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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大笑:“嫁不出去就不嫁呗!我现在过得这么自在,干嘛非要给自己套锁子?我这阵子正在写一本西行散记,手头还翻译着两个小集子,忙都忙死了,哪有时间去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夏美凤怒道:“合着婚姻大事到了你嘴上就成了乱七八糟的事儿了!”
许陌大笑:“你也好意思说她?当日是谁跟我发牢骚说‘不就是二十岁还没嫁人么,当初我娘没完没了的因为这点屁事儿跟我磨牙……’。”
林黛玉一边收拾笔墨一边笑:“五十步笑百步啊!唉,这阵子为了写得快些,所以都用了硬笔,我怕总不写毛笔字手生了,所以逼着自己尽量抽出点儿练毛笔字。就这样儿,哥哥还说我的字儿越来越见不得人了。”
夏美凤一听这话顿时喷了:“你的字儿见不得人,那我的字儿岂不成了鸡爪子扒的?我的好黛玉,你已经是才女中的才女了,就别这么折腾了成不,给我们这些俗人一点活路吧!”
林黛玉笑而不语,收拾完笔墨,又拿出了羽毛笔,墨水跟一大摞儿书摆在桌上,想了想,又跑到窗前打开了窗户。
上午的阳光洒在黛玉的脸上,映衬着她的面颊越发的红润,一双眼睛闪闪发亮,明亮的让人不敢直视。许陌恍惚的想到,很久以前,他的目光就一直这么追着她。他曾经恨过怨过遗憾过,为了那阴差阳错的错过。可是如今回过头,却发现,有些错过,未必是遗憾。她若嫁了他,定不会像现在这般,明媚灿烂;而他,也自有他的缘分。
许陌微微一笑,轻轻的拉住夏美凤的手,他的缘分,早已经被他抓在了手中。
第三章 一石法师
一石法师作为近现代唯一被人们毫无争议的称作“圣僧”的一代高僧,不仅仅是因为他对佛法透彻的研究以及他在文化史上伟大的成就,更因为他坚持了一生的事业。
公元一七八一年,俗名贾宝玉的一石法师出生在钟鸣鼎食的荣国府,他的出生充满了奇幻色彩,因为产婆在他的口中发现了一块胎里带来的美玉,这块玉只有半个鸽子蛋大的玉石上甚至还有着清晰的字迹,一面写着“通灵宝玉”,及“莫失莫忘,仙寿恒昌”,而另一面则写着“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这块石头陪伴了一石法师一生,后来连同一石法师的舍利子一起存放在圣僧塔内,供人们瞻仰。
关于这块玉石,史学家们颇有争议,一种看法是这块玉石是因为一石法师从小病弱,他的家人为了护佑他才寻到了这块石头让他随身携带用以辟邪,而所谓含玉而生的说法应该是一石法师在写自传的时候采用了浪漫主义的处理方式。但是更多的人对“含玉而生”这个说法持肯定态度,毕竟这件事情在与一石法师同时期的文学家们的笔下多次被提及,更有一石法师的父亲留下的笔记里清楚的提到自己的儿子衔玉而生,曾因此名动京城。
作为父母老来子的贾宝玉从一出生受尽了身边人的千般宠爱。同时,他也很早就表现出许多与众不同的特质,周岁的时候抓周,他抓到了胭脂,他的父亲当时恼火的拂袖而去。而在他六岁那年,更是说出了“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曾有人据此推断说他长大了必是色中饿鬼,但同时也有人说他日后必是情痴情种。
贾宝玉自幼敏而好学,他的姐姐,也就是后来的贤德妃贾元春从小对他悉心教导,直到他四岁的时候贾元春进宫。长姐进宫后贾宝玉经历了相当一段时间的叛逆期,他在自传中曾提到过,这个阶段的他充满了叛逆感,讨厌学习,性子乖僻,直到他十一岁那年被父亲送入了以严格著称的正和官学。
