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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的摔倒之势顿时被瓦解。
待回过神,才见沈湛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此刻几乎是将她整个圈在怀中。未晞不免垂眉,小退一步,挣开沈湛的手,坐回位上。被未晞这样挣脱,他倒是不觉半分尴尬,也是坐回位上,道:“叫母后见笑了。”
皇后一派见惯了小儿女情态的模样,含着端庄至极的笑容:“你爱妻心切,母后怎会见怪?”她故意将“爱妻心切”四字咬得极重,未晞不免移开目光,倒是分外淡然。她一点也不想为这些事儿伤神,沈湛是否是爱妻心切,与她何干?沈湛心中的妻,只怕只有玉华吧?
“未晞今日是怎么了?是不是还未痊愈,好端端的,怎么站着都要跌倒?”皇后目光微微含笑,看着未晞叫她觉得有些压迫感。虽是如此,仍是从容已极,道:“回母后,儿臣只是有些疲倦,并非未曾痊愈。”
“疲倦?”皇后的笑容一瞬间便暧昧起来,目光滴溜溜的转过两人,而后停在沈湛身上,“湛儿也是了,凡事当知道节制。再如何食髓甘味,也万不可因此坏了身子。”
殿中霎时静了,那股子清香似乎都透着分分冷冽在其中。她只是淡淡的看一眼身边的男子,旋即低头不语。且不说沈湛到如今也从未碰过她,就算是他想碰她,她也不愿意。既是如此,那又如何的“食髓甘味”“不知节制”?
沈湛一脸的淡然,知道未晞在看自己,又迎上其母的暧昧的目光:“儿臣知错。”
皇后笑得一派雍容:“你们皇祖母虽是盼着孙子,却也不是叫你们不知节制。万事当以身子为先,来年你们还要坐看江山,身子坏了可了不得。”
“儿臣知道了。”未晞如沈湛般答得极为公式化,抬起头看着皇后,极是恭顺。子嗣之事,她此生也不曾多想了。沈湛的女人,无论是谁生下孩子,她都是嫡母。况且,她所求,只是杨国安好,并无其他奢望。
皇后只是含着笑容,看着两人不语,那目光深沉如海。
回到东宫的时光也是如常般,午后玉华来禀报了一次日常用度。未晞只是简略的听了,而后告诉她——“你决定就好了。”未晞早早的就说了,东宫之中一切事宜不必向自己禀报,但玉华依旧是半月前来禀报一次。
玉华其实很尊重她。
用过晚膳之后,未晞倚在贵妃椅上看着屋外的月色。今日又是十五,这月色清辉,一如梦中的场景。只是,她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少年郎了。
“待你长大了,我便来娶你。”不晓得,这句是不是一时的戏言,她却当真了。更不晓得,那个不知是否只是存在于梦中的少年郎,是否还记得当年月下的阿凰。
阖眼,似乎又回到了杨国,还是三姐姐牵着她,站在月下:“凰儿,这里没有别人啊。”
也是呢,若不是梦,那人是什么身份才能出入宫禁呢?皇室中人?还有她没有见过的皇室中人么?
炉中宣和贵妃王氏金香的气息似乎更是浓郁了,闻得她周身都舒畅至极。忽然贵妃椅似乎沉了沉,要摔下去的错觉叫她立马睁眼。沈湛不知何时已经进来,正坐在贵妃椅上看着她。他背光而坐,一张俊脸都没入了晦暗之中。她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太子殿下有事么?”
沈湛目光炯炯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宛如未听见,依旧怔怔的看着她。这昏暗的光线下,她的容颜似乎比之明亮处更多了一份婉约的美。未晞见唤他不动,索性也当面前没有这个人,重新阖眼靠在椅上。
沈湛见她如此,唇边漫上一抹笑来。依旧静静地看她,像是要将她烙入心里。不多时,他便起身,径直坐在床上,看着烛光之下的未晞,开口依旧是淡然:“太子妃今夜难道要在那里睡一夜?”
