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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苏知道她没睡够,被吵醒了不舒服,轻声哄:“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九儿却摇头,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黎纲一直等在一侧,显然是要紧事。赖了一下下,从他怀里抬起头,伸出双手拍了拍脸颊,然后一下子从榻上跳下来,瞬间看起来精神百倍了。
随梅长苏到了私炮房的爆炸现场,九儿方觉得,跟这些断壁残垣中受牵连的人家比,她那点睡眠不足的起床气根本不值一提。古书上说,“祸与福相贯,生与亡为邻”。她今日才真正明白了——年关刚过,春节热闹欢愉的氛围仍是余韵未消,一夜之间却是家破人亡、阴阳两相隔了。即便如九儿这般不韵世事,看到跪倒于路旁哀苦不止的妇孺老人,也不由得有些难过。
被烧毁的整条街道仍是轻烟弥漫,充斥于鼻间的皆是呛人的焦糊气味。梅长苏一路都没有说话,脚步沉重,九儿只乖乖跟着,不去烦他。
靖王萧景琰一身铠甲戎装英武轩昂,自刚刚巡视完的一幢倒塌民宅中走出,看到梅长苏,便迎了过来。
九儿其实知道,梅长苏已经十分自责。他低估了誉王的狠辣程度,没有料到誉王只为了加重打击太子的砝码,竟然枉顾人命,不惜炸毁私炮房!但太子的私炮房这一把柄,毕竟是他亲自送到誉王手上的。如此而论,他将自己当成是酿成这一切的推手。
听到靖王带着怀疑、质问的口吻说:“这是苏先生为誉王出的奇谋吗?”
九儿既气愤,又对梅长苏百般心疼。她表达愤慨的方式很简单,想也不想,抬脚就狠狠踢在始作俑者的小腿上!霎时,靖王殿下沾着些许烟灰的衣摆上留下一个醒目的黑脚印……
这还不算,九儿一贯笑嘻嘻的漂亮小脸上阴云密布,往前跨了一步,盯着他的眼睛说道:“若不是答应了苏哥哥,单凭这句话,让你死去活来一千次都不够!”
萧景琰看了看梅长苏,又看看堪堪到他肩膀的小女孩,身板绷得笔直,大眼睛恶狠狠的望着他,像是恨不得扑过来咬一口。
“九儿!”梅长苏将她拉回来,“靖王殿下不是故意的。”
九儿不服气:“我先把他毒死一下,再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行不行?!”如此诛心之言,比之伤人性命更甚!
最终靖王垂手道了歉。他也并非真就怀疑梅长苏什么,不过是一时气极,否则也不会在梅长苏没有任何解释的情况下,就令内史按他所示不向兵部报备此次安置伤民所动用的军资。
不是不信,只是还不够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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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车帘遮挡住满眼惨烈,九儿挨着梅长苏坐在辘辘行进的马车中。
见小姑娘难得沉默,梅长苏笑她:“不生气了?”
一提,九儿又是气:“那个靖王……”很是威胁性的哼了两声。
梅长苏敲了她一记,瞪眼看她。
“好啦!”九儿嘟嘴道,“我记着呢!不准伤他嘛!”语气是老大不情愿。
“委屈我们九儿了。”梅长苏安慰的抚了抚她的额发。
“我哪里有什么委屈!”九儿心疼的抱住他胳膊,“委屈的是苏哥哥才是。”
“我也不委屈,”梅长苏说,“有九儿在呢。”
第 22 章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春分将至,天气日渐和暖起来,苏宅因寒冬雨雪而搁置的翻修改建也终于动工了。园子的图稿是梅长苏早就绘制好的,余下的景致和工程进展自然有管家小能手黎纲负责。那条连通苏宅和靖王府,方便梅长苏、萧景琰两人“私会”的暗道,自然也在翻建工程的掩盖下如期完成。
对这条暗道怨念最深的就是九儿,她恨不得立时在暗道内撒上最毒的毒粉,让那个靖王踏进去的第一步就一命呜呼!但她不能,便缠着梅长苏撒娇耍赖,在他面前第一次表现出难得的任性执拗。
梅长苏不理解:“靖王殿下并非坏人,少许的几次冲突误会,皆是由于他性格耿直,不善机变,并没有险恶用心。这条暗道,对苏哥哥非常重要。九儿能明白吗?”
九儿一边点头说明白明白,一边想,她答应了不伤这个人,不知道能不能拜托八师兄给他下点毒。他死在八师兄手上的话总不能怪我了吧!!嗯,这真是个好主意,下次见到八师兄一定好好问问他!
