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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哦。”
回到教室坐下后,我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我的分科表。
铅笔盒里的东西被我直接倒在桌子上,一本本书倒过来抖了抖就随手扔在一边,碰到碍事的卷子就直接往旁边推,整个桌子被我搞的像是个车祸现场。
一个东西你越是找不到就越是想找,不是在跟这个东西较劲,而是跟自己较劲,越是较劲越是找不到,最后把自己逼到了一个死循环里。
余淮终于受不了了,把我从一堆书和卷子里扒拉出来。
“耿耿,你搭窝呐?”
“别闹,我在找分科表呢,这东西丢了可就完了。”
我依然埋头找着,已经誓要掘地三尺了。
“在这呢,你的语文书里。”
我从杂货堆里爬出来,抬头看了看,余淮从他的桌上拿起了一本语文书,抽出来夹在里面的分科表,递给我。
我一把拿过来。
“余淮,你干嘛不早说。”
“我,我怕耽误耿燕子搭窝。”
我刚想给他一记暴击,却不料上课铃刚好打响,然后赖春阳踩着铃就进来了。
我收回已经在蓄力的拳头,慌乱的把书和卷子直接捣进抽屉里,冒出来的部分还用力推了推,但还是挡不住它们下滑的趋势,我索性就往前坐了坐,用肚子抵住,然后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余淮看了我一眼,然后单手捂住脸,像是有些不忍看眼前惨不忍睹的场面。
这节课是讲卷子,我记得以前英语算是我的“优势学科”了,可还是免不了满卷子的红叉。
当年的耿耿或许已经习以为常,但是作为已经成年多年的影楼小老板,我还是有些羞愤的盖住了那个刺眼的红色数字。
余淮瞟了我一眼,笑了一下又继续低头看试卷。
听着赖春阳在台上滔滔不绝,我在试卷上不过脑子的记着笔记。
这样的坐姿实在让人难以忍受,我想挪动身子换个姿势,结果刚一动,抽屉里那堆东西就有往外涌的趋势,我赶忙又老老实实的还原,停下笔,等着下课。
正当我的思绪乱飞的时候,冷不丁的听到有人在叫我。
“耿耿,起来回答一下这题为什么选C。”
没错,就是赖春阳。可是。
我低头看了看,犹豫了一下。
我还没站起来,余淮就已经在旁边笑的跟车胎漏气一样了。
结果我站起来以后,全班都是这种漏气的声音,伴随着我的书和卷子如同泥石流一样冲出来,然后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
余淮是第一个笑出声的,接下来一个两个,最后全班都笑了,包括赖春阳。
我还倔强的用腿抵住了几本已经不成气候的书,脸尴尬的抽动着,指甲不停的抠着桌面。
最后帮我解围的是下课铃声,赖春阳也早就忘了我起来是要回答问题的,直截了当的宣布了下课。
一改本性的没有拖堂,我这是不是也算牺牲一个照亮千万家了。
我坐下来气急败坏的看着余淮。
“不帮我就算了,还带头笑。”
然后把凳子往后一拉,蹲下来开始捡书。
“喂。”
余淮推了推我的脑门。
我没有抬头,抽出手给了他一掌。
然后就听到椅子抽动,划过地面的声音,接着投下一片阴影。
“你这些书,按大小方向排好,不然放在哪都会塌的。”
我愣愣的看着他帮我收拾东西,一本一本摆好,然后塞到抽屉里去。
我突然很喜欢现在的感觉,课桌下,又是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仿佛可以隔绝喧闹的教室,打闹的同学,就我们两个,连对方的心跳声都听的出。
狭小的空间里,两颗心莫名的靠的很近。
“你说你一个女孩儿怎么能过成这样。”
就是他这句略带无奈又恨铁不成钢的话彻底破坏了这个气氛,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书。
“怎么了,我一个人也能过的好好的。”
没有你,没有她们,我不也过的好好的吗?
