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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低着眼睛想了很久,抬起眼睛的时候眼中充满了精神道:“好,我要去,而且师兄,我总有一种预感,这次也是那个神秘人在邀请我。”
“嗯,下回我会再给你一些法器,记住,随时与我们保持联系。而且,你跟寒一起吧,他在你身边我倒挺放心。”
谈到了寒,白露眼神有片刻的迟疑,惊蛰心思何其细腻,他疑道:“怎么?你们俩有什么问题了吗,今天他都没有跟你一起。”
白露感叹道:“没有。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总觉得跟他的关系有些疏离。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觉得。”
惊蛰笑了笑,拍拍白露的肩道:“别乱想了,回头主动找他聊聊吧。”
***
三天后,白露就收拾了东西,出发前往宫中。
在京城这么久,这却是她第一次进皇宫。从宫门开始就有层层关卡,她跟着一个公公,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过了一座桥后抬眼便看到连绵的宫殿和远处若隐若现的山脉。
从万里而来的山脉潜于此,正是元气汇聚之地。宫外建有皇城,皇城外又建内城、外城,城廓层层包围处,正为龙穴。
这就是皇宫。
白露深觉被这等景观所震撼,耳边已经听到带路的公公奇怪的腔调道:
“姑娘,这边走。”
从走入宫殿的区域开始,白露就已经感受到了各种蠢蠢欲动的戾气怨气,那些煞气被隔到了屋门之外,被这龙穴的正气压制着,几乎如四处逃窜般窜行在宫中的很多角落。
这也是皇宫,白露心想。她一路是不敢乱看的——在宫中的很多角落,各色各样的鬼魂,上到七旬老人,下到尚不会走的婴孩。这里仿佛就是整个人间。
一路穿过假山小径,他们走了很久,直到白露都觉得微微出汗了,终于到了一个亭子旁的时候,带头的公公方弯着腰退下。
白露刚瞥到不远处椅子上的人影,周围的侍卫宫女都跪了下去,她也跟着他们跪下,心里不禁有些紧张。
宫女们问过安之后,她也道了句,“民女拜见殿下。”
一直跟在白露后面的寒此时正挺直地站着,他道,“白露你看。”
白露此时还不敢抬头乱看,只用余光偷偷地瞟了一眼不远处的亭子,只看到亭子旁的轮椅上坐着一个一身华服之人,尚且看不清长相,他左手边站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侍卫,右手边……是一个一身黑衣的同样女侍卫装扮的女鬼。
白露暗暗在心里悱恻着,此时亭子中传来那男子的声音让她起身。
她缓缓起身,目光先是被那轮椅上的二皇子吸引。他很瘦,双腿上盖着一层厚厚的毛毯,上半身靠在轮椅上,脸也略显瘦削,面色带着病态的白,很明显的便能看到眉间的黑。
进宫之间,她便已经了解到,这个二皇子很小的时候双腿受过伤,自那时便不能行,长年都坐在轮椅上。还有一些,比如他的文采是极厉害的,兵家之学亦十分精通,不过因为这残疾……所以并不受皇上重视。比如,他身边常用女侍卫,而他手下的女侍卫,个个都是顶尖的杀手,每年他身边的女侍卫都会换血,不得力的即会被换掉。
而人人都知道,“换掉”是什么意思。
从传说中,白露便想,这样的人必是极阴戾的。而最近的一条传闻中,他杀掉了曾经待在他身边三年的女侍卫。三年,那个女侍卫是唯一一个在他身边待了三年的人,所有人都以为她必定是特别,是唯一,可就因一次失误,也难免被他杀掉的命运。
白露的目光从皇子身上移开后,便看向他身边那个黑衣服的女鬼,尽管穿着黑衣,仍能分辨出她的背后有一片深色的痕迹。
寒看了片刻后,道:“一刀穿心而死。”
白露却十分冷静,她用口型对寒道:“我猜,她就是传闻中被二皇子杀掉的女侍卫,杜衡。”
寒道:“你觉得是她吗?”
白露很坚定地摇头,只因她看到的那双眼睛里,悲伤,孤寂,怜惜,爱。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对残疾男主超有好感,基本经典的男残文我都超爱。真正意义上第一部作品写的就是一个腿残的男主,可惜那篇文写到一半,想回头修,却懒得修了,就一直扔在那儿没发。在这个小故事里我终于忍不住写了!
