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禧嫔闻言颇有些感慨,她原先瞧薛宝钗一副卫道士伪君子的模样很瞧不起她——薛宝钗原本身形丰腴富态,她得宠时,宫里一等爱嚼舌根的还说她是有‘杨妃之美’。禧嫔如今见她这般模样,倒有些可怜她。
许是她二人打量的久了,宝钗凝神望过来,举起水杯向她二人示意,笑问迎春,“嫔妾病得厉害,便许久未曾去拜访姐姐,也不知六格格怎样了?”
六格格和安年不过三岁,年龄尚幼不适宜出席,迎春便把她留在了宫里,命奶娘悉心照看。听宝钗语及和安,迎春客气道,“多谢妹妹关心,她小人一个,能有什么事?”
宝钗今日许是精神不济,谈过这个话题,她虚弱的冲二人笑笑,便不再言语,禧嫔迎春二人大松了一口气:不论怎样,与她这样的人言谈总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席上还有先帝爷有头面的妃嫔,太后下首两端坐着的便是悫惠皇贵太妃佟佳氏和敦怡皇贵太妃——太后许久再见这两位老对手,心里可称得上是百味具杂。
两位太妃都是初次见黛玉,见她人品模样具是上佳,皆赞了一回。悫惠皇贵太妃便从怀中取出一串紫檀珠串赠与黛玉,笑道,“本宫没能备上好礼,这珠串是曾供在佛前由大师开过光的,本宫也只有在静心修佛时戴着它,望贵妃不吝本宫的一番美意,将来必能逢凶化吉,平安喜乐。”
黛玉忙接过谢礼,言道,“太妃言重了,长者所赐,臣妾怎敢嫌弃?”
一旁的瓜尔佳氏忽然笑道,“姐姐的这串珠串妹妹瞧着有些眼熟,好似太后娘娘也有这么一串,还很爱惜呢。”
佟佳氏道,“许是物有相似吧?只是这串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孝敬本宫的,材料倒在其次,独独这串联的手法很是特别,他也便只送来这一串。”
一时已是酒过三巡,歌舞上罢,苏培盛叫人安排照着各位王爷娘娘们点的单子上戏,谁知吩咐下去的小太监迟迟未来复命,小厦子便匆匆忙去催,劈头盖脸先是一顿训斥,那小太监便哭丧着脸把单子递给他,指着敦怡皇贵太妃点的戏道,“公公您看太妃娘娘点的这戏……是上还是不上啊……?”
小厦子定睛一看,原来点了一曲‘息夫人’,盛筵中作悲曲可是大不敬!便道,“你糊涂了不成?!自然演不得!”
这边厢瓜尔佳氏还在不依不饶这珠串一事,挑眉道,“臣妾别的不行,这记性还是好的。还记得先帝时,臣妾就住在太后娘娘的永和宫里,那珠串也只见得一回,只是这编织的手法实在巧妙,臣妾便记下了。”
瓜尔佳氏顿了一顿,面带嘲讽的扫过神色平静的太后,笑道,“原来这是佟大人赠给姐姐的?想来太后娘娘的那一串也是佟大人所赠,看来姐姐与太后娘娘很有缘分。”
她这话一出,周身的气氛徒然凝固了一瞬。雍正略略回忆一番,道,“是那个编织手法很是奇特的紫檀珠串?朕也有些印象,原来是隆科多送的,怎么没听额娘说起过?”
太后平静道,“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玩意,你五妹妹早逝后佟家便送了这个来,许是你五妹妹的遗物罢。再说隆科多,一介罪臣,提他作甚?”
悫惠皇贵太妃闻言坐立难安,尴尬道,“是臣妾失言。”
太后提及早逝的温宪公主,雍正面上神色果然松动,不再追问。瓜尔佳氏却偏偏杠上太后,温和道,“这珠串重在情意,公主与舜安颜倒是夫妻情深,难怪隆科多往日还在时,万分关注太后凤体如何,就连判罪入狱时,听闻太后娘娘病重,都恨不得立刻回京再论罪了,想来也是公主这个好儿媳之故?”
太后闻言脸色瞬变,恼怒的目光如刀子般戳在瓜尔佳氏的那张脸上,几欲将其杀之后快!
