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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过头,瞧见院墙外,身形有些狼狈的妇人,不由地出声询问:“这位婶子,可是需要避个雨?”
那妇人容貌平平,身上的衣着极其体面,虽撑着伞,到底风大雨大,顾得了头顾不了脚,一不留神踩进水坑,顿时愈发狼狈了起来。听见有姑娘唤自己,妇人忙抬头,却一眼瞅见站在附近的几个壮汉,面上微愣,再循声去找好心人,面上顿时带了几分笑意。
“这位姑娘,可是姓梁?”
这是怎的,一个两个的都过来找她?
梁玉琢眉头微挑。
鸦青已经送了闻先生,这会儿也回到了梁家。瞧见院墙外站着的妇人,和老三几人,还当是又出了是怎么事,鸦青忙警惕地走到梁玉琢身前,替人当下视线。
那妇人似乎并不介意鸦青的举动,反倒是慢走一步到门前,毕恭毕敬地行了礼,脸上绽放出一个笑来:“奴家是京中官媒衙门的媒官,锦衣卫指挥使钟大人特地命奴家来为他说亲。”
又是媒婆?
在大雍,媒婆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尤其是官媒与私媒,更是泾渭分明。像邱婆子那般便是私媒。
钟赣请的这一位是京中有名的于媒官。因官媒衙门的规定,得往衙门里通报一声,免得各自抢了生意,或是误了亲事。于媒官自然也将钟赣的事,同衙门说了一声。却不想,叫有心人往开国侯府递了消息。
这才引来先前那一出。
这事本就与钟赣无关,可想起方才一口一个“开国侯夫人”,梁玉琢却一时间对于上门说媒这事,起了别的心思。
等于媒官在家中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喝过梁秦氏煮的姜汤后,梁玉琢方才施施然地开了口。
“还请媒官回去后,同钟大人说一声,待玉琢来日三媒六聘,亲自上门迎娶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了发家致富娶相公的。
☆、第四十七章
梁玉琢既然说了要三媒六聘亲自上门迎娶,那她就一定会做到这事。
于媒官回京之后要怎么同钟赣说,梁玉琢自然是不知道,眼下她要做的自然是挣钱,不然哪里来的银子把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给娶进家门。
梁玉琢这辈子没想过要绞头发去当什么姑子,也没想过不嫁人。唯一想过的就是要嫁总得嫁个不纳妾的。当然,男人先头说不纳妾,转眼就睡别的女人这事古往今来也是有的。她是打定主意碰着这情况,赶紧和离。
所以,先挣够钱,把看着顺眼的男人娶了,回头万一要和离,总不至于占了个穷字。
“鸦青,去赵屠户那里买一斤猪肉来。”
雨下了一夜,天明方歇。梁玉琢睁开眼头一件事,就是叫住了准备给她端洗脸水的鸦青。
听这话,鸦青就知道,自家姑娘这是又想到了什么挣钱的门道。她虽不知姑娘年纪轻轻,怎么来的那么多主意,可姑娘说能挣钱,就肯定能挣到不少钱。
“除了猪肉,姑娘还要什么?”
“还需些香料。”
要的材料都备齐了,梁玉琢一头钻进了灶房,就连二郎上学也是鸦青送去的。
鸦青把人送到门口就匆匆回去给梁玉琢打下手了,丝毫不知二郎进门的时候,恰好遇上去檐下走廊出来的闻先生。
闻夷仍旧是那副单薄的样子,似乎过了一夜,脸色看起来愈发不好了。瞧见二郎过来,闻夷将人喊住,蹲下身问道:“昨日后来,你阿姐如何,可有把事情处理好了?”
闻夷昨日回学堂后,私下里问过帮忙做饭的大娘,这才得知梁玉琢在下川村里究竟是个怎样的名声。
那样骄傲的一个小姑娘,却因为得扛着一个家,被人糟蹋了名声,却仍旧挺直脊背,不肯屈服。闻夷想了一夜,只觉得分外惹人疼惜。
二郎倒是乖巧,把昨日先生走后家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通,末了吸了吸口水:“我阿姐才不在意那些人呢。阿姐常说,日子是自己过的,与人何干。先生,我今日能早些放学吗?阿姐一早叫鸦青姐姐去买了肉,怕是又要做什么好吃的,我馋得很。”
说着,他又吸了口口水,一眼向往。
闻夷被逗得笑了起来,起身牵过二郎的人,把人送到学生当中,心里想的却是不知能否蹭到一口吃的。
二郎在学堂里想象着自家阿姐的手艺,而梁玉琢这边,埋头在灶房中敲打着鸦青买回来的猪肉。
猪肉洗干净后被她仔细切成了小块,因为是到了这个时代头回做,梁玉琢生怕中间出什么问题,只让鸦青和以往一样在边上打下手。等到猪肉都成小块了,她这才把刀子递给鸦青,叫她敲打成肉泥。
等到肉泥成了,难得过来的汤九爷正好在灶房冒头。
“这是在做什么?”
