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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全面封杀的那些日子,他也曾扪心自问,还要坚持下去吗,她已经离他这么远了,不,他其实从未靠近过,她心里最深的秘密,他从来都不知道。也许他们都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他应该找个简单的,轻松的,没有故事没有伤疤的女孩,开开心心无忧无虑过一生,而小美,汪曼春,只是他白发苍苍时,想起来会有些感伤的,记忆里的一个背影。
可他在手术台上,在病床上,在各种检查设备上,被伤痛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眼前总会一遍遍地回想她对“明楼”说的那句话。
我想去找他。
我想去找他。我想去找他。我想去找他。
天上地下,黄泉碧落,人海茫茫,她要去哪里找他呢。
他觉得自己终其一生都遇不到第二个这样的姑娘了。
安迪说,想开点,感□□不能强求,也许樊小妹并不是上天给你安排的那个人。
可是他相信再也不会有谁,能让他不止一次地落下男儿泪,再也不会有谁,被他珍而重之地放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再也不会有谁,明明有着魔鬼般的往昔,还依然是他眼里天使一样美好的宝贝。
他爱她,死结无解。
谭宗明慢慢抚过她还带着湿气的长发,五指为梳,一绺儿一绺儿地替她理顺,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我回去。但是有个交换条件。”
“什么条件?”
“以后,我不会不请自来,你也不可以不告而别。”
让我知道你在哪里,纵使不见面,我的思念也有地方可以寄托。
“我就在剪金桥,哪儿也不去。”
助理把谭宗明背下楼的时候,一个劲儿地叨咕,“我看呀,樊姐对您还是挺讲义气的,您千万别灰心,这女人呢最怕水磨工夫,您再努把力,说不定下回啊,就不用大晚上的叫我们来接您了……”
这孩子,比他小了整一轮,倒教导起他来,谭宗明失笑,笑过又觉得无奈,怎么就不能教他了,至少人家没有把自己心爱的女孩儿伤到呕血。
左膝因为长途奔波不得休息,比在美国时肿了很多,随行医生和主治通完电话,严正通知他,“您必须得回去治疗,第一阶段结束前不可以再跑回中国。”
谭宗明想了想,“那就回去吧。”
在上海总有无数人无数事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找上他,在美国还稍微能得点清静。
位于曼哈顿上东城的纽约特种外科医院,是全美排名第一的骨科医疗中心。谭宗明在这里住了快半个月,每天读书,看报,复健,偶尔远程处理些公司事务,隔着太平洋和汪曼春一起过上了大隐隐于市的生活。他一改一个月发不了一次朋友圈的习惯,几乎每天晚上都要上载一张照片,有时是医院草地上的小朋友,有时是病房窗台上的一盆花,有时是曼哈顿清晨灰蒙蒙的天空,有时是治疗室里各种形状怪异的医疗器械。这些照片的阅读权限只开放给汪曼春一个人。
离开汪阿婆的老宅前,汪曼春终于同意把他的微信加回来。
他不敢骚扰她,不敢单独给她发消息,只能在她的朋友圈里,分一点小小的存在感。然而对他的照片,汪曼春不评论,不点赞,自己也不发朋友圈,存在感比谭宗明还低。
突然有一天他发现汪曼春居然发言了,那是一张干将河边杨柳依依的画面,配图七个字:无心插柳柳成荫。
虽然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谭宗明还是第一时间点了个赞。
10分钟后,曲筱绡评论:天啊,谭总!你回归了!你跟樊美眉和好了吗?!
20分钟后,老严评论:老谭好久不见!
30分钟后,安迪评论:发生什么事了?
40分钟后,晴山俊一评论:一切皆有可能……
这帮子吃瓜群众啊……
对于众人架秧子起哄的行为,汪曼春毫无反应,谭宗明松了口气之余又有些失落。他倒宁可她再冲他发顿脾气呢。拉黑后她不理他也就认了,明明同意了恢复联系,还是被当空气,这滋味可真有点不好受。
可是自己种的果,再苦也要吃下去……
终于在十月下旬的一天,上帝眷顾了他。
他极为兴奋地给汪曼春打电话,“小美,我有个重要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
“明诚有下落了。”
“在哪里?!”汪曼春懒洋洋的音色陡然一振。
“就在广州,越秀区小新街,离高第街不远,他在那里生活,直到1956年去世。”
“高第街?不就是许家故居?你查崔孺镜的时候应该早就查过吧。”
“对,我们搜寻的目标一直是明诚,崔孺镜和程家。直到昨天我才接到消息,先找到了和明诚在一起的那个孩子,他叫崔景楼。”
“崔景楼?!”汪曼春叫起来,“崔景楼不就是晴山健次么?”
