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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灰心绝望之际,得人施以援手,并且竟为女人所救,这才自知怯懦可笑,痛定思痛之后,不再消沉,”秦业感叹起来,又道:“现在有望功名,所以想还报恩人。”
“知恩图报,秦先生也是有大德之人。”贾政立刻夸赞了一句。
“政二爷夸奖了,”秦业忙谢道:“秦业报恩之心皆出自赤诚,绝无任何非分之念,只拿出身上三百两文银,以作谢仪。”
“好!”林如海点点头,说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今日未遇上政二爷便算了,谁料有幸得见到您,在下便有个不情之请。”这时秦业上前朝贾政又做了一个揖。
“秦先生不必客气,有话便直说,若在下帮得上忙,自不会推辞。”贾政给弄得也是一愣,不知秦业寻人,和自己如何扯上了关系。
林如海也在一旁笑道:“这是巧了,莫非秦先生的恩人还与我舅兄有关?”
秦业这时在袖中取出那只珐琅银钗,道:“有识货之人告诉在下,说这钗子出自金陵天和银楼,在下这一回过来,便是为了顺藤摸瓜,如今倒是得了些线索。”
“秦先生快快说予我等听听。”林如海催道。
“天和的掌柜曾制了六件这般精细的钗子,两件一件自家夫人送戴,一件给了女儿做了嫁妆,现下还在,剩下的四件,分别送了金陵四大家族主母。王家那钗子已经入了葬,薛家的钗子被赏给了如今的一位姨娘,钗子也在,最后两件,史家的确定损毁,只有当年他们送到贾府给了贾老夫人,之后……在下没能查到消息。”秦业瞧着贾政道。
贾政一惊,这秦业真是好大本事,竟然能查到这么多。
“政二爷,可否……”秦业一脸期盼地瞧着贾政,只话还没说完,便被外面进来的人打断。
“里头在说什么故事呢,让孤也听听!”徒元徽笑着进了屋,似乎刚看见秦业,笑道:“秦业原来也在!”
三人忙起身向徒元徽见礼。
林如海笑道:“太子爷,秦先生在和我等说他寻人之事,颇有些声情并茂。”
“此事秦业和孤说了,”徒元徽点着秦业道:“三百两谢仪可是从孤那儿拿的,以后会从俸银里扣去。”
一旁贾政听了,眼神不由闪了一闪。
徒元徽既然到了,秦业寻人之事便再没人提,在金陵微服一会儿,贾政得了徒元徽不少夸赞,但他也看出来,这痊太子爷最器重的,还是那布衣秦业。
散后,贾政用袖子揣好银钗,随林如海走了。
徒元徽摇摇头道:“真是太不容易啊,便是找个人,还得曲里拐弯编一大堆瞎话。”
秦业恭敬地说道:“这贾府良莠不齐,若是知道是太子爷在寻人,可不怕有人起了别的心思。”
“秦业,孤明日便出发去苏浙,此后之事便交给你了,”徒元徽揉了揉额头,“待玉儿寻到父母,后头伤脑筋的事还多着呢。”
“爷,难道就非冯姑娘不可吗?”秦业忽然问了一句。
“此事不是你能过问的。”徒元徽淡淡说道。
秦业立刻不敢多话。
贾政回到贾府自己住的院子,上房里王氏正在看着坐在炕桌前大姐儿贾元春练字。
见父亲进来,贾元春规规矩矩地上前施过一礼,便回到炕上。
王夫人起身过来替贾政更衣,贤惠道:“二爷这一身的酒气,可是喝了不少。”
“蒙太子爷瞧得上,我自得不惜余力。”贾政说着,从脱下的衣裳里取出那根珐琅银钗,问:“你可瞧见过这钗子。”
王氏取过瞧瞧了,对于自己丈夫的德性心知肚明,便说道:“依二爷的性子,这些女儿家的东西绝不会碰的,想必这银钗后头有什么故事吧?”
贾政一脸正经,说道:“这自是受人所托。”转头又吩咐道:“大姐儿,这会子出去,大人们有事要说。”
贾元春乖巧地应了,然后在丫头伺候下离开了。
王夫人待听完贾政的话,王氏举着钗子瞧了半天,道:“这钗子可是十来年前的东西,那时候妾身便是嫁进来了,也还是个新媳妇,未必知道底细,我觉得这事还得问太太。”
既是太子爷吩咐的事,贾政两口子也不敢耽误,便去寻了史氏。
史氏看了好一会儿,立即皱了皱眉头。
“太太?”