不到两个月,改建工程完美竣工。梅长苏甚至兴致颇好的在苏宅设宴,请好友来做客赏园。
九儿有些不明白:“有些人苏哥哥不是不想见到吗?干嘛还要设宴请客?”她爬在他书桌前,探过身子,伸长了脖子问道。
“我们只要活在这世上,总会遇到喜欢的人,”梅长苏伸出一根手指,笑着点点了她直凑到眼前的可爱的鼻尖,继续道,“自然也避免不了讨厌的人。但很多时候,讨厌之人自有讨厌之人的用处。明白吗?”
“那苏哥哥要用今天的这个‘讨厌之人’发挥什么用处呢?”
梅长苏从桌案后站起身,走过来牵起她的小手,两人一齐往外走。“暗道建好了,自然需要有人来测试一下是否牢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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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很为难,她对什么“失传已久的竹简古谱”是没什么兴趣,但是如果能带回去送给太师父,她这趟偷溜出谷的惩罚也许能轻些。
梅长苏也是知道她向来对这些并不喜爱,所以事先就没问过,见她此刻居然也想要,难免意外:“九儿也想要这古曲?”那……
言豫津最是爱好音律之人,方才听梅长苏提到失传古谱,心中早已是志在必得,此刻见他似有偏私反悔之意,不待九儿开口,赶紧从座位上跳起来:“‘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苏兄自然是君子中的君子,可不能偏心!”
九儿转了转手中的碧色酒杯,说道:“不用苏哥哥偏私,我一样赢你!”
言豫津乐了,端了端衣袖,周身皆是贵公子的风流倜傥,慢悠悠坐回去,说道:“还有比你更熟悉这苏宅的人吗?所以啊,家属——回避!”
九儿被他一句“家属”叫得很高兴,乐呵呵的点头:“嗯嗯!我是家属!我回避!”
梅长苏失笑,弹了一下她脑门。“傻姑娘!”
九儿捂着额头,仰头看着他笑。她自然知道这就是他说的“测试”,她不会真让他反悔了这个游戏。
这一年四月,木棉、樱花、兰花、梨花、桃花、月季、三色堇都开了。苏宅的花自然是开的最好。
院子里一处垂着白色纱帐的宽敞平台上,言豫津已经等不及去各处“寻宝”了,走之前还不忘打趣:“等我找到琴谱,小九儿可别哭鼻子!”
九儿坐在梅长苏身边,小脑瓜微微向他那边靠过去,笑意盈盈的说:“我当然不会哭,因为我早就找到全天下最好的宝贝了!”
这一年四月。言豫津与一本古琴谱失之交臂,兀自郁闷叹惋。飞流收在暗室中的宝贝藏品被秦般弱不小心打破,生气了大半日。第二天,誉王府便搬来一整箱各式稀奇精巧的小玩意儿。
这一年四月。一场注定不能太平的血色生日宴,正在暴风雨前的宁静中,一步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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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我们思虑、在乎的越多,心中忧烦便也越多。比如梅长苏。他看中言豫津的爽阔剔透,百般思虑只为能保住萧景睿的赤子之心。但每个人的现实,无不与心中所求颠倒相反,而且残酷蛮横的让再强的人也有无计可施之时。
九儿则全然相反。在这金陵城中,她自始至终放在心上的只有一人,旁的如何从不在意。所以也就没有认真想过,这一场生日宴对萧景睿意味着什么。当然,即便想清楚了也是不会在意。
第一场春雨落下时,却是霓凰郡主奉旨离京,返回南境之时了。
九儿陪梅长苏去道别。
整颗整颗的雨滴,自天穹坠落而下,到了这繁杂人世,似乎也被人心里的别离愁绪拖住了脚步,再落下时慢的出奇,能够清楚看到它透明的椭圆形轮廓,一粒追着一粒,串成天地间最宽广的雨帘。
九儿数着雨声,“滴滴答答……”。湿漉漉的地面、手中的纸伞、枝繁叶茂的绿植、街边的黛瓦青檐、甚至是伸出的掌心,皆变成了琴弦,雨滴就是大自然的芊芊素手,拨奏出世间最清新的乐曲。
他们往回走,没有坐马车,梅长苏撑着伞,九儿躲在他左侧伞下。古旧的青石板路有经年留下的痕迹,雨天就成了水洼。遇到了,她偏不要绕开,发力一跃,跳过去了,便得意的笑,像取得了多了不起的战绩。没跃过去,一脚踩进去,水花飞溅,又是开心的笑,若水花还溅到了他身上,便更是高兴。
梅长苏觉得,他伞下偷藏着一个太阳,任是风云变幻,他伞下都有一片旁人无法触及的晴天。他很自私,只想让这太阳照着他,暖着他。是他一个人的。
“小太阳”停下来,转头看向他,难得严肃认真的说:“答应我苏哥哥,这是你最后一次为别的女子伤心。”
许是这雨幕中缠绵的雨线飘进了他心里,吹散了他一贯的冷静自持。许是他察觉到,不应属于她的灰暗低落企图玷染进她剔透的眼眶。也或许,他早已想这样做了——他没说话,伸手将他的小姑娘拉近,微微倾身,带着凉意的唇落在她的额头。
全世界的雨在半空中停了一瞬。
九儿瞪大了双眼,一动不动如同中了凤凰木。直到他一声轻咳,才反应过来真的发生了什么。她伸手摸了摸额上那一小块皮肤,好奇怪,明明他的唇是凉的,她却觉得像是被烫了一下,到现在还热热的麻麻的。
“苏哥哥你刚刚亲我?!”她惊讶的声音压过雨声。
梅长苏又咳了一声,说:“走吧。”
九儿却不动。“可是跟八师兄书上写的不一样啊!不是应该亲嘴巴的吗?!”
