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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宏宇注意地盯着罗晓慧:“是你带队去审计的?那你们审计厅审计高速,最后到底查出了什么问题?”
罗晓慧欲言又止,想了一下认真地说:“任何一个企业都有违规的问题,高速也不例外。不过虽然我认为有很多问题,但我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那些问题就不是问题。”
“你这不是等于没说?”方宏宇半开玩笑地说。
罗晓慧似乎有点生气,毫不客气地说:“方特派,可您还什么也没做呢,可却说得一点也不少。”
方宏宇一下子愣住了,接着又笑了起来,看来自己面前坐着的这位罗晓慧是个很不一般的女子呀,自己实在有必要重新估量她了。他再次看了看罗晓慧,依旧笑着说:“依我看哪,做了不说是笨蛋,只说不做是骗子,又说又做才值得信任,现在我们把前两样都占了,罗处长,你是否可以做到在我需要你的时候随时报到。”
罗晓慧更加不客气了:“那恐怕不行,目前从职务和隶属关系上看,我只能听命于我们岳厅长。有事您可以先和岳厅长沟通。”
方宏宇看罗晓慧一副不合作的态度,想换个话题活跃一下气氛:“我听说,你当年提副处长的时候,群众评议一关怎么也没过去,提了三次都被拿下来了,后来岳厅长为了你,专程去组织部做工作,硬是扩充了一个金融二处,才把你提起来,不知此事是否是真的?”
罗晓慧冷冷地:“看来方特派的信息蛮灵通的嘛,虽然我很厌恶别人在背后的议论,但我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你所听到的这些情况都是真的。
方宏宇好奇极了:“为什么会那样?”
罗晓慧对这个问题倒是毫不避讳:“道理很简单,我这个人头脑简单,眼睛只会看账本,可就是看不懂人,更不会经营什么人际关系,我想,我的回答多少可以满足一些你的好奇心吧!”
方宏宇好心地提醒她:“但真要做成几件事,处理好方方面面的关系还是很重要的,尤其是群众关系。”
罗晓慧眼睛死死地盯着方宏宇看了看,缓缓说道:“感谢领导的提醒,不过这句话,从目前情况看,更适合你。方特派,如果没别的事,我该走了。”
说完她果真转身就走了,弄得方宏宇哭笑不得。
罗晓慧前脚刚走,童北海后脚就敲门进来了:“方特派,要开审计业务例会了。”说完故作随意地问:“罗处长来是……”方宏宇飞快地收拾着桌上的材料,头也没抬:“我找她了解点情况。咱们走吧。”
一个戴墨镜的男子出现在何子扬所在的那家医院里,他转了几个圈之后,慢吞吞地走进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身穿白大褂,戴着大口罩的医生。他来到走廊拐角处的护士值班室,和一个小护士对视了一下,小护士端起药盘走到他的身边。两人一起向何子扬的病房走去。
何子扬已经清醒过来了,但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假冒的医生和护士从外面推门进来,何子扬的眼珠转了转,可当他一看到跟在护士后面假冒的医生时,原来脸上那副无所谓的神情陡然起了变化。被子下的身体也轻微地发起抖来,显然他非常的紧张,他正想开口说什么,在门口保护他的两个公安人员中的一个也推门跟了进来。假冒的医生赶紧向护士使了个眼色,护士点点头,她早已经和两位警官混熟了,主动走过去和警官打招呼闲聊,故意引开公安人员的注意力。
假冒的医生装作给何子扬掖被角,趁机把一个手机塞到他的枕头底下,向何子扬点了点头,何子扬眉毛一挑,露出一副询问的神情。
假冒的医生轻轻咳了一声:“嗯,今天状态好多了,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可得小心点。别多动。”顿了一下又慢吞吞地开口了:“你说好好活着多好,这人啊,可千万要想得开,你连跳楼的勇气都有,还怕活着吗?”
