这回倒没阻拦,叹了一口气,问了价钱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铜板又要了一杯。若不是急着王家小子的亲事,她也犯不着老远赶过来,偏偏玉哥儿死活跟着,她耐不住也只好容了他。
古代摆摊还是头一遭,不过没城管没租金偌大地盘还没有竞争对手,这也算是幸运了。摊子摆在乡间,路过的大多是种田的庄稼人,平日腰包也没多少银两,一两个铜板的茶钱应该还是合理。
肉团子喝完‘甜水’,依依不舍将杯子递回去。这回倒没见她就躲,黑葡萄的大眸子还盯了她的脸看了半晌,幽幽才道,“姐姐,好丑。”说完,趴在老婆子的肩上,悠哉悠哉的远了。
小屁孩说话能含蓄吗?丑就丑,非得加个限定词,‘好’丑,很伤人的。丑又不是她的错,前身也有点姿色,老天就因为她上辈子没有拯救银河系一把将她打回古代成了这副模样,她和谁说理去。
好歹成就了第一单生意,此后陆续又来了几拨过路人,她半哄半蒙半送半推荐,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满壶卖完篮子里也攒了不少的铜板。抬头望了一眼天色,估摸去一趟莲安城还足够的,她赶忙收拾好杯碗壶勺,利索用麻布裹好趁四下无人藏在旁边葱茏的林子里。
数了数,共八十六个铜板。除去半斤砂糖七个铜板,野莓薄荷草山野村边采的不算,净赚七十九个铜板。虽不多,但到底还是自力更生的第一笔钱财。
她放好铜板,掏出袖间的头巾在额间系好,乡间小道她倒没什么避讳的,只是进城还得拾掇体面些。
她步子很快,一盏茶,莲安城城门就遥遥在望了。
问了城角算卦的先生,又找了个挑担的货郎仔细问了路子。一番七弯八拐,竟从城北绕到城南近郊,她才看到一丛竹林子里半掩的宅邸。
梅宅坐落偏僻倒是她没料到的,据货郎口中所出,这梅先生妙手回春乃神人也,贵族士绅求医问药皆是携金带银,说梅宅日进斗金的都不稀奇。既然日进斗金,为何不是高楼琼宇,绵延百里。竟只屋舍两三间,小院桃花,加上一只晒太阳的老黄鸡。
她在篱笆外观望了两回,还是没瞧出个特别的。葛老头的小土屋都比这屋子显了气派,这梅先生果真如众人口中所言?她一共才一两银子八十多个铜板,要是治不了那小子的眼睛,白白花了这些银子她还不如割几斤猪肉和秀才爹开开荤的。
院里翻晒药草的童子冷眼瞥了篱笆外许久,偏偏来者来回走了几趟就是不开口问话的。他拍拍身上的草药屑子,扭头又去屋里抓了一把碎谷子,三两步出来撒给桃树下晒太阳的老黄鸡。老黄鸡见到谷子,才扇了两回翅膀,咯咯两声悠悠地啄起小碎粒。
这老黄鸡,倒比她还清闲的。晒太阳,啄谷子。白桃花当得还不如一直老母鸡。
“姑娘,可是来求药的?”逗了两下老黄鸡,草药童子实在忍不住挪到篱笆前问道。
“是,我是来找梅先生的。”草药童子上前搭话,她才笑嘻嘻应了。毕竟,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求医问药的。
草药童子略略扫了她一眼,十三四岁,破麻衣,眉眼端正,旧头巾。总结,穷酸农女。末了他挑了眉,才道,“先生问诊,黄金一两。”
作者有话要说: 求医问药?梅先生太高冷。。。。
☆、寻医
暖阳炽烈,桃花寥落。
“一两……黄金?”她艰难咽了口水,半晌才回过神来。
普通农户一年才攒一两银子,十两白银等于一两黄金,按照这个兑换比例,光是诊金得一个普通农户攒十年的。然而,她与秀才爹如今连普通农户都算不上。这梅先生不看病伤,开口便是一两黄金,先不谈黄金难求,此人未免对自己医术太过自信了些。
“嫌贵?莲安城药坊甚多,姑娘请便!”求药嫌贵之人每日不乏少数,草药童子司空见惯,三两句吐着每日固定台词。一声冷哼,扭身接着铺晒草药去了。
若非葛老头力荐此人,她也不会七弯八拐寻到这里。雪色眼睛还没在莲安城瞧过郎中,怎知莲安城郎中没有法子的。这梅先生性情古怪,财迷心窍必不是什么心善之人,与其花一两黄金向其求药,还不如再到城内寻访些老郎中。
如此一来,她也不再停留转身往城内去了。沿路翠竹桃花,小溪流水,粉嫩桃瓣三两飘落水面,顺着澄澈流水,静幽远去。梅先生爱财,私生活却还雅致。
再拐角便是城南门了,她一瞥眼,却被蹲在旁侧桃林子的人吓了一跳。男子身着墨竹滚边青色罗衣,竹簪束发,姿态闲雅。此刻正认真埋头盯着桃树根部,苍白手指握了半截小树枝捅啊捅,捅啊捅。
“你在干嘛呢?”耐心盯了半天,对方依然沉迷其中捅啊捅,这让她不由一阵恶寒。
男子回头,她才瞧清此人面貌。年龄估摸二十出头,面白唇艳,眸如萤火,身干极是单薄,甚至是不正常的清瘦。男子青薄春衫,苍白面孔,眸中染着琉璃落霞,瘦雪霜姿。
“与人无二,树也会生病。不治,会死。”男子温然勾唇,丢了小树枝才抬了眸子。
“公子当真心善。”与那要一两黄金诊金的梅先生相较,眼前男子不仅赏心悦目,而且温良善暖。然而,桃花后来是这样说的,别让老娘再逮到他,碎尸万段为民除害还是便宜他了!
