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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钦隽仿佛并未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定定看着我,良久,久到我的一颗心砰砰跳得快失控了,他收回目光,“好。”
我勒个去—没见过这样抢我饭碗的。下午害我被苏汶冤枉的账还没找麦臻东算,又给我摆这么一道。我顿时急了,“那你答应的专访呢?”
沈钦隽从我身边走过去,安静地说:“专访不会赖你。今天你先回去吧。”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从我身边走过,剩下我一头雾水。老远的,麦臻东回头,粗声粗气地说:“还不走?”
我垂头丧气,“这里离市区太远,打不到车。”
最后还是老爷子让人把我送回去。司机是平时给老爷子开车的,末了还主动递张名片给我,“姑娘,以后有事一时间打不到车的时候,就打电话给我,别客气。”
礼貌性地看了一眼,虽然我知道自己绝不会打这个电话,但还是客气地说:“谢谢您了。”
司机大叔看了我一眼,笑道:“有空多来看看老爷子。”
我答应了一声,看着车子渐渐汇入车流之中,再看看时间,已经是饭点了。随便推开街边一家茶餐厅,我点了份套餐。胃明明是空的,可是一口口咽下去,却十分机械,更像是在完成任务。好不容易吃完叉烧饭,我决定慢慢溜达回家。
大约是人潮太过嘈杂,手机在口袋里震得快没电了我才意识到,接起来
,就听到老麦依旧没好气的声音,“在哪儿呢?”
“东方百货。”
橱窗里的宣传画是真的好看,男女模特身姿楚楚,硬朗的风衣下曲线令人遐想;再一转头,是另一家当季的彩妆,上边的年轻女人拍了脸部特写,肤如凝脂,烟熏妆衬得眼晴更为深邃。我看了许久,直到有人拍拍我肩膀,“干吗不在里边等我?”
“我说的是东方百货,怕你找不着。”我看了看他的脸色,已经不像下午那么糟糕了。
“白晞,你……你还真是死脑筋。”他怔了怔,倒是笑了出来,“以前我觉得你还是挺机灵的呀。”
“我啥时候机灵过了?以前被你骂得那么惨。”我转过目光,依旧凝视那彩妆广告。
“行了,广告有什么好看的?秦眸你还没看够?”他把我一拉,“走,逛逛去。”
我顺从地走在他身边,略微落后半步,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一言不发。
“下午的事,怎么不马上告诉我?”
我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那俩女孩来找我寻衅的事。
“其实没什么,我都忘了。”我轻描淡写地说,“她们是误会了,我没放在心上。”
“你不难过?”他停下脚步,声音低沉,“听说还被打了?”
难过?
我心底一笑,其实我是难过的。谁遇到这种事会不难过呢?!
可我更难过的是后来发生的事。
一个人遇到一件伤心事,能够治愈的方法除了时间,还有……让她遇到一件更加伤心的事。这样,她就会只记得更伤心那件事了。
我不说话,麦臻东就上前了一步,和我的距离大概只有两个拳头远。
“还有今天下午,他们让你去拍你就去拍?”他眯了眯眼睛,忽然伸手触向我的脸颊,快得令人猝不及防,也,温柔得令人猝不及防,“你,心里不疼?”
我微微张开嘴巴,脑子像是生了锈的齿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坦坦荡荡地帮他们拍照,若无其事地与他们聊天,那只是我掩藏得好——我看着他给她整理衣裙,看着她与他低声呢喃,其实心里酸得像是咬了一个大柠檬,牙齿都用力地快要咬碎了。
我和秦眸对视的时候,总想起那时我还在装扮成沈钦隽的女朋友,偶然
间与她见面,他紧紧牵着我的手,亲密得像一个人似的。
现在,他们都快结婚了。秦眸自然知道了那些小把戏,或许连我每个月收十万块钱都知道了。每次看到我,大约都是像在看个傻子,还是一个贪钱的傻子。
呵,我这人的脸皮是有多厚,神经是有多粗,才会答应帮他们拍订婚照啊。
我转开目光,低声说:“这是工作。”
“你对我倒是嘴硬。”麦臻东倒笑了,“你对秦眸怎么不嘴硬?你要不想拍,谁能逼得了你?”