我知道我这个脾气发的有些莫名其妙,看着余淮的手抖了一下又缩回去,我突然有些自责。
这跟17岁的余淮没关系啊,当然也怪不着多年以后的余淮。
我冲他咧了咧嘴,想缓和一下略显尴尬的气氛。
“怎么,地球离了你余小爷是转不了还是怎么了。”
余淮僵硬的表情也终于柔软了一点。
“当然转不了。”
我赶紧仰了仰脖子,咽下差点喷出来的一口老血。
最终铃声再次拯救了我,让我彻底从那种奇怪的气氛中挣脱出来。即使心里还别扭着,总算不用面对他,然后绞尽脑汁的胡诌八扯了。
讲台上,张平还是以前那样,无论讲的内容有多少人回应,总能挂着一张千年不垮的笑脸。
我怎么就学不会呢?
虽然我喜欢张平,但仍然对物理提不起半分兴趣,以前是这样,现在更是,所以我连笔记都懒得抄,直接把书摊开放在面前,然后拿起一旁的分科表,盯着看看了一会儿。
余淮也没有听课,只不过我是听不懂,他是不用听,他在底下做的那些竞赛题,我连题目都看不懂,更别说那些反人类的解题方法了。
我只是侧头看他一眼就转了回来,但我感觉到,他有意无意的往我这边瞄了好几眼,或者说是瞄我手里的分科表。
再次拿起这张表,我当然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只是在回想,当时的我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思绪在过去和未来绕来绕去,过去的选择早已在未来得到验证,现在的我只用循着那条万无一失的路走就好了。
在你开小差的时候,时间过的最快,我还在努力回想着当年做决定时的艰难过程,这边下课铃就已经像催命似的响起来了。
目送张平离开后,我转过头看看窗外。
“下雨了?”
刚刚注意力太集中,居然都没发现,雨虽然不大,但外面的地已经湿透了,雨砸在地上还能溅起一朵一朵的小水花。
“你高兴了吧。”
余淮朝我一笑,手里的笔还没有放下。
“你也高兴了吧。”
我也朝他一笑,然后默契的回身坐正,他K他的物理题,我做我的白日梦。
我们都在为躲过一节课间操而各自庆幸。
学生时代的我们,和同桌有太多旁人无法理解的小默契,不足为外人道也。
以前的我总会因为拥有这些小默契、小秘密而沾沾自喜,现在的我也是一样。就好像我和他有一个独立不可侵犯的小空间,谁也进不来,谁也出不去。
☆、文理分科
我没边没际的白日梦被两声刺耳的摩擦声给划破了。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一定是简单和β,拽着椅子一路到教室最后一排来跟我开“茶话会”。
我把椅子转了个圈面向她们。
“耿耿,你想好选文选理了吗?”
简单单手托着脸,满面愁容。
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因为我感觉旁边埋头做题的身体明显动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间。
“我还没想好,你呢?”
这不算踢皮球吧。
“我都愁死了,我根本不是学理科的料,但是——”
她的眼神往斜前方瞟了一会儿,接着又愁苦的垂下脑袋,没有说下去,但我们都心领神会。
“瞧你们俩这磨磨唧唧的样儿,要我说,咱们就留在五班学理,半路学文只会让人耻笑是脑子笨慌不择路。”
“耻笑”两个字几乎是β咬牙切齿着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知道她一定是还对地理老师那番话怀恨在心。
但我和简单都心知肚明,那只是一个顺道而来的小插曲,真正让她舍不得走的是张平,或者脸皮厚点,还有我和简单。
我们没有戳破她的谎话,只是对她报以两记白眼。
然后我身子往后撤了撤,看了眼旁边的余淮。
他仍旧低着头奋笔疾书,只是演草纸上的字迹龙飞凤舞,我觉得他自己都未必看的清。
我回过头得意洋洋的笑了笑。
讨论了十几分钟还是没任何结果,我们也就各自散了,转过身看到余淮早就放弃了继续抠题,而是拿起语文课本,像看课外书似的前翻翻,后翻翻。
“余淮,你觉得我应该学文还是学理。”
余淮被我问的一愣,又翻了两下就搁在一边。
“你干嘛问我?”
