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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辛夷回头瞧了一眼,昏暗的灯火下,王氏红肿着眼睛木愣愣的守着紧闭双目的辛有财。
那种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恨,忽然淡了许多,他们也只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万事自有定数,其实不用辛夷报复,只要不帮助这家子,他们也许一辈子都会在贫困线上挣扎。
如今,辛有财一条腿等于是废了,这一家未来的日子只会更惨。
回去时,月亮从远端钻了出来,地面像撒了一层水银。
辛夷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大丫走着,没有人吭声,所有人脸上都是愁云惨淡。
偶尔飞过几只萤火虫,像是星星落在了草丛中。
第十九章 天文数字
刚沾到枕头,辛夷便沉沉见了周公,做了半宿的梦,让她愈发精神不济。
这一夜,能够好眠的也只有四丫和辛小宝了。
王氏和大勇守在辛有财身边,一夜眼睛都不敢合一下,大夫说了若是病人半夜发起烧来,十有**熬不过去。
两人盼着望着,终于熬到了天明,辛有财面色虽然苍白,但未曾有发热迹象。
王氏握着他垂在一边的右手,几乎要落下泪来。
天色熹微,光从蒙着白纸的窗子上透了进来,房内晦暗不明。
大勇揉揉眼睛,整个人失魂落魄仿佛没了主心骨,他拿着浸湿了的帕子,为紧闭双眸的爹爹擦了擦脸。
蓦然传来的凉意,让昏昏沉沉的辛有财略微清醒了些,他费力睁开眼睛,昨夜的一切点点滴滴回放在脑海。
“他爹,你终于醒过来了。”
王氏抹着眼泪,情绪激动起来,握着辛有财的手也加了几分力道。
“如娘,让你担心了。”
王氏做姑娘时,单名一个如字,不过辛有财向来木讷,很少这样亲昵的称呼她。
自从大勇出生后,他们彼此的称呼就是孩儿他爹孩儿他娘,两个人从陌生到熟悉,相扶持着过了十多年。小半辈子的相处,让两个人从不会甜言蜜语的人,把对方搁在了心上。
正当两人沉默无言,依依相惜之际,稳健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大夫,您起来了。”
带着近乎讨好的笑,王氏起身将辛有财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昨夜辛远的话,让她心惊肉跳了一整晚,她现在迫切的想听到辛远说出有财腿无大碍的话来。
“嗯。”
望着唇色泛白的辛有财,辛远的表情变得凝重,天亮了光线比昨夜清晰许多,他腿上的创伤也暴露的更明显。
深可见骨的伤口,饶是辛远这种见惯了病患的大夫,也跟着吃了一惊。
虽说没有化脓的趋势,可按照辛远的经验,哪怕辛有财的腿花了大把银子保住,以后也干不了重活了。
对于靠地吃饭靠天过活的乡下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噩耗。
家里突然遭逢如此变故,大勇一夜之间仿佛成熟了许多,他眼瞅着大夫沉默不语不由开口问:“大夫,我爹的伤势要紧么?”
“唉,你爹这伤,性命之忧没有,不过想要恢复的话,需要耗费银子进补。不知……”
不用问辛远也知道,普通农户家里,谁能拿出二十多两银子来。
平时辛辛苦苦地里刨食儿一年,到了年尾能不去地主家借粮,已经算是宽裕年景了。
都是一个庄子的,辛有财家底细辛远如何不了解,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们两夫妇,拉扯了七个孩子,多子多福也是多劳累。
只叹王氏是个能生养的,让这两口子没少受孩子累。
爹爹倒下去了,大勇自认他该是家中顶梁柱,努力放平心气问:“大夫,您看爹爹这腿伤大概需要多少银子能治好?”
谈到银子上,王氏连同躺在床上的辛有财耳朵都竖了起来,目光中满是希冀。
几经犹豫之后,辛远带着忧色将实情讲出:“容老朽说句实话,有财的腿想治好,恐怕需要二十两银子左右。”
“二十两!”
