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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此等阵仗,一个个围着油光锃亮的大奔指指点点,一会儿有小孩大着胆子上去摸,一会儿有年轻的姑娘靠着车自拍,头一回陪老板追弄堂公主,助理的内心也是崩溃的。
樊家二老就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们不认识谭宗明,也不知道他那身西服那块腕表那辆车到底值多少钱,只知道这个不请自来的男人很土豪很厉害,以及——有一种他们形容不出,却能清楚感受到的强大气场。
一种只在樊家女儿面前会变得温柔的气场。
“你吃饭了吗?”
“没有,一早就从南京开出来了。”
“那跟我们一起吃吧。”
“好啊!”谭宗明十分自来熟地开始脱西装,卷袖子,“需要我帮忙吗?”
樊妈妈看着他把那件看起来就很贵的西装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先心疼西装三十秒,然后小心扯了下汪曼春的衣袖,“小美啊,要不咱们请谭先生上梅林春晓吧……”
“什么梅林春晓?”汪曼春疑惑。
“你忘啦,你们班那个小军,去年结婚的馆子呀,你说特别贵特别高档,将来你也要在那里办酒的呀……”
汪曼春真后悔自己多问了那么一句,赶紧捂着樊妈妈的嘴把她推进厨房,转头就看到谭宗明冲她笑,“梅林春晓,我记住了。”
汪曼春刷地红了脸,“晓什么晓,家里有什么你吃什么!”
“我能点个菜吗?”谭宗明举手,“我想吃你做的红烧肉。”
“姑姑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菜啦?”雷雷惊讶地叫。
“你姑姑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你没吃过吗?”
雷雷迷惑地摇头,“姑姑不会做菜,也从来不学,她说女生要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然会变黄脸婆。”
汪曼春赶紧把雷雷又推进卧室里去,“没叫开饭不许出来!”
谭宗明摸着鼻子继续笑,“原来我受过破格接待。”
最应该推出去的是他吧?是吧?是吧?……汪曼春简直忍不住要朝大门口看,这一看正好看到樊老大提着一堆食品袋子进门,随之进门的还有一股奇特的,销魂的味道……
“天,你买了一坨狗屎回来吗?!”汪曼春捂着鼻子叫。
“这不是你最爱吃的寺街臭豆腐?”樊老大也叫,“妈特意叫我去买的!我可排了整整二十分钟,你说它是狗屎?!”
汪曼春脑子转得快,一指谭宗明,“他不吃这玩意,快拿出去……”
“臭豆腐吗?我吃啊。”谭宗明实力拆台,“上回包奕凡给安迪带了一大坛,办公室分着吃了,闻着臭,吃着挺香的……”
“就是嘛,我妹特爱吃,人家搬了地址还追过去买……”
于是这一顿樊家家庭聚餐,所有人都吃得谈笑风生热热闹闹,只有汪曼春强忍着那一股臭豆腐的“异香”,装着很有胃口的样子,勉强塞了一碗饭……
吃完饭,两位助理在外头也解决好了自己的午餐,还按谭宗明的指示,买了价值不菲的见面礼送进门,樊家上上下下眉开眼笑,拉着谭宗明的手不放,恨不得现在就改口喊女婿。只有樊妈妈面藏忧色,悄悄把汪曼春拽到厨房。
“小美,你跟妈说实话,这个谭宗明,他知不知道你以前有过男朋友啊?”
“知道。”汪曼春岂能听不出樊妈妈的婉转之意,“我的底细他都知道。”
“他不介意?”
“他敢?”
樊妈妈眉头更紧了,“小美啊,妈不是傻子,他的条件也太好了呀……又有钱,又会说话,长相性格都挑不出毛病,年纪也不算太大,还没结过婚……这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女婿,他看中你什么了呀?”
“这我哪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小美,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他家里面,或者自己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汪曼春失笑,“没有没有没有……”
“你可得跟妈说实话啊小美!咱家是穷,是缺钱,可谭家要真是个火坑,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跳……”樊妈妈说着说着忽然哭起来,“小美,妈知道你能干,从来不用妈操心,妈就偏心你哥多了点。可妈再偏心,你也是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呀,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总不能就这么送去给人糟践了……”
“你想哪去了,我跟他八字都没一撇呢!”