何子扬的目光一闪:“有时候活着比死还可怕。”
假冒的医生把眼睛往他枕头下一瞟,轻声安慰着他:“人只要觉得有希望,就不会死,您说是吗?积极配合治疗,你一定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晚上睡觉的时候睡得踏实点,别瞎想,别老半夜一点钟以后才睡……”
说一点钟的时候他又挤了一下眼睛,何子扬很快就领会了:“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
假冒的医生点了点头说:“那好,我走了。”又转过身对跟来的小护士说:“行了,一切正常。不过记得换药的时候保持皮肤干燥,生了褥疮可就麻烦了。”
小护士答应一声,假冒的医生推开门走了出去,警官看了看何子扬,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也跟着离开了。可是有一点儿他疏忽了,那就是何子扬的眼睛此时开始变得有生气了。
2。4 在特派办会议室里,正在举行方宏宇上任以来的首次审计业务例会,但会场的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重一些,虽然大家个个表面上都故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他们每个人内心都是相当紧张的。
童北海正在台上做着报告总结:“……总之,综上所述,我认为,鉴于目前的这种情况,必须由我们信州特派办正式审计高速集团。审计厅在审计高速集团下属的二级公司君达桥梁工程公司总经理何子扬的问题时发现了很多疑点,……”
方宏宇突然插话:“何子扬跳楼事件外面议论纷纷,如果有疑点的话,是不是还是请省审计厅应该先突破何子扬,把所有的疑点都落实之后再考虑正式审计呢?”
童北海顿时脸上又青又白,说不出话来。人群中也是一阵骚动。
董乐群轻声惊叹:“哇,方特这一手厉害,童特给点了穴了。”
叶莹有心替童北海鸣不平:“可是方特太不厚道了。这次出了审计对象跳楼的事故,这是童特最不愿别人提及的事。可他还往人家肺管子上戳。”
唐小建隐隐有些担忧:“可是方特说的字字在理啊,童特根本无法反驳。现在咱们特派办可有热闹看啰。”
童北海扫了大家一眼,有些很不高兴地说:“开什么小会,有意见可以大声讲嘛,反正,我该说的话都说了,这也只是一家之言,究竟该不该进高速,还得方特派下决心。方特,你给大家说说吧……”
方宏宇接过童北海的话头:“好,那我就说两句。诚如大家所知,高速集团是省里的明星企业,关联企业多,情况复杂、背景也复杂,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没有充分的准备,贸然进去,我还真担心是否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是否也可以采取较为灵活的办法……,比如说,从外围做起……”
童北海冷冷地打断他:“不知方特所说的外围是指什么?”
方宏宇无心与童北海计较:“我回信州以前,署举报中心转给我很多有关省商业银行的举报信,反映的问题都非常严重。而且有好几笔线索似乎与高速集团有关,我看,我们是否先审省商业银行,看看是否能从那里打开缺口。离开署机关以前,我曾请示了过欧阳副审计长,他同意我的意见。”
一听审计商业银行,下面立刻传出‘嗡’地一声,所有的人纷纷向叶莹望去,而叶莹的眼睛顿时就瞪了起来。更有一些人望着童北海,童北海看样子也气的要命,只是在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用商量的口吻对方宏宇说:“方特,我说您的这个外围的圈子也兜得太大了吧?”
方宏宇肯定地说:“老童,有些圈子还就得往大里兜一兜。”
董乐群悄悄对身边的唐小建:“方特装糊涂,这明明是金蝉脱壳。”
唐小建白了他一眼,小声说:“别那么没文化,老乱用成语,这叫移祸江东……”
结果这第一次的业务例会就这样不欢而散了,童北海走的时候还是气鼓鼓的。这个方宏宇呀,今天不仅在全办人面前让他下不了台,而且提议审计商业银行,这不更是摆明了让他难堪吗?在信州特派办,谁不知道他和商业银行叶行长的关系?
罗晓慧正坐在童北海的办公室里喝茶,门“咚”的一声被撞开了,童北海怒气冲冲地从门外进来了,将手中的笔记本重重地朝办公桌上一甩。罗晓慧连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童北海一愣,表情就有了些不自然,但还是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晓慧,你来啦。你先坐一下,我给老岳打个电话。”
罗晓慧看出了童北海心情不好,关心地问:“童特,怎么了?”