“明台和程锦云生的是一对龙凤胎,孩子出生不久,明诚正好把晴山健次转交给明台。为了掩人耳目,明台就谎称自己有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把晴山健次和崔孺镜一起送到崔家庄,而真正的崔景楼则一直藏在天津郊区的另一户人家,连军统系都瞒过了,只有我爷爷和明诚两个人知道。”
“那你又是怎么找到崔景楼的?”
“我们都以为崔景楼就是晴山健次,被误导了,其实程锦云的妈妈一直知道她女儿生了两个孩子,孺镜姑妈九十年代就找到她的双胞胎哥哥了,只是瞒着没有告诉我们。”
“为什么?”
“不知道,老太太的想法谁也参不透。”
“那现在怎么又告诉你?”
谭宗明笑道,“她说何敏良从小到大没吃过亏,却在你手上接连栽跟头,现在老实多了,这个情报是她感谢你替她管教何敏良的。”
“这老太太,稀罕她感谢……”汪曼春啐了一句,“崔景楼还活着吗?”
“活着,我明天就动身回上海,然后去广州。”
汪曼春沉默了片刻,两个人似乎都想起他们一起去永州,去张北,去香港的日子。他们在一次次旅程中从陌生变得熟悉,变得默契,变得亲昵,最后变成一对相爱至深的恋人。那些千里同行的时光,是彼此都放不下的回忆。
“到了上海你通知我,我和你一起去广州。”沉默的最后,汪曼春如是说。
谭宗明握着电话望向窗外,浓云渐散,有飞机远远地从天际飞过。
“谭,我们已经建议过,你应该休息,不要频繁回中国。”
“我有重要事情得回去处理。”
“不可以推迟一个月吗?这一个月是康复关键期,关系到你以后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使用你的左腿。”
“我会很小心,也会按医嘱在中国继续康复治疗。”他把机票和护照放在医生办公桌上,“这一趟中国之行,我必须完成。”
虽然汪曼春和他搭同一班飞机去广州,可她自己订了机票,从苏州直接去了浦东机场。她拒绝了谭宗明帮她升舱的建议,从普通登机口进了经济舱。而谭宗明在一堆随行人员的陪同下从贵宾室直接进头等舱,两个人在广州机场才匆匆照了个面,紧接着又各自上车,入住花园酒店的不同楼层。护士进门先检查他,再检查房内各种设施,助理汇报工作,保姆伺候他洗漱换衣吃晚饭,一直到晚上八点多,他才能清清静静坐下来给汪曼春打电话。
“你在哪?吃晚饭了吗?”
“吃了,正准备出去转转。”
“这里是老城区,比较乱,我派人陪你吧?”
汪曼春笑起来,“谭宗明,你担心错了吧。”
谭宗明讪讪,是啊,他的小美向来只有欺负别人的份,他该担心的是她会不会又闯祸,自己得跟在后面收拾。
“你打算去哪转?旁边就是珠江,夜景很有名,可以坐船看。还有越秀公园流花湖公园都在附近,不过太晚了,你不如去逛一下夜市,环市东有很多美食小吃……”
“你对广州很了解嘛。”
谭宗明笑笑,了解不了解的,他只是想跟她多说说话。
“我打算去小新街看看崔景楼去。”
“小美!”
“怎么,不可以吗?”
“……”是没有不可以,但他怎么办?现在赶快叫人备车还来不来得及?谭宗明闷闷地嘟囔,“说好了一起去的……”
汪曼春只是笑。
谭宗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捉弄他。
“喂,不要欺负残疾人啊。”
“行啦,老实呆着吧,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因为这句话,谭宗明兴奋期待了一晚上。
结果一直等到十一点,助理才来敲门,拎给他一堆看起来已经被截胡过的白切鸡老婆饼广式烧麦之类,“樊姐买了好多,我们都吃过了,这些是您的……”
别人都挑过了,最后才轮到他……谭宗明觉得自己刹那间林黛玉附身,郁闷得想吐血。
第二天上车,他旁若无人,死盯着汪曼春瞧。
“干什么?没见过我啊?”