男子揩拭了身上的桃花落瓣没有答话,却起身踱到她身边略带好奇开了口,“姑娘也是求药的?”他声音清远,周身柔着淡漠麝香味儿,许是装束翠墨,雅致如竹的儒艳引人沉迷。
“是。”她鬼使神差老实应着,末了还补了一句,“那梅先生若有公子善心便好了。”
“梅先生视财如命众所周知,求医问药者多备黄金玉石,钱多礼重的,方能得到其亲身问诊。”男子随手揪了片竹叶子放在手里把玩着,还颇为耐心解释道。
“既然如此,这梅先生何不占山为王,招来一百零八个好汉,打家劫舍更为妥帖。”钱多礼重?光明正大索金要银真的好吗?她哂笑,这暴发户估计是深知自己行为招摇怕人绑票勒索,才寻了这么处偏僻地方躲起来的。
“姑娘主意不错。”男子愣了半晌,倚了身后桃树笑得花枝乱颤。青色罗衣,带一缕单薄,一缕病态出尘。良久,他敛了眼眸又才道,“姑娘像极了在下一位故人。”
若她还在,他也不必四海为家。
“公子取笑了。”呃,眼前帅哥的搭讪水平有待提高。就她现在模样,这搭讪毫无说服力。罢了,她回头瞧着天色渐暗,忙道了一声后会有期便疾步走了。
晚云淡风,男子逆着蔚空红霞,身后竹林沙沙作响。一缕墨发映着苍白面色,幽黑眼眸凝着鲛珠华彩,春衫清瘦,麝香柔然。良久,直至眼中身影消失。他才缓缓转身,孤身淡漠,隐却桃竹深处。
为寻梅先生耽搁了不少时间,回去时又换了小包面粉还到菜摊子前买了两根莴苣,回程她只得加快步伐趁着暮黑往家里赶。不多会,路过藏东西的林子,她赶忙扒开。然而,傻了。
几个本就缺口裂缝的瓷杯碎成了渣渣,勺子断了两截。唯一烧水壶皱成一团废铁,竹篮子凭空多了两个大窟窿。明显的,有人找她麻烦。她心疼的捧着皱巴巴的烧水壶,王明修那张桃花脸猛地就跃入脑海。
这些子破杯子烂水壶虽值不了不少银子,但如今她与秀才爹食不果腹,这些东西也算一点家当。她想到王明修不会善罢甘休,但也没想到他会耍这种阴招,她不免就越想越气。
堂堂八尺男儿,竟使出这等龌蹉手段,桃花男的形象再度矮了半截。狠狠腹诽了王明修一顿,她也不敢让秀才爹知道,略略收拾了才往家里赶回去。
刚到村口,碰到砍牛草的沈奴果,奴果春上刚满八岁,模样端正,聪明伶俐却偏偏是个哑巴。沈家婶子是沈有志的续弦,过门一年便生了个大胖儿子取名沈凉之。爹不疼娘不在,后娘处处瞧她不顺眼,洗衣做饭砍草喂牛,日子也过的辛苦。白桃花前身曾瞧丫头可怜,偷偷给她塞过两回馍馍。
奴果拦着她,咿咿呀呀手舞足蹈比划了半天,她看得一头雾水。奴果见她不懂,也急了,又认真仔细比划了一阵。这回她认真看了,然而,她是真不懂。
看着天色蒙黑了,这小丫头归家迟了免不了一顿打的,她只得蹲下身子温声道,“我明白了,奴果早些回去,恐婶子又要责骂你。”
奴果以为她懂了才扬起笑脸,两只枯瘦的胳膊一使力,一大箩筐草就压到身后。手里握着镰刀趿拉着破草鞋就往自家屋里去了。
推开茅屋前的破篱笆时,她捶了捶僵麻的小腿,一整天东边西边全靠走的,她这幅羸弱身子着实吃不消。晚风清凉,朦胧苍夜隐现着点点桃花,自家门口的三亩桃花实在凄凉。昨儿个她便仔细瞧了村里桃树大户,花枝不但开得繁盛的,枝干也看着结实。而秀才爹打理得桃树,花朵稀拉,树干上还有虫眼,褐黄色的桃树油脂沿着虫眼结了一丛一丛的。看来趁着花期,她还需得好生打理一回。
一头钻进灶屋,找了个小盆放了面粉,兑了水开始和面。每餐喝粥啃馍馍她都有些食不知味,好容易卖茶水赚了几个铜板,买些小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