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许阳这家伙因为头发还没长够长,一般特别正式的场合林如海不许他去凑热闹,太丑!所以季山长的生日林如海就没带他去,只把他的画像装裱了到了一个大框子上给抬了去。
这又是西洋画儿跟中国画的不同了!中国画你卷个卷子做成画轴就成了,可是西洋画,尤其这种人物肖像,不拿个框子框起来,你卷吧!卷上百十次你这画也就糟蹋了……毕竟涂层比中国画厚太多了。
所以许阳只能让人把这幅画先拿好板子衬了,又镶上框子,足足四尺高三尺多宽。这么大个玩意实在显眼,林如海又是到场的最高品级的官员又是季连江的正经入室弟子,他一进场,满屋子人除了季连江全站的跟标杆儿似的。林如海送的别的礼物都登记了直接让人家收库房,偏这个油画又怕压又怕蹭,林如海出门的时候让自己两个最得意的小厮慧明与贵明亲手抬着一路跟着他走过来,这俩孩子也是脑子抽筋,又因为这东西不在林如海的礼单子上,就直接就抬着画像跟着林如海就跑祝寿的大厅了。林如海前面走着,总不可能东张西望回回头看看自己小厮跟上来没有,就一路大摇大摆带着俩抬着裹着绸子的画像的小厮直接冲到季连江跟前了。
说实话林如海一向谨慎,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许阳来了,但凡沾了许阳的边儿,似乎再谨慎的人也得出点状况。这种现象实在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或者实在是21世纪来的病毒在几百年前没抗体吧!传染的太厉害了。
等季连江把下拜的林如海给扶起来之后,便笑自己的学生:“你是哪里得了什么宝贝,特地的让人抬进来,赶紧揭了布让我看看!”林如海一回头,嘴角都直抽抽,心里默默抹了一把汗,又偷偷的骂了许阳一句“沾上你就准出岔子”,脸上却丝毫不露,风度翩翩的站在一边儿扶了老师的胳膊,嘴角含笑的说:“这倒不是我送您的礼物,是阳儿那孩子,知道您七十的大寿,便给您画了幅画儿让我捎来。”
季连江也真配合,明明知道是什么东西了还是故作精细的大笑道:“我说呢!原来是阳儿。就知道你是没什么稀罕东西给我的。对了,那孩子不是最喜欢热闹,怎么今儿没来?”
林如海苦笑:“您也知道,他现在头发都没长好呢,不想过来丢人……”
季连江哈哈大笑:“这就对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阳儿过去在外面,没人教他也怪不得他!如今明白了这些,知道为这事儿羞了,便是懂事了。快把布揭了,让我看看他画的什么,敢在你这探花郎舅舅面前献丑。”
林如海便让小厮把画儿立起来,揭了上面的布。屋里灯火通明,偏季连江老先生又正好侧对着画儿,两相一比,这一下子真是把满堂的人都惊了!
这年头有几个文人见过蒙娜丽莎那个水平的油画?到东方淘金的要么商人,要么传教士,哪个大师级画家专门跑东方啊?大部分都是兼职的。几乎只有皇室才请得动像样的油画师专门给家里人画画,就算现在商业发达,不少西洋画作传到东方,但是一般人也只能看到些西洋的画作成品。油画的人物画要比中国画写实很多,但是有幸见到油画人物画的人,未必见过那些被画的人物本人,所以虽觉得油画画的挺像真人的,但究竟有多像,还真没体会。
可是许阳这个不一样啊!虽不是等身像,可是也几乎画的跟真人差不多大了,这是一幅季连江的坐像。老爷子一脸肃穆的端坐在太师椅上,鬓发斑白满脸皱纹,双眼并没有睁得很大,却能在眸子里看到一丝微光;背景是他的书房,最妙的是身后的景物略暗,竟像是老爷子的身子挡了光,极为的写实。季老爷子现在就在一边,众人不禁拿他跟画像对比,头发斑白的程度几乎一样,额上的皱纹的位置数量丝毫不差,还有那对实在显眼的招风耳!那耳朵的形态实在是刻画的惟妙惟肖,生在这么个端正的老人头上,凭空多了几分诙谐。
季连江也看愣了,他早听说林如海这个小外甥会画西洋画,他手上也有两幅西洋画儿,无非是美人图什么的,说真的本来金发碧眼的欧罗巴女人就不是老人家的菜,那画儿又不是什么大家画的,传到中国的几乎都是很早以前的一些画家画的符合更早期的欧洲审美的女人————季先生手上那两幅画都是那种金色卷毛儿白皮肤,一身的多少衣服都遮不住的膘儿,实在是让老先生对欧罗巴的画儿跟女人都倒尽了胃口。
可是许阳这幅画就在眼前,季山长觉得看这幅画完全就是在看自己,就跟自己照家里那西洋的镜子似的!老爷子站了起来走到画儿跟前仔细打量,忍不住伸手想摸上一摸,碰到了纸上才又缩了回来。半晌忽然轻声道:“赶明儿日后有空,让阳儿给你师母也画一幅。”林如海一听,便知道老人在想什么。季先生的老妻这阵子身体实在不好,老先生这分明是怕万一老妻真的撒手走了,日后再也看不到了,让许阳画幅画,留个念想儿。
见勾起老师的伤心处,林如海心里不禁又想骂许阳了,这孩子怎么总是添乱啊!急忙接道:“他何时没空?闲人一个!明儿就让他过来给师母画,一个季节给师母画一幅,先把四季都凑够了,让师母做个屏风摆着看!”