“你昨晚没去小新街吧?”
“没有。”
“真没有?”
“没有!”
“确实没有?”
“谭宗明你再啰嗦我拔你指甲啊!”
“……”
一车人都憋着笑,樊姐太好玩了,骂人都这么剑走偏锋。
只有谭宗明觉得手指头毛毛的,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可汪曼春端庄娴静地坐在车里,微微偏脸望向窗外,留给他一扇姣花照水般的侧颜,谁也嗅不到一丁点戾气。
哎,他默默望着她,一路惆怅。
助理跟护士挤眉弄眼,“瞧见没?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一物降一物……”
作者有话要说:
要be的同志,从本章开始都是番外
要he的同志,我已经在操心番外要什么梗了……欢迎提供脑洞……
第51章 遗言
小新街也在珠江北岸,和花园酒店不过20分钟车程,说是街,其实是个社区,崔景楼就在小新街社区里的一条小路上,开了一家老城区里常见的广式茶楼,楼下待客,楼上住人,每日里人来人往,嘈杂喧闹。
为了尽量不打扰生意,也不被打扰,谭宗明把会面安排在了午后两点,生意最清淡的时候。之前去永州和张北,两人都是轻车简从,这次谭宗明伤势严重,不得不带了一群人,但到了茶楼外面,他还是把他们都留在车里,和汪曼春低调地进了茶楼。
因为楼梯狭窄,谭宗明又拄着拐,他们在茶楼一层的包厢里落座。茶楼简陋亲民,说是包厢,不过是屏风隔出的一个小角落,一碟榴莲酥,一碟越南春卷,两碗红豆牛奶龟苓膏,广式下午茶冒着独特的香气,屏风外面传来咿咿呀呀的粤曲背景音。
只比崔孺镜早出生五分钟的崔景楼,看上去比妹妹足足大上十岁。和崔孺镜一样,他长着酷似明台的鹰钩鼻,而因为性别相同,那张脸就更像是一个老了以后的明台,只是目光不再清澈,肩背不再挺拔,若说崔孺镜还带着明镜那样矜持高傲的风度,六十多年广州市井的生活,崔景楼身上早已没有半分明家的清贵气息。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姓崔,以为自己没名没姓,被爸妈——其实是我的养父母——扔在庙门口,我当了五年小和尚,解放后诚叔才找到我,告诉我生父生母的身份,原来我爸爸牺牲时情况比较危险,很多地下党都紧急撤离了,诚叔没来得及接我,我就跟养父母失散了。诚叔解放后跑遍了京津河北山东,好容易才找到我。我们先去了永州,他受我爸爸的嘱托,在潇水边给一位叫于曼丽的姑娘立了个衣冠冢,然后又南下广州找我外公。没想到程家早就离开大陆,我们无依无靠,就想回永州,至少码市乡还能接收。
“可是那时诚叔身体已经不行了,他的旧伤一直没好,为了找我整整奔波了一年,离开广州没多久就再也走不动了,每天大口大口地咳血,我们只能又回到广州。我在一个小餐馆做学徒,诚叔领一点救济,就这样勉强维持生活……”
谭宗明问,“明诚叔公是伤残军人,没有特殊照顾吗?”
崔景楼摇头,“他的接收地是永州,要领津贴就得回永州去领。”
汪曼春默然,谭宗明又问,“后来你们一直没回过上海?”
“没有,诚叔到去世都没离开过广州一步。”
汪曼春问,“他……他和您提过明家吗?”
崔景楼悠然叹道,“提,怎么不提,他跟我说最多的就是明家。明家有大姐,大哥,还有个最调皮不听话的小少爷,他说我淘气的样子,和我爸爸小时候一模一样……他说当年的上海滩,明家有财有势,大富大贵,可为了抗战的胜利,为了新中国,这个家庭牺牲了整整一代人……”
汪曼春心中一恸,何止是牺牲了一代人,明家连后代都只能更名换姓,流散四方,互不相识,无法团圆。有财有势,大富大贵的明家,已经从上海滩,从中国历史中永远地消失了。
“诚叔说明家有三个孩子,我,孺镜,还有明楼伯父的孩子谭正,孺镜不在大陆,我是找不到她了,谭正我一定得找到他。可诚叔去世的时候我才十四岁,吃饱饭都不容易,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