史氏坐下来,说道:“还真是凑巧了。”
贾政一喜。
史氏说道:“你先退下。”
王氏知道她不能听,便福了福身退下去。
史氏坐下来,叹道:“别的,钗环首饰很多,我也许记不清楚,但是这个,记忆却深刻。”
“太太!”贾政叫了一句。
史氏挥挥手,说:“无妨……这是当年老太太在世时做寿,天和合着一些金首饰进上来的,当初刚因为赦儿和老太太有些不愉快,老太太让我将身边的陪嫁丫头指给你老爷,这两个便赏给我当年两个陪嫁丫头的。”
“既是太子爷的门人,又得太子爷亲自开这个口,咱们帮一场也无妨,那两个,一个成了姨娘,便是二姐儿的姨娘,不过人早死了,这钗子我让人给折了,必定不是。另外一支,便是老孙家的,当年她求了我嫁了人,便叫她来问一问?”
贾政连连点头,说道:“有劳太太。”
史氏真不在意,只是过问一二而已,并不费什么事。
没一会老孙家的便过来了,见过礼后恭敬地说道:“回太太,这钗子老奴给了自家女儿。”
史氏想了想,对她的女儿很有印象,问道:“可是跟着贾敦嫁到平安县的那个?”
“正是。”
贾政心中一松,看来是真的找着人了。
“想来秦先生要找的正是你女儿。”
老孙家的先是莫名其妙,待得知缘由,也喜得不行,道:“老奴家珠儿自小是个心善的,没想到她还救过人命。”
史氏点点头说道:“找人的是太子爷跟前的人,三百两谢仪虽不算多,端看这银子从太子爷口袋掏出来的,便够你老孙家光宗耀祖。”
老孙家的更激动了。
太子爷啊!
从史氏和老孙家的那儿得了准信,贾政少不得兴奋不已,正准备去告诉秦业。
史氏目光一闪,说道:“慢着。”
贾政疑惑地问道:“太太?”
史氏说道:“去叫林如海,让他带着你去见林文烨,再去别宫面见太子爷。”
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帮助了秦业,这好处少了些,让太子爷知道,才显得他们尽心尽力。
贾政受教了,自是按照史氏所教那般出了门。
徒元徽收到消息,淡笑一声,这么晚了,他完全明白贾政的用意。
“此事与孤无甚干系,让他和秦业说去。”既然已经查到了,那么就没必要这么晚召见,让父皇生疑。
“行了,小德子你也跟过去一趟,赏些东西下去给贾政。”
小德子应下了。
贾政虽然没有见着太子,不过得到太子的赏赐,他的心情还是无以言表的愉悦,这一份,他大哥可没有。
徒元徽闲适地坐在椅上,翻看着秘报,看到一些消息,他淡笑地放到一边去。
“明日,让王子弘和王子胜过来。”
“是,爷!”
※※※
“听说,昨儿个,你们和老三喝得愉快?”
王子弘和王子胜背后冷汗顿出。
“人人都知道,你们王家是跟着孤的。”徒元徽看了看对面两人。
“既如此,孤便给你提个醒,兹后说话做事切需小心谨慎,如今可有不少人对孤虎视眈眈,你等怕也未能幸免。”
王子弘和王子胜立刻跪了下来,他们才想着是不是安排些后手,太子爷就将他们叫过来了。
王子弘却想着不能让王子胜去亲近三爷,还有大堂弟王子腾,也还是莫去找四爷了。
“好了,你们下去!”