未晞早已发觉他起身,只是不愿意睁眼罢了。闻他此语,也只是淡淡道:“臣妾不累。何况在此睡,也不是一两回的事了。”
沈湛目光微微一沉,也不曾言语,反倒是缓步走到贵妃椅前。他脚步素来很轻,都到了跟前,未晞也不曾察觉。直到她觉得身子一空,惶急睁眼,才见沈湛已然将自己抱起来。正要挣扎,便听他的声音:“那我扔了?”他不带半分的玩笑之意,脸上还是分外慵懒的模样。仿佛她只要说是,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将她扔下。
未晞沉吟片刻,低声道:“请太子殿下放下臣妾。”她垂眉不看他,只是觉得他的呼吸沉了沉。她不是不怕,摔在地上的痛楚虽是强烈,但总好过叫他看了她的软弱。
沈湛低眉看着怀中的女子,她原是那么纤弱单薄,她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抗拒他,不觉微微眯起眼,薄唇也是抿得愈发紧了,抱着她朝床边走去,就像个孩子一般赌起气来:“我不放又怎样?”
她正要说话,他已将她平放至床上,自己却立在床前看她。他逆光而立,站在烛光之中,慵懒的神色却给她一种压迫感。她也不肯示弱半分,只是抬头看着他。看着她眼中的倔强,他不免无声一叹,旋即脱去外衫,一掌劈灭了灯后躺下。
未晞躺在他身边,只觉得无比的怪异,抿了抿唇,阖眼将身子蜷得好紧。他能领兵大败皇兄,武功自然是不弱的,又想起白日自己几乎跌倒之时他出手拉她之时,她明显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一时更是不安。
沈湛分明能感觉到身边女子的拘谨,心中酸酸的。
那夜她与七七坐在阶石之上哭泣,她在月光之下的容颜,何尝不是叫他恍惚?分明思乡思念得紧,她还是一滴泪都没有落下。倔强如斯,正如烈焰,强行靠近只能受伤。
沈湛转头看她,见她虽是闭眼,但还是极为拘谨的模样。懒懒一笑,却也不再硬撑,阖眼欲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未晞听得耳边呼吸声渐沉,知晓沈湛已然睡去。这才睁眼,虽是看不清,但她竟是没由来觉得他睡得不安稳,总觉得似乎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匆匆看了眼屋外,那月光清辉。月还是那个月,只是身边的人,却不是那个少年郎。
这样久了,她从十二岁,到如今已经十六岁,他又在哪里呢?若真是梦中,愿这样的夜晚,他能入梦相见一场。
有个念想,总好过这长夜漫漫无所依。
阖眼正欲睡下,身边沈湛忽然一把将她捞入怀中,还未待她惊呼出声,便听他沉声说了一句话,话音低低的,那般快速,只是梦呓罢了。
只是这句梦呓顿时阻止了她的挣扎与惊惶,旋即看着黑暗中的男子,心中百感交集。
他说,“阿凰,别走。”
没由来的心软,她只是靠在他怀里,低低道:“我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咳,这个算不算暧昧~~~~
☆、谋攻
天光熹微,朝阳懒懒的洒在小院之中,让万物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朝阳初升,又是崭新的一日。
不可置否,在东宫之中,她从未有一日睡得这般安稳。睁眼,尚且懒懒的不想动弹。转眉,身边早已空无一人,望一望窗外晨光,料想沈湛早早的就去上朝了吧。
轻轻抚着自己的额,未晞不免也有几分稀薄的恍惚。她也是不知道为什么,昨夜听到沈湛梦中那声“阿凰”,她就像是被初春和煦的阳光融化的积雪,一瞬间便心软了。
她从未想过,他竟是知道她的小字。
阿凰,阿凰……记得幼时太后奶奶揽着她,低低吟道:“风飞翱翔兮,四海求凰。”太后奶奶总是说,“阿凰是与别人都不同的。”
她其实也不知道哪里不同,只知道,宫中一直有这样的说法,她出生那日,有凤来朝,绕宫三圈飞鸣,而后那凤凰不见,她却出世了。太后奶奶认为此乃上天吉兆,大喜之下,旋即赐她小字“阿凰”,又因为她是早上出生,便取名未晞,意取“白露未晞”之意。
不免轻轻一笑,朗盛唤道:“七七——”随后便是如常般的梳妆、用膳,并无什么不同。只是七七笑得别有几分其他意味:“公主昨夜睡得还好么?”
