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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少恭没有挽留,忍受着心里那种揪心的疼痛,即使灵魂如何嘶喊牵扯,他始终不为所动。
既然决定了抛弃,就不会再回头。
既然决定了放下,就不会再后悔。
他们都需要重新开始,而那一切伤痛,由他承受,换取彼此从此的各自相安。
闭眼聆听着大道的无形,或许这也算是一次凝练?感受着消去了一层重压的灵魂,欧阳少恭平和的想着,默默的进入沉眠——好久没有那么轻松了,即使是重生以来各种惊喜接踵而至,巽芳也如一抹挥之不去的泪痕,惨白而深刻。
曾经的心有灵犀,到了这一刻竟也没有了多少刻骨铭心的伤痛。
夜风吹拂,缠绕着相对的两人许久才离开。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就是他们的希望吧。
有了确切的打算,欧阳少恭精气神都足了,倒不是说他之前看着不好,只是那种温和细看有种违和的感觉。
重生而来的欧阳少恭骨子里是骄傲肆意的,他有那个能力,并不需要掩藏。生来便在芸芸众生之上的乐神,怎会不明“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的仁慈,他的谦和是他愿意,而不是必须。
挣脱了心里的束缚,仙乐看着他明朗的笑容觉得有些安慰。这个人带着她从迷茫中走出,她自然是希望他好的。
“回琴川吧,我也有些事要处理了。”欧阳少恭想着尽快解决,给彼此都是一个解脱。
“随你。”仙乐还是一如既往的少语,只是那样站着,就有着吸引人的气场,连他也不意外。
欧阳少恭轻咳一声,似乎只是不小心被风呛了一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看愣了仙乐,感觉有些奇怪。明明和巽芳是一模一样的面孔,给他的感觉却是如此不同。
一个温柔和善似水,一个清冷漠然如雪,或许,一个是人间烟火众享繁华,一个是天上银雪独乐孤单。
越想,越觉得和仙乐的相处是那样自然。虽没有浓烈的波动,却有着多少时光里不曾有过的安然。
许是晚辈?却好像感觉不怎么一样。许是朋友?却比朋友多了些什么。欧阳少恭一时没有想明白也没有时间想,决定有空弄明白那种感觉。
倒是这时候想起了曾经的好友悭臾,思及他现在的情况,欧阳少恭决定找机会带他到自己身边,并且还要想办法延长他的寿命。
这样一来,他又要重拾炼丹这一职业了,不过回去后暂时做个大夫也不错,顺便让仙乐当当助手什么的……
两人重新上路,不再流连路上景象。本就已经行了不少路,御风而行,琴川已经遥遥在望。
按照欧阳少恭的意思,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现身,然后便走去大路上前往琴川府城。
迈上大路没一会儿,人渐渐的多起来,听着四周百姓的絮语,两人也都有了明显的笑意。能有一个目的地,他们也觉得心里有种期待呢。
欧阳少恭本是琴川欧阳家的少爷,只是自小离家修仙,成为了青玉坛的后起之秀。这一世,他早早的离开了青玉坛,也没有打算再回去,但愿那些人识趣才好……
拿出自己的身份文牒,正待守城人想要检查仙乐的时,城门口驶来了一辆马车,却是琴川方家的马车。
☆、第二十六章 少恭遇见仙乐(九)
守城的小兵中一个年龄较小的并没有去管方家的人,而是走向了为躲开马车而避到了一边的欧阳少恭和仙乐。
他旁边的高大成熟男人却一把拉住了他,附在他耳边警告的低声说道:“没眼力见的,这是方家的马车,先让方家的人进去。”
“我不!凭什么!?做什么都有个先来后到的,方家怎么了?!坐马车怎么了?坐马车就能先进城了啊!?”
小兵一副绝不赞同的样子,他瞪大了圆圆的大眼睛,黑黑的皮肤映的这双眼睛格外明亮。仙乐那封印已久的心也有了点波动,当初凡人贪欲招致祸患,人心不古、世道复杂让她失去了对人间对凡人的信心,如今这小伙子却让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
这一大一小居然就这么在城门楼僵持住了,其实小兵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仙乐就不愿意做那些可能损伤他形象的事情。
“两位,我家二小姐说请按规矩办事即可。”这时,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年轻姑娘,对僵持住的两人行了一礼。
“既然如此,这位姑娘请。”大兵见此情况也不坚持了,人家正主都说了按规矩来,他何必再吃力不讨好的做些多余的事?