瞧出徒元徽面有不悦,王子弘也不敢再说,忙起身告退。
王子胜也不敢再多言,其实这一回他又寻到个美人,姿色绝艳,虽差了冯玉儿些,但是却是个内媚的,这比起来,想来不差些什么。本想找个时间奉承给徒元徽,也好和太子爷拉拉已有些疏远的关系,却不成想,太子越来越正派了。王子胜握紧了拳头,如果太子爷收了,他暂时歇歇,若是不收,他握紧拳头,想和三爷六爷亲近的心思越来越热烈。
他这些年攀上太子,着实费了不少功夫,开始之时太子倒是与他颇为亲近,处处添些照顾,于是借着太子爷的威名,王子胜在金陵甚至江浙一带,也算得上一位说话有分量的爷。
最得势之时,王子胜还和太子的奶公张中庸搭上了线,要知道,这金陵大小衙门,谁不卖他王子胜这太子爷亲信的面子,又加上张中庸撑腰,只要有人肯拿银子,王子胜谈笑间,便能帮你弄个地方官做做。
那时候的风光,王子胜如今一想起,仍旧缅怀不已。
只不过好景不长,张中庸最后竟被太子给弄死了。
王子胜可谓受了当头一棒,这才算醒悟过来,太子再不是过去那位偏心,随便手下人折腾的太子爷,一时惹到了他,下场何止丢卒保帅,那张中庸便是个血淋淋的例子。
随后又出了一件让王子胜咬牙切齿的事,让他终于下了决心。
这话还得从上一回王子胜候缺京官那事说起,他可是花了大把银子上下打点好,又特意到京城求见徒元徽,说明自己此行之目的,原以为必会顺风顺水,没想到,竟是白忙活。
见过徒元徽不久,京里便出了一场太子蓄妓的风波,后来虽证明乃无稽之谈,却是闹得满城风雨。
自忖在平息风波这事上他立了一功,王子胜认定,补缺的事绝对万无一失,却不成想,吏部的答复竟然是——否了。
须知为这个缺,王子胜费了不少银子和心机,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王子胜简直懊丧至极,正要灰溜溜地离开,却突然知道了真相。
让王子胜根本没想到,原来所有补缺官员皆是由吏部审核,太子爷圈选,再交皇上确定,而王子胜的名字,便是在太子这一关被删了。 ,翌日,王子胜的美人被退了回来,他挨了训。
王子胜终于心灰意冷。
此山不就,便投他山,活人总不能在一棵树吊死,太子不肯罩着他,自然还有别人。
王子胜冷笑!
※※※
未过一日,这时候,金陵会宾楼一个雅间,正是酒酣情热之时。徒元徽也得了消息,并不为意,他早知王子胜等人的性子,他如此做,也不过逼其离开了自己去祸害别人去。
“子胜,在想什么呢?咱们一块敬六爷一杯!”贾赦一声招呼,打断了王子胜的冥思。
王子胜猛地清醒过来,立马起身,举杯对六皇子徒元齐道:“六爷知遇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兹后定当尽心效力,任由六爷驱使!”
徒元齐笑道:“子胜,你有心就好了,来,和本王喝一杯。”说罢,徒元齐取杯自斟,随即一饮而尽。
王子胜感叹这回真是寻到好主子,不日他赴任海云通判的旨令便要下来,虽仍是地方官,不过海云乃鱼肥水美之地,这肥缺可不是人人有福能得的,他的仕途,总算有了盼头。
贾赦心里头也羡慕,不过他自己就是个纨绔,老爷也说明了,他只能去喝酒看戏,纨绔老爷不管,但是绝对不能投靠任何人,更不许要官。
现在说这事了,他也不好待了,立刻就告辞了。
徒元齐也不好多留,心中叹气贾家人贾代善是个不好糊弄的。
“子胜,你上官那处,本王已然打过招呼,金陵王家出来的儿郎,可别让本王失望!”
王子胜激动至极,自己跟徒元徽后头多年,那人非但没赏过他一点甜头,最后还背后插人一刀,王子胜如今真是后悔,自己当初如何瞎了眼,若早早跟对了六爷,现在何止一个海云通判。
“六爷,子胜绝非脚踏两条船之人,子胜这就透露给太子!”
徒元齐目光一闪,说道:“莫急,那头你还得继续走着,所谓知已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王子胜立时会意,说道:“臣定不负六爷期望!”
※※※
弘圣帝南巡的车驾渐次开拔,涌在金陵城门外送行的众人皆长嘘了一口气,有人凑到荣国公贾代善近前,笑着恭贺道:“此次接驾,皇上显是极为满意,想是此后,贵府又要更上一层楼了!”
贾代善忙谦虚道:“年兄过誉,皇上驾临金陵,乃是本地所有父老乡亲的光彩,老夫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若无大家倾力相帮,哪能得皇上如此赞许。”
与众人客套一番后,贾代善便领着自家子侄回了府。
这会子,贾府别院里正忙着收拾残局,史氏亲自坐镇,带着两个媳妇在一旁领着仆人们忙活,待见贾代善走进来,史氏正要笑着迎上去,却见他阴沉着脸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