辛有财一惊,不顾伤腿,差点惊得一下子坐起来。
“他爹,别乱动,你的伤。”王氏赶紧扶住了辛有财,可她呆愣的神情,证明了二十两的冲击的确很大。
二十两,这可不是小数目,活了几十年辛有财他们都没见过二十两银子。
如今有人告诉他们,想治好辛有财的腿需要二十两,这如何不让人绝望。
辛远是个软心肠的人,可他不过是个赤脚大夫,也没银子可接济,只能长长叹口气,转过身捣草药。
笃笃的捣药声,落在耳中,辛有财眼前白茫茫一片,仿佛没有了焦距。
王氏反手握紧了他的手,喃喃说:“孩儿他爹,你放心,你的腿一定要治,一定能治好。”
提及腿,辛有财眼里才恢复了些神光,跟着重复道:“治,治。”
唯独大勇眼圈红红的,重重擤了下鼻子。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辛老爹带着两个儿子,弄了一副撑子,来辛郎中这儿要将辛有财给接回家养着。
出于恻隐之心,辛远没有收诊费,还免费送了他们几副消炎的药。
临走前,大勇懂事的给辛郎中磕了一个头,要不是郎中出手,他爹这条命也难能留住。
不止如此,辛郎中连药钱都没收,从来都是锦上添花好,像辛郎中雪中送炭着实难得。
护送辛有财回家的路上,辛老爹也从王氏口中得知老二的腿需要二十两银子才能治好,不由眉头紧锁拧成一个川字。
老大和老二在听说需要二十两时,失声叫了出来:“二十两,就是打杀了咱们,也拿不出来啊。”
叔伯兄弟的话,让原本想借点儿钱的王氏,脸色难看起来。
她也是抱着侥幸,只想着要是多借几家的话,兴许能凑出点儿银子,好歹孩儿他爹也能多点希望。
自打她嫁到辛家后,引了这么一大堆孩子,兢兢业业操持了十多年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攒出了近四两银子。就是这点儿银子,还是盘算着想拿来给大勇大壮两兄弟婚事办下。
王氏本想着大伯和小叔家孩子少,这么多年了,估摸着家里也能攒个七八两银子。她厚着脸皮借些来,也能解了燃眉之急。
一路上,王氏藏着心事,反复想着该怎么开口,不知不觉家门就在眼前。
大壮大丫连同着小宝一群人在门口守着,眼见爹爹被送回来了,呼啦一下子全围了上去。
四丫年岁小,看着爹爹在架子上躺着脸寡白没有一丝颜色,眼泪哗哗的就淌了下来。
小宝一夜没见娘亲,此刻见爹娘都跟平时不一样,怯生生的抓着二姐的衣襟,不敢往前凑。
“都进去吧。”
辛老爹看着自己孙儿辈的孩子们都在门口守着,放软了口气,让他们先进门。
平日里对老儿,他是冷漠了些,可看着孩子遭了这份儿大罪。他这个当爹的,心里也是一抽一抽的。
他娘去的早,辛老爹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的拉扯大了四个孩子,难免就少了份儿耐性。
他年轻时爱喝酒,抽两袋旱烟,脾气上来时随手拿起什么就往孩子身上招呼。到老了,还是改不了炮仗脾气,一点就着。
辛老大和老三,搭把着手把辛有财抬到了床上,王氏上前为他理好被褥。
“老儿这情形你们也看到了,老头我还有二两体己钱,老二媳妇儿待会儿让孩子跟我讨了去。”
提到钱,屋内气氛紧张起来,辛老大和老三的神情也有了变化。
第二十章 屋漏偏逢连阴雨
亲兄弟明算账,一提起钱来,没人敢吱声了。
公爹能将体己钱拿出来,王氏很意外,也很感激。
她擦着眼泪,颤颤的说:“儿媳妇儿谢过爹爹了,只盼着有财他能早日好起来,也好让我们在您身边尽孝。”
说完这话,王氏又扯过大壮,抓住他的胳膊说:“大勇还有你,你们两个给你叔伯给跪下。”
大勇大壮是实心孩子,也不多说啥,扑通两声就身子笔直的跪在了地上。
“弟妹(二嫂),你这是干啥,快让孩子起来。”辛老大和辛老三,几乎是异口同声喊道,神色尴尬的往后躲着。