“……”他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
九儿拉他手。“不如——苏哥哥再亲亲我的嘴啊!”
梅长苏转身往前走。
“呀!——” 骤然失去遮挡,密密的雨点落了满头满脸。
听到她声音,梅长苏又急忙转回来——他刚刚忘了正在下雨……
油纸伞面上的两三点花瓣,仿似是被风雨卷着无意间自树梢飘然而至的落红。这一抹美丽,现在又撑在她头顶了。
他牵起她的手,继续中断的路途。悠长悠长的雨巷,油纸伞下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渐渐走远,重重帘幕落在身后。细细雨线中依稀飘落零星话语,和着清脆雨声,落入谁的心?
第 23 章
暮色黄昏中,深赭色的余晖徐徐照射在御笔亲题的“护国柱石”四个巍峨大字上,高耸的巨石与宁国侯府的匾额静默相对。
“越是花团锦簇的盛开,背后越是杂乱的盘根错节”,这话当真一点没错。但再如何盘根错节、赫赫威名的大厦,总也有一夜倾覆的时候。不管是阴谋构陷,还是咎由自取。赤炎帅府是前者,宁国侯府则是后者。
梅长苏跃下马车,夹杂着复杂的悲悯和冷然的目光注视着这大梁武臣之首的府邸,那一分悲悯之情,自然是给萧景睿的。在这场生日宴真正到来之前,九儿不止一次见到梅长苏在提起萧景睿时露出这样的神情。
再入宁国侯府,九儿大概是在场除言豫津和萧景睿外唯一持平常心之人了。晚宴还未开始,夏冬和蒙挚这两位由梁帝钦定的调差内监被杀案的人一到,暗涌就已不断。九儿跟在梅长苏身边,听着众人一句话拐十八个弯,让人只想打哈欠,略带艳羡的看着飞流的身影倏忽一闪,便不见了。
“九儿如果无聊就自己去玩儿,不用留在这里陪苏哥哥。”梅长苏拍了拍她发顶说道。
“哪里会无聊?留在这里才有热闹看吧!”这话说得实在无情,但梅长苏向来知她性情,一团天真不谙愁苦,当然不忍苛责。
果然没让九儿失望,刚刚酣饮一杯,夏冬便以向卓鼎风切磋赐教为名骤然出手。但九儿向来对武功兴趣了了,视线一转,望向门外。
不过片刻,两人的交手已止,卓鼎风和谢玉早有防备,自然不会轻易让夏冬抓到把柄。这一场无功而返皆在梅长苏意料之中,不动声色的端起案前茶杯,却听九儿极轻的“咦?”了一声。
堪堪送到唇边的茶杯又搁了回去,梅长苏问她:“怎么了?”
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廊下孤灯阶前月——将满未满的张弦月悬在天际,如同无意间被云雾细纱遮住少许面颊的少女,朦胧而娇美。这实在是一个美丽的夜晚。
让九儿疑惑出声的当然不是夜色之美,而是因为一盏花灯。一盏不知何时,孤零零挂在门廊下的四角花灯。夜风吹过,花灯轻轻晃动,一豆烛光若明若暗,更给这风云骤起的夜晚添了几分诡秘。
九儿已经收回目光,伸手端过那杯茶喝了一口。“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