葱姜的味道混合着肉香,梁玉琢顾不上去看汤九爷,低头仔细往大盆里加鸡蛋清跟香料和其他配料。末了,她这才抬头,一边搅拌,一边道:“午……方便肉。”
梁玉琢想说午餐肉,可在古代人眼里,没有午餐这个词,她转念就想到了方便。
汤九爷眼神变了变,往灶台边凑近,瞧着她动作利索地往搅拌好的肉泥里头倒了红薯粉,顺嘴提起了昨日的事。
“邱婆子那张嘴,把你昨日的事到处说,这会儿村里头传遍了。”
就说村子小有村子小的坏处。
梁玉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在她倒是不在意那些名声,看钟赣的样子,也不是那般在乎的人,不然还真的被生生逼死。
“爱说就说吧,总归少不了我身上的肉。”梁玉琢说着叫鸦青取来洗净的纱布,铺在案板上,开始把肉馅往上头码。
肉馅被纱布盖住,压紧,开始拍结实。
汤九爷在边上看着,嘴里依旧道:“你倒是不在意这些。可山上那位呢?他也不在意?”
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又靠着本事当上了锦衣卫指挥使,这般人物岂是好伺候的。
谁知,梁玉琢却嗤的笑了一声:“现如今说要娶的人,是我。他要是在意,大不了我不娶了呗。”她说着哼起歌来,“这三条腿的□□找不着,两条腿的男人遍地是,还怕找不着顺眼的。”
话说到这里,梁玉琢叫鸦青把汤九爷请到院子里,给倒杯茶水先喝着,自个儿留在灶房里忙着上锅。
不过半个时辰,肉香就从灶房里飘了出来。
等到梁玉琢端着放的微凉的方便肉,从灶房里出来摆到汤九爷面前的时候。后者的眼神彻底变了。
模样虽然同从前见过的千差万别,可味道却是类似的。汤九爷捡起一块切开的方便肉丢进嘴里,慢条斯理地感受着充盈口腔的肉味,良久才抬头看着站在边上,满脸期待的梁玉琢。
“琢丫头。”他问,“你想不想去盛京闯一闯?”
要说心甘情愿在下川村留一辈子,那显然是唬人的。
梁玉琢当年肯下乡当村官,那也是想着做出成绩了,好去上级地方工作。一朝穿越,自然也存着这样的心思,不然不会始终抓着“挣钱”两个字不放,且从来没想过只是糊口这么简单。
汤九爷的话,似乎一下子之间捅开了一片天。
可去盛京,却又显得那么遥远。
梁玉琢垂眼:“去盛京,我又能做些什么?”总不能双手空空直接去了王都,然后在寸土寸金的地方干吃饭吧。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再挣些钱,然后去盛京。左右,她还是要亲自去把相公娶到手的。
如此一想,梁玉琢的神色又放松了下来:“等存够了聘金,我再去盛京闯闯,说不定还能安家。到时候再把二郎接过去。”
汤九爷知道她心底自有算盘,当即也不再问,低头继续吃了几口上辈子名叫午餐肉,这会儿被改名方便肉的东西来。
至于这个方子,几天之后,自然也上了贾楼的餐桌。价格倒不贵,吃的也是一个新鲜,一时间又叫掌柜的拨算盘的脸高兴了好久。
而日子,也就这样,过了端午,不紧不慢地就到了六月二十四。
六月的天,燥热得叫人夜里难眠。
六月二十四,二郎神生日,大庆,县城里将会和往年一样设庙会。为了庙会,闻先生直接在二十三那日就给孩子们放了假。二郎回家头一件事,就是缠着梁玉琢,要她一道去县城逛庙会。
因着这段日子又赚得钵满盆满,心情大好的梁玉琢收拢从盛京寄来的书信,答应了二郎的请求。
二十四日清早,天还未亮,老三就赶着马车在村口等着。梁玉琢扶着梁秦氏上了马车,回头要去抱二郎时,却听得他一声叫,蹿了出去。
“先生!”