不过即使如此,他面对仙乐时的态度就不怎么好了。仙乐此时面纱覆面,对于大兵要的东西她并没有,不过就在她准备用障眼法的时候,欧阳少恭却变戏法似得从自己的随身携带的行李中拿出了几份东西,正是仙乐的身份证明等,原来他早有准备。
仙乐悄悄地瞪他一眼,觉得他是故意的,就是为了看她笑话。欧阳少恭委屈极了,这次还真不是他故意的,只是凑巧被方家给中途打断了而已。不过,谁叫他之前太恶劣了呢!总是欺负仙乐是个“人间小白”,以引出她的种种表情为乐,这不就是后遗症了嘛!
哎,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啊!
欧阳少恭深知此事也怪不得仙乐,只能自认倒霉了。和守城人交涉了一番,不顾那两人有些怪异的目光,也没有和方如沁马上相认的意思,带着仙乐,两人快速的入了城。
马车里的方如沁正好掀起了窗帘,透过小窗,她仿佛看到了一抹熟悉又陌生的背影,风姿飘逸却比记忆中的高大,只是那抹蓝影身边身姿绰丽的白影,又让她放下了心中的怀疑。
欧阳少恭离家日久,不过这时候,寂桐还是留在琴川的,欧阳家并没有后来的寂静。
这次回来其实很突然,欧阳少恭在南疆醒来又去了天池,一路上融合自身、熟悉力量的同时,还不断的思考着自己的过往。说来,这一路上他也没有怎么轻松过,也就只有和仙乐相处的时候,能够放下心中繁杂的思绪。
站在欧阳府外,欧阳少恭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感觉,那个真正的姓欧阳的孩子早已消失,是他代替了他,这欧阳家如今算是他的责任了,最起码,欧阳家的那几人都该有个好的来世。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竟然莫名的心中一松,好像有什么桎梏不见了一样。欧阳少恭微微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纠葛。
说到底,他曾经的渡魂欠下了不少的因果,虽然有些本身就是魂体消散了的,可是还有很多却是他强行夺走的。
不管这之中有多少缘由,他欠下的因果是事实,虽然因着弥补有上天代他偿还,但是今生的欧阳少恭却是意义不同的。
又解决了一大问题,欧阳少恭再次肯定了解决过往的信念,于是那种即将面对巽芳版的寂桐的微妙感,也平复了许多。
很快的,外面守门的人中有人认出了欧阳少恭,很快就有人向里面通报。外面的几个守门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要知道,他们来到府里的时候,欧阳少恭已经离开府里,这么多年,还真没有机会见到过这位主人。
“少恭,你终于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寂桐带着几个人来到门口,看到欧阳少恭很是激动,把他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生怕哪里不好。
其实她也担心欧阳少恭在外面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事,这一点欧阳少恭也心知肚明。之前寂桐一直跟着他,只是后来准备去乌蒙灵谷的时候,他不愿意寂桐担心,所以让人送她回了琴川。
欧阳少恭没有说话,看着寂桐只是笑笑。寂桐似乎习惯了他这样的表情,以为他这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没办法解决,心里又是担心又是安心。
仙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等着两人,她从眼前这妇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很不一样的感觉,非妖非魔却拥有一种生命的力量,只是如今似乎快到了极限。
“桐姨,这是仙乐,她是我的好朋友。接下来的日子她都会住在府里,你安排一下,不要让人怠慢了她才好。”
欧阳少恭这时说话了,却是介绍了身边的女子,并且关系很不一般的样子。寂桐听了这话心里的滋味如调色盘一样,又像打翻了调料瓶,五味杂陈,甚至更复杂。
她来到欧阳少恭身边,一直照顾他,同时也希望他能放下心中执念,好好生活。对于他娶妻生子的事情,自然也是有准备的,甚至这是她很关心的事情。
方家二小姐方如沁就是她心中的不二人选,虽然接触不多,但是两人说起来也算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况且方如沁人品、样貌、能力都是好的,寂桐希望这个女子可以让欧阳少恭不再执着于她,能够让他好好的过完这一生。
不得不说,寂桐、也就是巽芳公主太想当然了。她对欧阳少恭的心的确真挚深刻,但她忘了欧阳少恭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她没忘也忘不了,只是她爱的是那个温柔儒雅风度翩翩,与她生活的无忧无虑的欧阳少恭,而不是那个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他。
她能包容他曾经的痛苦,却见不得他之后所做的努力与痛苦,因为那伤害了许多人——可是如果她能放下顾虑坦白一切,欧阳少恭真的没有办法及时止住脚步吗?