啊呀呀,争取下一部写一个残疾的男主~
☆、渡人渡己(二)
宫中规矩繁多,白露到的这一天,按规定,还不能立刻为二皇子诊断以及作法。
当一个公公把她安排到一个房间中,阴阳怪气地告知她这些,又轻飘飘地离开后,白露不禁冷汗了一把。她一向都怕这些宫人,她可以看到他们头顶凝聚的很深的咒怨,让她看后头皮发麻。
她在房间中放下所带的东西,小心地拿起桌上的茶壶和茶杯,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在热茶腾起的水雾里静静思考着。
不一会儿,她便看到门外黑影闪动,随即便听到了寒的声音,她心知必是寒从二皇子殿中回来了。她打开门,看到门口还站着两个侍卫,动也不动,她对寒用口型道:进来吧。
寒瞥了一眼屋子正中间悬挂的八卦镜,白露回头一看,这八卦镜竟是经高人开过光的,寒也不免畏其几分,她走回屋里把那八卦镜取下,换了张老君图挂上。
寒进屋后,白露便问道:“怎么样?”
“我只在他进屋前观察了一会儿,后来他进了屋我便进不去了。”
白露点头,这一个房间中的风水摆设都尚且如此小心,二皇子的殿中自不用说。
“不过,我觉得不像是煞气附体,倒像是……中毒。”他说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很谨慎,白露亦是为之一惊,若是下毒,那怕是人为,宫中事多凶险,那牵涉便大了。然而,若是下毒的话,大夫都看不出来,她又能做什么呢。
“其实,如果想验证的话也很容易。”白露道,“如果二皇子喝了符水,没有任何反应的话,那便应不是煞气所致。”
她手中有几道符,上面的咒法对煞气十分有效,若是煞气附体之人喝了之后,必定有剧烈反应。这样也便能测出二皇子的病因到底是与煞气有关,或是另有蹊跷。
“嗯。”
“还有今天见到的那个女侍卫的亡魂,我总觉得,她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
*
当晚入夜后,白露和衣在床上躺下了。夜晚的宫中安静非常,她靠在温暖的被褥上,尚未吹灭蜡烛,也便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夜深几许,整个宫殿陷入了一片寂静。不久后,远处传来渐近的打更声,此时亥时已过。
忽然,房中蜡烛的烛光剧烈地摇曳起来,蜡烛映在墙上的黑影被拉得很长,似有一孩童高,黑影跟着烛光也剧烈地摇晃着。
白露睁开眼的时候,觉得有些清冷,扯来身侧的毯子盖在身上,却突然预感般抬头看向窗子。
只见,月白色的窗纸上映着一个人上半身的轮廓,漆黑的,静静的,正面对着她的方向。在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窗外有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自己,仿佛盯着猎物一般,眼眦欲裂,充满煞气。
她一身恶寒,一时间睡意全无,掀起膝上的毯子便往门口跑去。
门猛地从里面打开的一瞬间,带着春寒的冷风灌入屋中,门口的侍卫扭头看向突然从屋内冲出的人。
然而白露冲出屋子,看向那扇窗子的方向,那里却什么都没有。于此同时,更夫睁着睡眼,提着灯笼,正从屋门前走过,传来钝钝的梆子声响。
她在寒风中站了一会儿,才出神般缓缓走回屋中,关上门。
下半夜,再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白露便被带到了二皇子的寝宫中。二皇子坐在一张轮椅中,他身边的宫女正在服侍他穿一件锦衣袍。两个宫女已将衣袍的双袖小心伸展开,正对着他的两臂,可他却如没看见一般,低头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折子,对身边的穿着红衣的女侍卫叮嘱了几句,女侍卫道,“赤瑾领命。”便带着折子下去了。
白露行礼的时候,二皇子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对身边的公公道:“这又是谁。”
公公鞠着身子道:“是太后让人请过来的,是附近有名的阴阳先生,给您看看……”
随着“咚”的一声,他手中的茶杯已经落在了桌子上,顿时,所有人都不敢吭声小心地听着,他手上停了一会儿道:“那好,便看吧。”
他答应的快,白露一瞬间却有些微微发怔,她已经看过了二皇子的脸色,需要知道的也都差不多了。为了让二皇子喝下那符水,她只好硬着头皮拿出法器在屋中小心地四处走动着。
尽管她并没有看像二皇子,却也能用余光扫到他偶尔看过来的锋利的眼神。她走了半圈后,在二皇子面前停了一会儿道:“屋中并没有异象。”
她还是这几天第一个说屋中没有异象的阴阳先生,二皇子抬眼,却没有说话。
公公在一旁道:“看不出什么就别在这献丑。退下吧。”
白露跪下,把手中的符递出来道:“可是民女怀疑,二皇子身体内有凶煞……”
“放肆!”那公公骤然打断她道,“殿下的金体是你能怀疑的吗!”