梁玉琢抬头去看,闻夷不知何时也同其他要出城的村民一道,走到了村口。二郎自从进学堂后,同这位先生的关系就一向亲近,甚至时常央求梁玉琢做几道小菜,他给总是吃粗茶淡饭的先生送去。
如此一来一往,倒是叫梁玉琢同闻夷熟悉了起来。
大抵是因为书读多了的关系,闻夷并不擅长同人交际,尤其是跟姑娘说话,没几句就红了脸。村里嫁了人的都喜欢逗他,没嫁人的呢又见他皮相好,心里偷偷喜欢着,时常借口接阿弟放学在学堂门口晃悠,能同闻夷说上一句话都能叫她们欢喜上一阵子。
“先生也要去县城?”
“是要去。上月去时,在书斋订了几本书,这月该是到货了,我要去取个书。”
果然,话没说两句,又红了脸。
梁玉琢心下叹了口气,想着此番车里孤儿寡母的,不好叫闻夷一道坐车,抬头朝左右打量。
“俞二哥。”见俞二郎赶着牛车从村里出来,梁玉琢忙上前,“闻先生正好也要进城,二哥能否帮忙叫他搭个便车?”
自从知道有大户人家的公子瞧上了梁玉琢,俞二郎的心思就越发收敛了起来。如今见她过来帮别的年轻男子说话,不免多打量了两眼跟二郎站在一道的闻先生,见对方落在少女身上的目光带着叹息,不由皱起眉头。
“叫他上来吧。”
牛车上坐着俞大郎。他媳妇还有几个月就要临盆了,夫妻俩早做了打算,要叫儿子往后读书识字,不再当猎户,自然也把学堂里教书的这位闻先生看得很重。
俞二郎就要吐出来的话,被硬生生打回肚子里,只好点头叫闻夷上了牛车。
往县城去的路上,牛车居多,梁玉琢一家坐的这辆马车显得尤其抢眼。再加上赶车的大汉,和骑着马不远不近跟着的几个男人,从旁的村子过来的还以为是遇上了什么大户。
梁玉琢却是不知旁人作何想法。她本是不愿用老三他们的,可大概是钟赣临走前说过什么,这几个留在钟府的锦衣卫几乎日夜轮值,守在她家附近。暗地里倒是真的替她们母女三人,挡下不少得知她家如今挣钱后眼红的祸事。
等到车子进了城,梁玉琢一家就同俞二郎他们告了别,先往贾楼去了。
而俞二郎则赶着牛车,把闻夷放到了书斋前。
单薄的闻先生从牛车上落地的时候,被俞二郎扶了一把,末了却在耳边警告道:“少打琢丫头的主意。”
闻夷微怔,扭头去看,却见俞二郎已经重新跳上牛车,挥了挥鞭子。老牛迈开步子,慢吞吞地把车子,从他边上拉走,只差一点,车轮子就得压着他的脚趾。
人是种极其有趣的动物。越是叫人不要去肖想什么,偏生叫人越把对方惦记在心里头。俞二郎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他的这句话,反倒叫一直混混沌沌的闻夷,恍然间明了了自己为何一直对着梁家那位姑娘怀着奇怪的情绪。
只是这一会儿,梁玉琢却并不在身边,而是陪着梁秦氏跟二郎去了庙会。
庙会一角,设了百戏舞台。自从梁文过世之后,梁秦氏已经好多年没能出门看过热闹,她总是把自己框起来束之高阁,仿佛没有了丈夫,整个人就失去了支撑。如今逛起庙会来,梁玉琢瞧见她脸上淡淡的舒朗,只觉得心底微疼。
却不知,疼的这个是原本的梁家闺女,还是如今的梁玉琢。
梁玉琢把母子二人在百戏看台上安顿好,嘱咐了表演结束后也等她回来再走,这才一个人往边上的集市走了两步。
从贩卖戏曲面具的小摊上走过,又在卖水果的老婆子跟前看了一会儿,梁玉琢的跟前忽然就晃来几个公子哥。
面白微须,生的有些寻常,却留了一双贼眉鼠眼,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
梁玉琢微微蹙眉,往边上走了两步,想绕过这几人。不料对方却把人给缠上了,也跟着往边上走了两步,踩着飘忽的脚步上前搭讪:“这位姑娘好颜色啊,敢问芳龄几何,有无婚假,不知可否给个面子喝杯酒水?”
边上有认得这几个公子哥的小贩瞧见阵仗,慌忙劝梁玉琢赶紧跑,别叫人追上了。
梁玉琢倒是想跑,可对方四五人作伴,各个带着酒气,竟还慢慢要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