“所以你下午来找我,是来帮我解围的吗?”我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我心里是很感激的。”
他眼神中滑过无声的笑意,松开了手,声音低沉而温暖,“以后少和秦眸来往。”
“我本就和她不熟。”
我无奈,很多场合,真的避都避不开。
“觉得她很好?很高贵,很纯洁,配得上沈钦隽?”他忽然讽刺地笑了笑。
我抿了唇不说话。
老麦却没说下去,只是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声音安安定定的,“沈钦隽没看上你,那是他瞎了眼。”
后来很多时候,我都反反复复地想起师父跟我说的这句话。尽管我知道他只是在安慰我,可是那句话到底还是在我心里生了根,激起了一点点,温暖的涟漪。
第二天我去公司上班,每个人看着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可是没有人提起昨天发生了什么,苏汶见到我,也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我走进她的办公室,告诉她沈钦隽答应了接受专访的事。难得她眼神里够了一丝笑意,点头说:“那你去做吧。”
我应了一声,正要出门,她忽然叫住我,“白晞,昨天的事别放在心上。”
我隐约觉得老麦一定帮我做了什么,可我只当作不知道,笑笑说:“我知道,谢谢。”
下午的时候,麦臻东的工作室发来了沈钦隽和秦眸的订婚照。
编辑打开照片的时候,整个公司都沸腾了。
“秦眸的未婚夫也太帅太年轻了!”
“这一个大独家一定能帮我们冲销量!新杂志的渠道就靠这个打开了。”
我看着其中的一张,心底有些嘲笑构图创意的老旧。沈钦隽单膝跪地,微笑着执起秦眸的手,将那枚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她轻轻一低头,一缕发丝松松落下来,发梢末尾在夕阳中漾起淡淡的光晕。
创意是老旧,可真架不住他们完美无瑕的容颜和气质啊。
还有一张是秦眸穿着沈钦隽的衬衣,松松垮垮地跪在他的床上,长发凌乱,眼神迷离而暖昧。他站在一旁松着领结,眼神中尽是宠溺。
我吐出一口气,转开目光,忽然想到,老麦真是救了我一命——如果让我拍,我恐怕真的会受不了的。
挂了电话我才觉得有些稀奇。沈钦隽是一个把工作和私生活分得一清二楚的人,所以公司上下对他的恋情知道得并不多。直到前段时间集团公布了订婚的消息,上上下下顿时炸开了锅,以前的同事璐璐他们迫不及待地打电话来给我八卦,末了还说:“我心里的男神和女神在一起了,我死也瞑目了。”
即便如此,在员工们眼里,沈钦隽还是那个沈钦隽,低调从容,专注在公事上,仿佛马上要和女明星结婚的那个人不是他。
他能把订婚照的地点选在家里,专访地点定在公司,可见这世上能令他真正敞开心胸的人,也就他的依依罢了。
因为是第一次做专访,连流程都不大清楚,我找同事请教了半天,还借了一支录音笔,郑重共事地列了采访大纲,给主编审核过后才放心。
重新回到荣威,我终于有机会去一次传说中的二十一楼。
因为是下午工作时间,一楼有些冷清,前台的女孩子换过了,不过依旧笑容甜美而职业,查了查预约名单,亲自领我到电梯门口,笑意盈盈,“白小姐,沈先生在等您。”
他的秘书已经候在电梯门口,一见到我,笑得熟稔,“白小姐真准时。”
走廊长长的,深蓝的后玻璃外阳光义无反顾地落进来,在深色地毯上描摹出浅浅的光亮。我微微低着头,每一步都准确无误地踏在地毯的分割线上。听到身边的女生说:“白小姐,要什么饮料?咖啡还是绿茶?”
说话间她已经把门口推开了,我的脚步至此完全顿住,只是条件反射般的答:“咖啡。”
“好的,请进吧。”她伸手示意了一下。
望安静坐着的年轻男人,有些求救般问:“秦小姐呢?”