“那就好……小美你知道的,你爸你哥都没什么本事,万一给人欺负了,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一切就只能靠你自己了。你千万千万擦亮眼睛,保护好自己,不要上当受骗,宁可穷点,人老实可靠就好……妈再偏心你哥,还没到卖女儿的地步……”
简陋破旧的厨房,粘腻油污的灶台,残羹剩菜的碗盆,樊妈妈站在一片狼藉中,握着女儿的手流泪叮嘱。突然之间汪曼春不觉得她讨厌了,这只是一个被顽固传统和沉重生活压迫得濒临崩溃的母亲啊,漫长的岁月里她无视她的女儿,压榨她的女儿,可埋藏在她的心里的母爱一息尚存,而这一点微弱又倔强的母爱,是上一世的汪曼春,至死都不曾拥有过的财富。
回上海的路上,她有点沉默。
谭宗明当然也发现了,等车入上海,助理各自离去,他才轻声相询,“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不提前商量就去你家,太冒昧了?”
汪曼春笑笑,“你心里怎么想的,我还不知道?和你无关。”
他几乎可称之为突袭的行为,说穿了,不过是想有一次近距离接触樊家的机会。不管是为了挖出她和汪曼春的关系,还是为了多了解一点自己正在追求的女人,或者单纯只是想秀一下存在感,她都无所谓。他没有恶意,反而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她替这个身体原先的主人——甚至还有汪曼春自己——收获到了为数不多,然而弥足珍贵的亲情。
她突然发现,和这个男人在一起,自己的运气总会变得不错。
“干嘛这样看我?”谭宗明被她看得不自在,“不是说和我无关吗?”
“无关不能看你吗?”
“……你看你看,你随便看。”
汪曼春又看了一会儿,额头鼻子嘴巴,耳朵眉毛眼睛,好像连眼角细纹都让她心里生出痒痒的欢喜。
“谭宗明。”她靠过去一点儿,“我觉得你是我的福星。”
“噢,快告诉我这不是好人卡。”
“……”
“福星被你判过死刑,福星很紧张,后果很严重。”
还能不能更贫一点……汪曼春在他胳膊上轻掐一下,“你给我闭嘴。”
用词是凶狠的,语气里却别有一种恃宠而骄的亲昵,谭宗明笑得见牙不见眼,最后干脆搂过她,额头抵在她鬓间用力蹭了好一会儿,蹭得她几乎以为他下一句要说“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了,却没想到他一把拉下前后座之间的挡板,把她圈在怀里低声说,“福星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崔孺镜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作者有话说又踩雷了
今天写一章甜的赎罪
我觉得这是本文到现在最甜最甜的一章没有之一了……
第37章 崔家
寻找崔孺镜的过程远没有寻找崔有志那么顺利。谭宗明派出的南下小分队在早已面目全非的高第街寻访数周,才确认程家建国前夕举家迁往海外,流散四方,而带着崔孺镜的那一支先去美国再回香港,并于1964年把时年22岁的崔孺镜嫁给了澳门何氏家族的一位旁支子孙。这位何先生和赌王已不算近亲,可毕竟是何家人,自己又肯打拼,中年以后在港澳富豪圈中颇占一席之地。崔孺镜已经改回姓明,又由算命先生改了学名,出嫁后再冠夫姓,平时则用英文名示人,难怪以谭宗明的势力,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人。
然而事在人为,八月初一个溽热潮湿的午后,谭宗明还是见到了已经七十四岁高龄的崔孺镜——何明淑杨女士。
初见这位独居主教山豪宅的老妇人,谭宗明不是不感慨的。她是明台叔公的亲生女儿,他的姑母,也是崔二奎夫妇抚养了三年的养女,晴山健次口中的二妮。她是偌大明家除了谭正这一支外,他找到的唯一后人。就连汪曼春看到她照片都忍不住惊呼,“这鹰钩鼻和明台长得一模一样!”
明台什么模样,谭宗明没有见过,可这位何夫人面相威严,年过古稀依然有一双精明锐利的眼睛,看谭汪两人的眼神就跟审讯犯人一样,言谈举止就更不客气,查户口似的问完了谭宗明,目光又转向汪曼春。
“你是谭先生的表妹?”
“对。”
“姑表亲?姨表亲?”
汪曼春几不可见地一皱眉,“我是他姨妈的女儿。”
“据我所知,谭先生在北京出生,母亲是北京人,而你是土生土长的南通人。”
“我妈从小和家里失散了,在南通被人收养的,我们最近才相认。”
汪曼春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可崔孺镜的气场比她更强大,“你不过是明家拐了几道弯的姻亲,令堂和令姨母又长期失散,我实在看不出明家旧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请问樊小姐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坐在这里?”