童北海叹息着摇了摇头:“别提了。”接着对电话:“喂,老岳吗?……我童北海。我告诉你,这个年纪轻轻的方宏宇可真是不简单啊。他竟然能置党组的决议而不顾,坚决挡着我们进点高速集团……而且这个人阴得很,他刚才在例会上竟然提出要审计商业银行,这明明是打击报复嘛!谁不知道商行的叶挺元和我的关系啊?所以故意给我来这么一手,你说我怎么办?……是啊,我现在当然不会和他闹翻。”说完扣了电话。
罗晓慧一直在旁边听着,听到商业银行时她眉头一皱。
罗晓慧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童特,我们在查高速的时候,因为商业银行与高速集团有大量业务往来,于是向上级申请延伸审计商业银行,结果被驳回了……”
童北海也相当吃惊:“有这回事?”
罗晓慧坚决地点点头,童北海沉默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慢慢点燃,在烟雾缭绕中陷入了沉思。
方宏宇一散会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放下笔记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他喊了声“请进”,董乐群就推门走进来:“方特,您找我?”
方宏宇点了点头,指了指沙发:“小董,你坐,我想问问你,我提出审计商业银行,大家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
董乐群有些吃惊:“特派员?你真不知道?”
方宏宇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知道什么?”
董乐群惊叹一声,给方宏宇分析起来:“乖乖。这商业银行啊,行长叫叶挺元,和咱特派办有着特殊的关系,他是咱们童特的小学同学和初中同学。童特这个人,脾气犟,脸黑,心硬,嘴臭,办起案子来决没有通融的余地,所以没什么朋友,可这叶行长,却是童特仅有的……或者说为数不多的朋友,而且是老朋友。”
方宏宇满脸严肃地问:“小董,你们是不是都认为我是别有用心?”说完又摆摆手:“或者说是故意为难童特?”
董乐群耸耸肩,底气不足地回答:“方特,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保证我没有……”
方宏宇微微一笑,宽容地说:“有也没有关系嘛。用你的话说,叫金蝉脱壳……用唐小建的话说,叫移祸江东。我没听错吧?”
董乐群惊讶得张大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2。5 一天的工作结束了,童北海拖着满身的疲惫下班回家,刚一推开门,老伴儿就急忙迎了上来,她接过童北海手中的公文包,用责怪的语气低声说:“哎哟老头子,今天下班倒早,你看谁来了?”
童北海没好气地回答说:“现在还有人敢上我的门?”
“你这儿是阎王殿?你是阎罗王?还不敢上你的门,我就不信!”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里屋传了出来,童北海不用猜就知道,是他的老朋友叶挺元来了。虽然两个人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但叶挺元偏偏在这个时候登门,童北海还是有点惊讶,毕竟现在他处在一个非常敏感的时刻。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表现自然点:“咦?你个老东西怎么来了?”
叶挺元也毫不客气:“看你气死没有。”
童北海假装生气地说:“你啥意思?”
叶挺元冲他眨了眨眼,哈哈一笑:“啥意思?你都这把子岁数了,给你派一个小你十几岁的顶头上司,你不气?走,我请客,请你们全家,帮你顺顺气。”
老伴儿连忙在一边说:“哎呀,我和小霞都吃过了,你们去吃。”
听叶挺元提起方宏宇的事,童北海本来想辩解几句,想了一想又忍住了,也不开玩笑了:“算了吧。反正都到家了,我这阎罗王得摆席,就在家里吃吧。”
叶挺元太了解自己的老朋友了,一把拽住童北海的手,直往外拉:“我又不是你的审计对象,你的‘八不准’在我这儿不好使。再说,我也不会拉你去什么高级酒店吃大餐,老规矩,就在隔壁‘香又来’点几个小菜,润润喉咙就行!走,快走。”听他这话,童北海眉头一皱,一下子就想起了今天下午例会上方宏宇的提议,差点说脱口而出了,职业习惯又使他硬生生地把话收回去了。叶挺元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个细微的动作,不由分说地把把他拉了出去。
小饭馆里客人很少,两个人找了个墙角的位置,相对而坐。不一会儿,几个清清爽爽的小菜就摆到了他们面前。叶挺元一边给童北海面前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