这一点是欧阳少恭至今疑惑不解的,他有时候会想,如果巽芳没有隐瞒,他的心力也许会移到如何为她续命、恢复青春上面。
那时候,他足够爱她。
作者有话要说: 寂桐是直接称呼少恭的名字的,这里修改一下。
☆、第二十七章 少恭遇见仙乐(十)
世上最无情者,是为时间;世上最易变者,是为情。
尤其当欧阳少恭灵魂补全后的如今,那些过往,清晰的、迷糊的或者在意不在意的,都一一浮现。
说不出来那到底是种什么样子的感受,却足以让欧阳少恭选择重来,不是抛弃过往,而是感谢那些曾经,让他学会抛弃,学会自救。
如今,第一步,巽芳。
虽然心里复杂,好在有面具遮挡,倒也没有让旁人看出什么异常来。“好的。少恭,仙乐姑娘,先进府吧。”
欧阳少恭走在前面,仙乐对寂桐微微点头,也跟着进去了。有着面纱的遮挡,寂桐暂时还没有发现仙乐的面容和她年轻时一样。
欧阳家如今已经没有长辈在世了,府中如今却还和原来一样,仆人来往,井井有条,和前世欧阳少恭后来回来时的荒凉不同。
原是这个时候,欧阳少恭虽然在外游历,却还是常常回来,不像后来……府中有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一家在,所有事情都有条不紊。
寂桐其实就是照顾欧阳少恭一个人的,所以,虽然她在府中地位比较高,管理的也就是欧阳少恭的个人事宜,真要说到府里的事,其实还是交给其他人做的。
这事欧阳少恭不知道吗?他知道的,却还是这样说了,算是为之后做铺垫吧。他打算坦白,却不知道该如何坦白,她不想继续耽误下去,心里的结会越来越重的。
欧阳少恭自然是住在他的主院里,而仙乐被他安排在了他旁边的院子里,府里的人一看就知道仙乐的身份特殊了。
安排了婢女服侍,仙乐也没有拒绝,算是入乡随俗吧,她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如果不想让别人怀疑,就去适应。
考虑到两人一路上可能舟车劳顿的,老管家特意让厨房的人准备了一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
这边,仙乐洗漱好出来,服侍她的婢女不由的都看直了眼,取下了面纱,没有了遮挡,仙乐清清冷冷的气质更衬托的她那张面容出尘的美。
“白小姐,饭厅在那边,请跟奴婢这边来。”欧阳少恭在向府里介绍仙乐的时候,特意给她加了一个姓氏“白”,取自“白矖”。
“嗯,你前面带路。”仙乐洗漱后换了一套衣服,小婢女看着就觉得漂亮。
仙乐的衣服和这边的女子有些不一样,比较传统。淡粉色的里裙外罩上一件白色的锦袍,左右交领上点缀着菱形的纺绣,白色的衣裙上绣着各样的图案,腰身纤细,领口丝线垂下,气质柔美,和之前的神秘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来到饭厅,欧阳少恭已经等着了,寂桐习惯性的抬头,却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瞪大了眼睛,她条件反射的抚上了自己的脸,惊骇之下,触手却是一片冰凉,心,也冷静了下来。
欧阳少恭注意到她的举动,不禁心内叹息:“何必……?”不过,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只是招呼仙乐坐下。
寂桐那一瞬间的不自然,仙乐自然是感觉到了,可是少恭都没有说什么,她这做客的也不用越俎代庖了。
“吃点东西,今天下午好好休息一下,有事让身边的人找管家,不然,找我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