寄宿制的学校让贾宝玉洗去了浮躁,逐渐开始认真的面对周边的事物。在正和官学学习了三年之后,十四岁的贾宝玉考上了秀才,也就是在这一年,他被他的姑父林如海收入门下,成为了林如海最小的弟子。
贾宝玉十六岁那年,他的姐姐贾元春被厉帝命人推入井中溺亡,同时由于他的伯父与父亲犯罪,导致家产被查抄,一家人从占地几百亩的荣国府搬入了他的姑父兼老师林如海为他们准备的一座小院子中,贾宝玉从此告别的锦衣玉食的日子,开始了自食其力的普通人的生活。
江厉帝百日复辟期间,林如海被流放到伊犁,贾宝玉一路随侍。次年三月,林如海与其爱妾孟香墨在流放地伊犁相携故去,贾宝玉一路护送二人的灵柩回到苏州。或许是受此事刺激,一七九九年二月,贾宝玉正式与他曾经的贴身侍女,在他家败后仍不肯离去的花袭人结为夫妇。
公元一八零二年四月,贾宝玉在江德帝登基后的第一次春闱中考中了探花,授翰林院编修。四月十五日,贾宝玉的父亲贾政在得到儿子考中探花,孙儿也中了二甲进士的消息之后的第三天死在了家里。五月初八,贾宝玉的母亲王氏病故。同年六月,接连操持了两位老人的葬礼之后,贾宝玉的妻子也病倒了,六月十七日,贾宝玉在这一年里失去了第三个亲人。
天下之大,无避风之地;亿万众生,无牵挂之人。用这句话来形容此时的贾宝玉是毫不夸张的。虽然他的妻子为他留下了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但仅凭这个孩子已经没办法激起贾宝玉对生活的热情了,他越来越深切的感受到自己对尘世的厌倦。
在这一年的年底,年仅二十二岁的贾宝玉,把刚满周岁的独子贾艾托付给了挚友许阳,自己则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在城郊潭柘寺内削发为僧,法号一石。
对普通人而言,出家或许是一种逃避的方式。而对于一石法师来说,他的人生似乎从此才正式拉开了华丽的大幕。
一石法师从小家教极好,曾考中探花的他文化水平相当的高,他对佛法的深入研究很快就让他成为谭拓寺的讲经师,不过五年而已,他已经成为周边很有名气的高僧。
在一石法师出家的第六年深秋的一个早晨,习惯了早起的一石法师在谭拓寺的门口发现了一个晕倒的老妇,把她背入寺中后救醒后问她的情况,才知道她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妾,主人病故,一辈子没有子女的她就被主人的儿子儿媳扔出了门。那老妇悲泣:我安安分分的做了一辈子妾,从未做过昧良心的事情,可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呢?我常听大师讲经,知道大师是个慈悲的人,请您给我一条生路。
彼时谭拓寺也是京畿周边著名的大寺,也开有善堂,可以短暂的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残病妇孺,这老妇的意思显然也是让一石法师出面把她安顿到善堂。
出人意料的发展就从这里开始,一石法师听罢她的事情,沉吟了片刻,问她:“你可知善堂都是十几个挤一个大通铺,能勉强吃饱罢了!你想没想过这不是长久之计!”
那老妾连连磕头,说走一步看一步,一石法师便又道:“我看你洗了脸梳了头,看着也不是很老了,并没有到走不动路的时候,为什么不试试自己养活自己!也好过靠别人的施舍生活。”
老妾呆了半晌,说她做了一辈子妾,学的都是怎么伺候人,最多也就是还会几下子针线,可现在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了,绣活儿也做不好了,这可怎么自己养活自己!