谭宗明连忙打圆场,“寻找明家人这半年,小美帮了很多忙……”
“我没有问你。”
谭宗明眉目一凝,还想解释,汪曼春伸手拦住他,自己转向崔孺镜,“何夫人,抱歉打扰您,既然您不欢迎我,我走就是了。”
“小美!”
“我没关系的。你们慢慢聊。我先回酒店。”她在他臂上轻轻一握,“早点回来,我等你吃饭。”
最后这句话说得细声细气,神奇抚平他刚刚升腾起来的怒意。
等汪曼春离开,谭宗明重新在崔孺镜面前坐下,“何夫人,”他也不再纠结要不要称她一声姑母了,“有什么话,您现在可以直说了吧?”
崔孺镜优雅一笑,“我没有什么要避讳的,对于你们想找的人,我确实一无所知。”
“那您何必支开小美?”
“我不是支开她,我是请她离开。”崔孺镜完全没有婉转修饰的意思,“我不喜欢她,不想看到她,就这么简单。”
“何夫人,这种非理性不符合您的身份与资历。”
“你搞错了,我的身份与资历,不需要对你们理性。”
多年位高权重的生活,谭宗明已经鲜有处理不来的人际关系,然而一个汪曼春,一个崔孺镜,山下山上两个女人,他是结结实实尝够了吃瘪的滋味。
只是汪曼春和他正在变得越来越默契,而崔孺镜却是无论如何油盐不进。按她的说法,要不是看谭宗明自己身价不凡,没有攀拉关系求晋身的嫌疑,她连门都不会给他们开。
送他下山时崔孺镜的儿子何政良一直在替母亲道歉,“家慈近来身体不如从前,脾气也越发不好,宗明表哥千万多担待,千万多担待。”
崔孺镜只称谭先生,倒是这个何大少一口一个表哥叫得干脆,一个白脸,一个红脸,都是明家后人,谭宗明能说什么?唯有苦笑而已。
回到文华东方,他去找汪曼春吃晚饭,顺便把今天的收获细细讲给她听,“去崔家庄接她的,应该就是明诚安排的人。抗战胜利,晴山洋右沦为阶下囚,晴山健次没了价值,也就没必要再伪装。军统只接走了明台真正的孩子,把晴山丢在张北任他自生自灭了。”
“这样说来,崔二奎夫妇对晴山不离不弃,确实很不容易。”
“所以晴山念叨了一辈子,连只相处过三年的二妮都没忘记。不过我问孺镜姑妈愿不愿意见晴山和崔有志一面,她拒绝了,她甚至连我父母都没有兴趣认识。”崔孺镜在崔家时年纪太小,没培养出亲情很正常,可谭正和她是名正言顺的堂兄妹,明家硕果仅存的两个孩子,她居然也不想见,其性凉薄如此,汪曼春都不禁感叹,“明楼和明台感情那么好,他们泉下有知,不知会作何感想。”
“孺镜姑妈嫁进何家是程家和许家的安排,他们夫妻一直不太和睦,有过一个孩子,很小就夭折了,之后就没有再生。”
“那何政良何敏良两兄妹是哪来的?”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们都是外室所生,抱回来养在正房名下。何先生和外室都去世得很早,这两兄妹其实是跟着孺镜姑妈长大的。”
汪曼春恻然,“原来她也是个苦命人。”
“跟她一席谈,我感觉她对明家心态复杂。”谭宗明道,“明台叔公是上了族谱的,她是明家人,这一点谁也无可否认,她自己的小佛堂里还设着明台和程锦云的灵位。可明台叔公双重间谍的身份,让她和我父亲一样,长期生活在父系不详的阴影中。谭家还好,大陆几十年的社会变革冲淡了这种尴尬;六七十年代香港澳门阶级森严,孺镜姑妈的情况就跟程家的私生女差不多,她一生感情不顺,就把这些都归咎于明家遗祸了。”
汪曼春默然片刻,“她的迁怒不无道理,明家牺牲的不止一代人。”
“我无意争辩到底谁是罪魁祸首。我只意外她对你的敌意居然这么强烈。”
“一点都不意外。”汪曼春望向窗外霓虹辉映的氹仔岛,神情有些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