白露低头举着符纸不言,屋中静了片刻,忽闻轮椅转动的声音,二皇子已经背向她,向另一个方向离去,只留下一句话:“收下。”
一个女侍卫从白露手中接过了符咒,白露道:“符水不同于汤药,我同你们一起吧。”
熬制好符水已经是下午,符水端去的时候,白露留在殿外等着。
白露一直攥着手心,手心已经渗出了汗。她不知道二皇子喝了会有什么反应。身体有剧烈反应的话则说明有一个非常强大的阴间力量在作祟,她能对付吗?她在想,如果没有什么反应的话……那她更是没有了办法。
无论哪一种结果,下一步都很难走。
她看着殿门沉沉地想着,不过一会儿,门内便传来了脚步声,房门从里面打开的一瞬,一群官兵已经迅速涌上来,将她双手和肩膀扣住,她低下头的瞬间只听到公公尖锐的声音:
“快传太医,二皇子中毒了!”
***
白露没想到自己坐到大牢中时,心情比想象中平静很多。她坐在草堆上,闭上眼睛,听着牢门的锁落下后,才缓缓睁开眼睛,从身上拿出一叠黄色的符咒,随着她口中念着咒语,符咒发出白光来,逐渐覆盖了她所在的整间牢房。
她看到那些蜷缩在地上的、躺在草堆上的,甚至吊在顶上的未眠亡灵都逐渐得到了放松,他们的灵体逐渐被白光融化一般,终于得到了超脱,逐渐消散。
寒在她身旁坐下道:“你现在怎么想?”
白露叹了一口气道:“还能如何,我只能等了。我可以确定,我的符水在送进去前是没有问题的,而二皇子中毒,则说明,要不是有人在符水送进去时趁机下了毒,要不就是二皇子是对符咒产生了反应。如果是第二种,则说明二皇子的病是与阴煞有关,那么我就还有价值。”
“若是第一种呢?”
白露低下头道:“若是第一种,就说明要害皇子的人是故意借我的符水对二皇子下手,二皇子就很危险,而我也逃不出干系了。”
寒道:“不是第一种,刚才你被抓走后,我在那门前等了一会儿,听到太医在里面说解读之法,似乎并不是难解之毒。若是有人借此机会下毒,又岂会轻易让太医解了去。”
“那……那二皇子中的毒到底是什么呢?”
寒点点头,“我怀疑,他中了一种不易察觉的毒,可能因为你的符水化解了部分阴毒,使那毒素显出。我以前就曾经见过这种毒,由一些心术不正的研习阴阳术的人制出来的。”
这话一出,白露觉得眼前明亮了许多,她道:“那意思是二皇子有救了,我也有救了。”
寒倒没搭话了,白露想着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却听寒慢慢道:“即便不是这个结果,你也不会没救。”
白露听后不禁莞尔,她心中感觉到一种细细的温暖,她心想,跟寒的关系终于回到了从前了,她心中的一块石头也终于落下了。
果然,白露平安无事地在牢中待到了晚上——没有人来处置她,就说明二皇子那里应该没事了。
欣喜之余,她又想到这个幕后黑手还没有找到,这件事,不过才刚刚开了个头。她还要等一个人。
当晚,狱卒都睡着之后,白露听着牢狱的滴漏,也终于等来了她一直在等的那个人。
或者,已经不能称为是人了。白露一直觉得,她一定还会出现,也一定知道些什么。
当她一身黑衣站在白露面前的时候,白露站起身来,看着她灰暗的眼睛道:
“你就是杜衡是吗?二皇子曾经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