这个皮球踢得好,本来来势汹汹的我瞬间被问的哑口无言。
其实我可以说,我们是同桌啊,为什么不能问?
我自己还没想明白,你替我参谋一下。
咱俩关系好,你会比较了解我适合什么。
……
借口千万种,我却一个也说不出来。
因为我知道我不是,我问他不是问一个建议,一个结果,也许和简单一样,我们只是想听到一句挽留,“学理吧”,然后那些不着边际的理由说也好不说也罢。
可是并没有。
这表明我们的同桌够理智有担当,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影响我们的前程,可能是这样吧,反正我当时是这么劝自己的。
我抬头看了看余淮,他的眼神也同样复杂。
“你希望我学理吗?”
我又追问了一句。
眼神迫切,这是26岁的耿耿独有的状态。
余淮的嘴几次要张开却又闭上,以前他可以毫不在意的跟我说,千万别学文,学理吧。但现在,当选择真的摆在面前,他却说不出口了,我想我懂他。
“耿耿,这次选择很关键,不是闹着玩的,所以我觉得你应该自己决定。”
特别正经,一板一眼的。
我也跟着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晚上到家的时候,老爸正和老妈在电话里讨论我选科的事。虽然我知道他们让我选文的原因,但我不懂为什么明明两人意见相同却也可以揪着对方的缺点吵上一个小时。
饭桌上,我一直沉闷着不说话。
直接导致我吃了有史以来最安静的一次晚饭。
饭后半个小时,我爸才端了一杯牛奶走了进来。
我没有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我倒真的没有不开心,只是想制造一种气氛,让我准备学理的打算能顺利的提出并通过。
“怎么了,耿耿?你不高兴你齐阿姨也不敢说话了。”
我抬头看着他,并没有歉疚的意思。
“爸,我想学理。”
我爸没有因为我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大发雷霆,还是一如平常保持着那个淡定的样子。
我真佩服他。
他停顿了一下,笑了笑。
“我想听听你的理由。”
我的理由?我的理由就是,我两年后考上了北京一所不错的一本大学,兜兜转转开了个影楼,小日子过得挺舒坦。
关键是,你说我当时选的对。
这就是我的理由,但我当然不能这么说。
“振华本来就是理科见长,而且大学理科专业选择面广,好就业……”
我颇为专业的说了一通,倒是让我爸有点愣住了。
他大概没想到他女儿还有如此冷静理智的一面吧。
不知是我前面气氛铺垫的好,还是我听起来很有道理的分析把他唬住了,反正他很自然的就同意了。
“我们家耿耿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有主见,爸支持你。”
这下,少数服从多数,即便我妈再怎么专权也没用了。
第二天刚到学校,屁股刚沾到凳子,β就冲过来搂住我的脖子。
“想得怎么样了?这过两天可就要交表了啊!”
我挣开她的钳制,故意挖苦。
“你急啥,你又没表。”
她的那张分科表已经被她制造成一场浪漫的人工降雪了。
β撇了撇嘴。
“我关心你呢,小没良心的。”
我就顺着她的意没心没肺的一笑,接着歪着头装作不经意的瞟了眼余淮。
他又拿着一本英语书前翻翻后翻翻。
“我想好了,我学理。”
β还没反应过来,余淮倒先有反应了。我刚说完,他先是翻书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嘴角也偷偷扬起。
我的嘴角也跟着上扬。
看着你高兴,我比你还高兴。
β不知什么时候把我的长反射弧遗传了去,这才把我拽起来熊抱了一下当做庆祝,我更是夸张的双脚离地蹦了几下。
β说我有点得意忘形了,我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管他呢,我高兴。
最后还是上课铃把β给催走的。
我坐正,想佯装淡定,但表情已然出卖了我。
我心虚别过脸,拿起那张分科表,手却被余淮一把摁住。
我的世界里时间停顿了两秒。
感觉不对后,他连忙缩了回去。
我的手也有些无所适从,像被胶水黏在了原地。
“那个,你别冲动,别跟β似的把它撕了,这样还……还不好打扫。”
然后别过头不再看我,正好第二遍铃打响了,接着震耳欲聋的背书声很顺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