季连江也给林如海这几年才一次的幽默给逗乐了,老人家也知道大好的日子不该提那些伤心的事情,便一边摇头一边道:“我虽不懂西洋画,但是也看得出这画儿是下了大工夫的,不是三五日画的出的。他还得读书呢?哪里有这个时间?若是真得空,日后给我们老夫妻画个团圆像便好。”又忽然想起一事:“那小鬼可是又偷懒了?不是说我生日与我写一幅字么?我当日不知道他画的这么好,寻思他的字倒是拿得出手,便问他要了字。怎么如今给了画儿,便把字给我省了么?”老头子心里明白许阳定然还写了字,只是没拿到前面,有意让他大大的露一把脸,便佯怒道。
林如海哪里不知道老爷子的意思?自己外甥儿学问上耽搁了十几年,想要靠科举出头还有的熬呢!先混个书画风流的才子名声让人不敢小瞧也不错!便急忙笑答道:“哪儿能忘呢!就他那破字,实在是不值二两银子,随了家里其他的礼物放在外面呢!”
“哼,他那是破字的话,你十四五的时候写的字就可以垫桌角了……”季先生捧许阳捧的很给力,林如海更想抽许阳了。你舅舅我容易么?为了捧你,这还没怎么样呢我写出的字就成了只能垫桌角的货色了。
今日作陪的宾客确实不少,毕竟季连江是当世大儒,虽不做官,可如今还活着的状元真的数他老人家最老,考上的最早了,他最出名的学生如今又是扬州最大的官儿,因此他老人家大寿,扬州官面儿上的人差不多点的几乎都到场了。于是便有知府郑致和笑道:“如海又谦虚了不是?小女在家里常跟我说,令爱虽然才9岁,一手字便写得颇有风骨了,就这样,还被你说成没她哥哥三分的功夫!可见你外甥的字确实是相当不错了。你先挑剔那么好的女儿,这会儿又嫌弃了外甥,真是岂有此理!这么出众的孩子你还要挑三拣四,你要真不喜欢,便把你那外甥送与我做女婿如何?”