“哪位秦小姐?”秘书飞快得看了沈钦隽一眼,在我站定后之后,就关上了门。
我站在原地,“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你不是专访我吗?”他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态度异常闲适。
“是你们两的专访。”我不得不强调一遍。
“哦,她在剧组拍戏,这两天出不来。”沈钦隽轻描淡写地说,“坐吧。”
正说着他的秘书敲了敲门,端了杯咖啡进来。奶白色的骨瓷杯里,褐色的液体泛着浓浓的苦香,她端着放在我面前,又放下小奶罐,准备离开。
“拿些方糖进来。”沈钦隽忽然开口,指了指我的饮料。
“你怎么知道的?”我拧眉,心底滑过一丝诧异。
沈钦隽却没有接口,上下打且我,“白晞,你不热吗?”
其实我鼻尖都在流汗,这座大楼永远都是温度适宜,我身上的大衣便显得厚了一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进到这里,发现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自己手足无措得像是乡下人进城,连衣服都忘了脱。
我把外套脱下来,随便放在椅子扶手上,掏出纸笔,“找们开始吧。”
秘书又悄无声息地进来,将一小碟方钻放在我的手边,我说了句“谢谢”,
拿起银色镊子,夹了两块儿扔进去,哄咚声过后,褐色的液体便渐万消融成一种温暖的咖色。
“手在发抖,是紧张吗?”沈钦隽忽然开口,含着笑意。
我其实没那么想喝咖啡,不过是想做点儿什么,好让自己镇定下来。不
过这样赤裸裸地被揭穿,我有些恼羞成怒,“有什么好紧张的。”
滚烫的液体慢慢从喉咙流进胃部,我觉得自己的精神好了一些,“嗯第一个问题,你第一次见到秦小姐是什么时候呢?”
他轻轻靠回椅背上,十指交叠,“你不是知道吗?”
原本在做记录的笔停下来,我尴尬地了笑,“我替读者们问的。”
他凝思片刻,“大学生电影节。”
大学生电影节?
说起这个,我脑海里有了画面。
那个电影节我也有印象。那是我才大一,因为许琢是学生会的干事,我找她借到工作证,混在学生记者区,借了同学的单反,拍得不亦乐乎。
那一年秦眸就是凭借着大学时的小成本文艺电影在大学生电影节上拿走了第一个奖,又以为是本校艺术院的院花,更加惹人注意。我还记得挤在人群里看见她穿着白裙走过来,漂亮轻盈,以至于周围一圈同学都疯狂地喊着她的名字。
“你也有去吗?”我有些诧异地问,“那次我也在呢。”
隔着桌子,他的目光安静地落在我身上,“你那时候大一?”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不觉有异,又追问,“一见钟情吗?”
“不算吧。到第二次见面,中间隔了大半年。后来她还怪我第一次没记住她。”这个男人眸光轻轻收敛了片刻,不知回忆起了什么,长长的睫毛垂下,覆上温柔,“就是这样。”
“下一个问题,是你表白的吗?”
沈钦隽竟然味的一声笑了,一伸手把我紧巴巴握着的那张纸片拿了过去,嘴里说着:“我看看你写了什么。”
我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他把问题通通看了一遍,边看还边笑,时不时拿眼角瞄我,那意思我是看出来了,就是在说问题烂。
我急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配合啊!”
“……最喜欢她演的哪部电影……这种烂问题你都问得出来。白晞,看来你是没好好做功课。”沈钦隽懒懒地将手中的纸片揉成一团,准确无误地扔进了垃圾桶里,“我是对你太放心了,没让秘书审核一下就放你进来。”
“我本来就不会采访。”我黑了脸。
“这样吧,我们交换。”他的眼睛在此刻异常地明亮。
“什么意思?”我直觉有些不妙。
“我问你一题,你可以问我一题。什么都能问。”他制定规则,“很公平。”
我想说公平个屁啊,明明是我来采访你,明明是你要上杂志,可这公子摆出一副“不愿意就拉倒”的样子。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站起来,“我去下卫生间。”
我转身就要出门,他悠闲地指了指反方向,“这里边卫生间。”
“不用了。”我生硬地说,“我喜欢去外边。”
出了门,我的脸热得发烫,看见他的秘书站起来,笑问:“白小姐,这么快结束了?”
“卫生间在哪儿?”
她虽然诧异,但还是微笑着给我指路。
沿着长长的走廊往里边走的时候,我并不急着上厕所,我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来平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