王氏的意思,他们哪儿会不明白,不就是想借银子么。
可这家里的事儿都是老娘们儿说的算,他们要是平白应承下来,回去免不了要干阵仗。
辛老爹闷声不吭,弟兄三个早就分家了,他这个当爹的也不好说什么。
有财家这情况,二十两银子扔进来就是打水漂,连个响声都听不到。
事已至此,王氏也不管脸面问题,直接恳求道:“大伯小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弟媳妇就在这儿求你们。能不能先借我们点儿银子应急,以后就是砸锅卖铁我跟大勇他们也会还上。”
辛老大带着点儿紫赧色的脸膛,红了三分,期期艾艾的说:“弟妹,不是大哥不想帮你,慧娘的脾气你也知道。唉,吉利开春也该办亲,这家里实在是……”
年近四十,辛老大的背已经开始弯了,语气可怜巴巴的让人埋怨不起来。
慧娘是他屋里人,一向性子泼辣,平日就是个不占便宜就算吃亏的主,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将银子往外掏。
辛夷在一旁冷眼看着,辛家三房的关系还没好到能掏心掏肺的地步。她这个大伯和大叔,能拿出一两银子,就是谢天谢地了。
果然,在老大为难的解释过后,辛老三也开了口:“二嫂,我回去和平他娘商量一下。家里这三年添了俩小子,日子过的紧巴巴的,恨不得一个铜子儿掰成两半花,真不是做兄弟的不帮忙。”
两个儿子都做出一推二五六的架势,辛老爹来了气,直接拿烟袋锅往桌子上一磕怒道:“你们两个这就给我回去找婆娘商量,每个人至少拿出一两银子来,也别提还不还的。老子把你们养这么大,也没让你们还什么银子。”
老爹都发话了,老大老三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庄子不大,辛有财摔断了腿的事儿,很快在辛家庄传开了。
远亲近邻,也都或多或少拎着点儿米面来探望了一番,条件好的篮子里还搁了俩鸡蛋。
乡下人淳朴,乡里乡亲能帮一把就跟着帮衬一把。
庄茂也带着婆娘赶来了,虽说辛有财不是在他家干活时出了事儿,是自己贪了酒。可毕竟也在他家干了近一个月活,他们还带来了两人的工钱,原本该是六百文。
看着辛家心酸的光景,庄茂又添了四百文,凑了一贯钱交到王氏手中。
拿着沉甸甸的钱串子,王氏心中五味杂陈,只能拉着庄茂家婆娘不停地道谢。
他们临走时,还撇了一斤猪肉在辛家,惹得几个孩子眼神一直乱飘,口水直往肚子里咽。
不过家里的境况,他们都明白,也没人提出猪肉这茬。
等到了黄昏时,辛老爹还有两个叔伯的银子都送过来了。
一夜之间,孩子们似乎都长大了,王氏也不避着孩子们,将藏了多年的压箱底钱全都掏了出来。
一两半两的碎银子,外加上今日新添上的一贯钱,前些日子的三百文大钱,搁在红布上黄灿灿的一片。
王氏还在掰着指头数到底有多少银子时,辛夷扫了一眼已经心算出结果。
自家的体己钱一共是五两碎银子并三百文散钱,加上借来的四两银子,也还不到十两。
辛有财的腿,大夫说了需要二十两银子左右才能好,也就是说还差一半。
王氏数了好几遍,才叹着气将钱都收了起来,面色沉重的说:“明日你们在家好生照顾着你爹,我去你们舅舅家看看能不能借点儿出来。”
这本是希望渺茫的事儿,王氏比谁都清楚,她娘家日子过的并不宽绰。可缺了这么大口的银子,让她实在是走投无路。
大勇大壮还有大丫辛夷围成一圈,守在沉睡的辛有财身边,心情格外沉重。
由于太过全神贯注,没人发现,四丫和小宝百无聊赖下正在油灯下翻绳子玩儿。
小宝实在年纪太小,翻着翻着就把绳子缠在了一起,四丫情急之下站了起来。
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