林如海也哈哈一笑:“我倒是想,只怕这会儿答应了,回来嫂夫人舍不得女儿,致和兄家里的葡萄架就要倒了。”
这类话一听就是玩笑,没人当真的。郑致和是正经的有实权的五品大员,他的位置以后绝对还有上升的余地;许太太虽也是五品诰命,可那是皇帝给她的表彰,荣耀是她自己的,并没有男人的权势撑着,只是听着好听而已。日后许阳若是进不了学,连个蒙荫的资格都没有,见个官都得跪拜,日子实在不好过。郑致和就郑锦华一个嫡女,爱如性命,怎么可能这么随便许人。这种场合,男人开的玩笑与女人又不同,许多事情真的是说说而已,并不是什么试探,纯玩笑而已。
正说着,有下人到林家的礼物堆里把许阳的那副字而给找出来了。展开一看,却是一幅挂轴,打开一看,是刘禹锡的《陋室铭》,诗选的极好,非常适合季连江这样的当世大儒。而字体却更是妙极!竟是用小篆写的,要说许阳并不是特别擅长小篆,毕竟他年纪还小,还是基础的字体练的最多,但是这种挂轴要的便是美观,尤其这首《陋室铭》一共才七十九个字,写的又是雅致的文人情怀,所以许阳觉得用小篆挺别致的。
虽是说不是最擅长的字体,可是许阳写的也真是不赖!十几年的字不是白练的,现代信息社会神马字帖他见不到啊!哪儿跟现在是的弄个好帖子都自己家里藏着掖着的。而且最关键的是,历史上小篆的发扬光大其实是在清朝!大江的这个时候,吴昌硕还没出生,邓石如早就不知道被蝴蝶的翅膀扇到哪里去了,所以现在书法界也并没有这个人物。
在场的可都是识货的,真是如这首《陋室铭》说的一样: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两个小厮一人执了挂轴的一面,展开一晾,季先生先是一愣,继而惊讶,紧接着连走几步走到了挂轴跟前。这时候小篆真心不流行,可不流行不代表人们不喜欢,只是没有什么小篆写的极好的人物让人追捧,所以才不流行而已。许阳自认为不是最擅长小篆,可那是跟什么比?是跟他的馆阁体比,尼玛!科举为最终目的的这个时代,绝大部分文人都是馆阁体这东西练的最多好吧!仅次于这种最擅长的字,你这不就是摆明了非常会写这个嘛!
许阳准备礼物的时候,真的没想到自己的字会被当场打开看,更没想到这时候几乎没人把小篆写出名堂——虽然他知道这些书法界的常识,但是写的时候真的没多想。
对这时候的大江文人来说,小篆?这玩意除了刻章用,谁没事儿一天到晚练这东西啊!大江朝的文化早就走上了跟清朝不同的道路,所以小篆至今还很少被大家当做必要的字体来练的。而在此之前的朝代也很少有小篆出名的书法家,就算有小猫三两只,在信息极为不发达的这个时代,谁见过几篇小篆的好帖子?而许阳的小篆一开始临的是吴昌硕的字,后来年纪见长逐渐有了自己的特点,这年代压根没人见过吴昌硕的字,所以许阳的字拿出来那就是个独树一帜啊!
别说季老先生惊讶了,事先没检查这幅字的林如海也看傻了,他知道许阳字写得好,但真没想到好到这个份儿上!这字,完全是一种新的风格,再锤炼个一二十年足可以开宗立派了!季老先生看了半晌,忽然潸然泪下,道:“有这样的孙儿,许师有知,可以含笑九泉了。”
季老先生说的许师,是许阳的爷爷,当年的太子少师许端。季连江考状元那一年的会试的主考官便是许端,所以那一届的考生皆拜许端为座师。当日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许子常才能轻易地把林如海介绍给季连江做学生;而反过来,林如海又把许阳介绍给季连江做旁听生,其实已经是两辈子的情分了。
季先生这句话一出来可把大家伙吓了一跳,便有一些看不清楚字的往前挤,不过几个呼吸间正堂中间的空地便满了,边上的椅子倒都空了。季先生的话不是随便说的,这年头当官跟后世卖官成风的清朝不一样,捐官还是比较少的,绝大部分捐官最终也只是个虚衔,大部分有差使的官员至少是进士出身的,次一点的也是举人,所以在场的真的全是肚子里有货的。季老先生不会随便夸人,而这些来做客官员跟文人本身的鉴赏力也相当的高。当即便有几位骨灰级书法爱好者完全忘了这事季先生的寿诞,自顾自的讨论开字体了。
说真的许阳的字是真好,但是也真的没好到能镇住这么多人的地步。关键是这个字体,咱们中国人就是能把一个字写出N种字体,每种字体还弄出无数的风格来……许阳就是沾了后世来的练过这些人没见过的字体风格的光了,他这个风格压根没出现过啊。
那是啊,吴昌硕1844年才出生呢!鬼知道这个世界今后还会不会有这个人,估计悬。再加上谁不知道林如海的外甥才十四五?还是在蛮夷长大的,据说中国话都说不好,只是他的养父母怀念天朝文化,从小让他练字,这才不至于成了文盲。这字儿居然是个一年前连中国话都说不好的十四五的少年写出来的,这太不科学了!错了错了,这太难得了!
这场寿宴,几乎将扬州文人圈和官场的上层人士一网打尽,许阳一下子从在崇雅蹭课的小透明儿直接就升级成了精通书画的少年才子,甚至有人把他吹捧成扬州少年书画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