“你不会,我教你!”一石法师说到做到,果然把那老妾带到寺里头作坊里教她做蜡烛,制香。原来彼时寺院赚的便是这点香火钱,对于谭拓寺这样的大寺院,香烛的消耗量是相当惊人的,全都外购显然不经济,况且僧人们本来就习惯做活,索性在寺后面盖了个小作坊专门做这些东西。
那老妾年岁不小,又从没干过什么活儿,笨手笨脚的总是弄得乱七八糟,有一次把滚烫的蜡油撒了一石法师一手,烫的起了满手的大泡。一石法师也不着急,也不生气,手把手的一步步教她,费了整整八天的时间,那老妾终于亲手做出了一根蜡烛。她颤巍巍的点起那根蜡烛,泪流满面:“来这里之前,我是心怀怨恨的,我一辈子信佛,从未做过半件坏事,可是为什么菩萨不保佑我呢?我小时候,家中遭灾,为了给我弟弟一口饭吃,我爹妈就把我卖给人家做妾;等我做了妾,主母告诉我好好伺候主人,主人让我乖乖的听主母的话,我全都照着做了不敢打半点折扣。我每逢跟着主母到寺里头,都要掏空了自己私房多买些香烛,我这么诚心,为什么还会落到这个地步呢?可我现在明白了,我是没有白白信佛的。我长到四十五岁,第一次有人告诉我我可以为自己学点东西,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我可以堂堂正正的活着。我现在就是立刻死了,也甘心了。”
这个老妾,后来改了姓释,又请一石法师给她起了个名字。她就是后世著名的蜡烛女王释勤姑。与过去卖蜡烛只为赚香火钱的僧人们的思维方式不同,经历过几十年大户人家生活的她非常清楚人们对蜡烛性能的需求,她先是改良了蜡烛芯儿,用三股棉线编成的烛心代替了过去一根粗棉线搓到一起的蜡烛心,使得烛心可以在燃烧过程中自然散开自动燃烧,而免去了人们在使用蜡烛的过程中需要不停剪烛心儿的麻烦事儿,让谭拓寺的蜡烛从单纯的香火消耗走向了广阔的日常消费的市场。而在西洋石蜡硬脂蜡烛传入之后,她很快又在这种没有异味的新型蜡烛的基础上发明出几种香型的熏香蜡烛,成为千金贵妇们的至爱。谭拓寺蜡烛厂在她的打理下逐渐成为全国蜡烛巨头,即使是在全面电气化的二十世纪,作为传统蜡烛工艺代表的谭拓蜡烛依然有着惊人的生命力。
后世的人,把这件事情称为一石法师吹响女性独立运动的号角的代表性事件。而当时,这件事情对一石法师最大的触动就是女性作为独立个体那脆弱的生命力。
在收留释勤姑之后,一石法师又在一次讲经路上遇到了一个跳河的姑娘,他把姑娘救上岸,问了情况,才知道这个姑娘是因为未婚夫退亲,受不了周围人的闲言碎语而跳河。他很惊讶:“别人不珍惜你,难道你不应该更加的珍惜自己么?难道你是为了那个失信的人而活着的么?”
在认真的询问了女孩子家的情况之后,一石法师把这个女孩子介绍到了浙商在京郊新开的纺织厂里工作。这个女孩子很快开始了新的生活,并且在第二年嫁了一个勤恳的小作坊主,从此成了忠实的佛教信徒。
从这以后,一石法师在为保护女性权益的路上越走越远。
一石法师放下了一代高僧的身段,开始为人画像赚钱。从一八一零年到一八三零年的二十年间,他通过出售自己的画作赚取了十万两左右的白银,这些钱全都被他用在了安顿无家可归的女性及被遗弃的女婴身上。
他开了一家女童收留所,专门收留当时重男轻女的人家扔掉的女孩子,又对一些他收留的无家可归的女人进行了培训,让她们进入女童收留所照顾这些女孩子。同时,洪,陈,胡几家在京郊开办了工厂的大浙商也伸出了援助之手,替他解决了许多女性的生计问题,纺织业,是最需要女工的地方。
一石法师出身名门,经受过良好的教育,他长相英俊,风度翩翩,同时他的名声极好又是和尚,这就造就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请他画画的,九成以上都是女性。十九世纪初,中国女性的地位呈明显上升的趋势,但是大部分地方的贵族妇女依然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这个时代是文化膨胀的年代,单就美术而言就出现了以许阳为代表的数十位著名画家。请一位名画家给自己画一幅肖像是这个时代最流行的时髦事儿之一,而遗憾的是,画家虽然很多,但是女性画家实在很少,唯一出名的女画家林康平女士根本不缺钱,又忙得很,根本没人能请得动。贵妇千金们想要给自己画画除非去找六十岁以上的老画家——当然,更好的选择,就是一石法师了。
一石法师是当世高僧,所以请他画像没什么需要避讳的,更别说他容色秀美,性格温和,言语诙谐,所以请一石法师画像不仅是时髦事儿,画的过程本身也十分愉快,更别说掏的钱还用在了慈善事儿上,一举数得不过如是。换了其他别的和尚,这么个行事法没等变成出名的高僧呢怕是就得被人当做花和尚打死了!可一石法师不同,他是先帝的师弟,他的亲朋故旧全都是声名赫赫的人物,没人会找他的麻烦。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好,即使是男人们,也觉得母亲或者妻女能够请到一石法师画像是个很有面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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