未晞斜睨她一眼,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啐道:“你倒是没正型起来是不?你这样子,我看以后谁敢要你。”七七挤挤眼,捂着嘴很是乐呵的模样。
初夏的日子,白日渐长,人也没由来的犯懒。玉华来寻未晞之时,得到的便是未晞正在午睡的消息,她也不曾多留,便回去了。
待回到自己的小院之时,她的贴身侍女含珠不免低声抱怨起来:“太子妃如今倒是愈发爱睡了,白白叫我家侧妃跑一趟……”
玉华坐在镜前,取了发中的累丝金凤,重新绾了个双刀髻,又在额心贴上花钿,笑得很美:“原是我没有先与她说,怎怨得她?”说着,一双美目又是看着含珠,“你也是,太子妃是你能说得的?”
含珠一脸忿忿不平,撅着嘴:“我就是不知道了,太子爷往日是不喜欢她的,怎么突然就喜欢上了?听说昨儿个还在太子妃那里歇的呢。”
玉华闻她此语,手上不免一顿,眸子里也暗了些:“是么……”含珠从镜中见自家主子似乎不欢喜了,只得赶紧劝道,“小姐也别如此,奴婢看着太子妃容貌还不及小姐呢。”
玉华闻言,不免一笑。她的母亲未出阁前便是极为美艳,彼时表舅后宫之中尚且寻不出一人能超过母亲的容颜。她年岁尚幼之时,已然是连宫中都称道一二的美人,那时太后便笑语要母亲将她嫁给天家做媳妇。而与她年岁相仿的,只有皇后嫡出的两位皇子。谁都说,陆家的女儿容貌极美,家世又好,料想定会是太子妃了。
她儿时便也极为喜欢那位沈湛哥哥,又偷偷听过长辈们的笑语,知晓那便是自己未来的夫君了。每每见到他之时,总是笑着,红了脸。沈湛哥哥也是含着慵懒而温润的笑容,轻轻地唤她的名字——“玉华。”
只是,待到沈湛哥哥弱冠之龄之时,却只是娶她为侧妃。她不懂,彼时心中还赌着一口气。尚且是皇后相劝:“东宫之中又无正妃,只要你与太子两情相悦,正妃与否,又有什么要紧呢?”
似乎也是这个理儿,只是为什么,沈湛哥哥会求取杨国嫡皇女呢?
想不明白,也不愿意明白。好在,他并不喜欢那个杨国来的公主。
“你也莫要插科打诨,”她出言制止,心中还是有一分酸楚,“她容貌几时不及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母亲原是名动天下的美人,哪里是我能比的?”说至此,又笑得迷离。他不也是愈来愈迷那个女子了吗?
含珠哼了一声:“我看太子妃那双眼睛,不就跟小姐的一模一样么?说不准太子是看她的眼睛像小姐才想娶她呢。”
玉华微微一笑:“但愿吧。”又细细看着镜中自己的双眸,那眸子仿佛一汪春水,看得人恨不能深深沉醉下去。
不多时之后,便有人通报,说是嘉国公夫人来了。
陆夫人如今虽是上了些年纪,但容颜依稀还有年轻时候的痕迹,风姿犹存,一袭曳地长裙更是显得无比的端庄,对玉华行礼道:“臣妇见过侧妃。”
玉华忙不迭扶着其母:“母亲不可。”又静默片刻,眼中似乎也有些泪意,“女儿虽是嫁了太子殿下,难道就不是娘的女儿了么?”
陆夫人不免喉中一哽,携了玉华的手坐下:“好好好,娘的好女儿……”她的手将玉华的手握得那么紧,倒像是怕了她会忽然不见一般。玉华只是笑着:“含珠,还不快些。”
含珠何等的机灵,听这话便会意,出去片刻,便捧了茶回来:“这原是上好的明前龙井,夫人慢慢品。”说罢,便躬身退了出去,又对其他的侍从使一个眼色,将其全部领走了。
待众人退下,陆夫人方才幽幽叹着,看着女儿:“玉华,你如今在这太子宫中,可过得快活?”她有些不解,笑得宛如雨后娇花:“女儿为什么会不快乐?”
陆夫人满脸的欲言又止,重重一叹,才拣了话来说:“为娘在家中,总是忧心着你。太子妃过门也有大半年了,太子可有冷落于你?”
玉华眸光一闪,旋即笑着说:“太子几时有冷落女儿?只是如今,倒是愈发心疼起姐姐来。”顿一顿,又幽幽一叹,“听闻姐姐当时是自请和亲呢,也是可怜了,这样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