【六十六】
“太后娘娘凤体违和乃是国之大事,”最后打破僵局的是黛玉,她向瓜尔佳氏笑道,“臣妾当初与宫里的姐妹也具皆担忧不已,日夜不休的焚香祝祷,唯祈太后娘娘身体康健——”黛玉说到此处顿了一顿,轻描淡写道,“太妃娘娘当初不也抄写了一份‘养生经’供至佛前?实乃我辈楷模。”
什么楷模?侍奉太后有功的楷模吗?!瓜尔佳氏眯起眼盯了黛玉一瞬,这个林佳氏倒是能拿得起放得下,身处贵妃位,人前也不肯落了错处,性情比先前的年氏倒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太后最乐得在老对手面前‘大度’,温和道,“妹妹原来有这样的心意?哀家心领了,前儿老十四孝敬给哀家一尊玉佛,这孩子就是孝顺,哀家总不好拂了他的意去,只哀家实用不着它,改明儿便送去妹妹宫中吧。”太后的语气徒然转冷,“妹妹闲暇时该多多修心养性才好。”
瓜尔佳氏闻言心中大怒,这一巴掌拍得实在有些狠,悫惠皇贵太妃无子无嗣,瓜尔佳氏曾有个两岁便夭折了的格格——两人听太后借十四爷如此嘲讽,面上都不好看。
台下正唱着《刘二当衣》,丑角一边表演着滑稽的身段和表情,唱着好几段弋阳腔来消磨时光,神色滑稽可笑,两旁皆是一片嬉笑热闹之声,太后等人端坐于正上方,便是挨得较近的裕妃也听不清刚才那一番言辞交锋。
雍正命苏培盛拿过黛玉眼前那一盘鸭脯,嘱咐紫鹃道,“你家娘娘素来是吃不得油腻的,仔细看着些,别让她贪嘴。”
黛玉闻言嗔怪道,“臣妾何时贪吃了?倒是皇上,只恨不得臣妾吃的有多胖呢。”一旁的紫鹃笑着应了。
这边厢太后三人还僵持不下,雍正不闻不问的,让瓜尔佳氏一时有些骑虎难下。悫惠皇贵太妃便推了推她,悄声道,“你今日是怎么了?这样的场合也是容得你胡闹的?”
瓜尔佳氏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起身谢了太后的赏赐——眼见老对头低头的太后娘娘笑得越发舒畅,瓜尔佳氏一时不由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若非顾及瓜尔佳一族子弟,早在她唯一的女儿夭折在永和宫偏殿时,她就该孤注一掷的去报复太后。
酒过三巡,雍正也有些乏味,一时众人也都没注意到外围有个面带惊慌的小太监在那徘徊不定,倒是一直等着的瓜尔佳氏眼尖瞧见了叫他上前来。这小太监只是畅春园中一个普通的打扫太监,一见雍正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神色慌张,“皇上!皇后娘娘病危——!”
*
家宴终究因为乌喇那拉氏的病危而终止,次日皇后便由畅春园搬回坤宁宫,连带着谦贵人刘氏和八阿哥弘瞻及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驻进了坤宁宫——雍正当天犹豫良久才去探望,再见乌拉那拉氏时几乎没能认出自己这位曾经的皇后。
皇后只比雍正大上两岁,现下却如年过半百一般鬓发皆白,形容枯槁。看见他,皇后倒很平静,“皇上来了?只臣妾现是久病沉疴,实没那个力气起身行礼了。”
“不必,免礼。”雍正神情有些复杂,缓缓道,“你如何会如此?太后念你还是乌喇那拉家的女儿,并不肯让那些下人怠慢与你。”
“也并无何人怠慢臣妾,”皇后嘲讽道,“每天守着近乎逼人发疯的日子——臣妾自是咎由自取,皇上当初就该给臣妾一个痛快,也免得皇上今日还要屈尊来探望臣妾这个早已名存实亡的皇后娘娘。”
这话里满是怨愤难抑,雍正当即挑眉冷笑,“朕看你是还不知悔改!苏培盛,回养心殿!”
皇后却很是畅快,她受够畅春园中那段无人问津的凄冷日子,心底那些疯狂的念头支撑她到现在——再一想她手里还捏着太后的命脉,便觉痛快,左右她已是将死之人,又有何惧?
“也对,臣妾年老色衰,怎能入皇上的眼?”皇后满怀怨毒道,“只是可怜林佳氏貌美如花,这宫中怨恨她的人不知凡凡,待她下了地府去。要受何等酷刑呵!臣妾走在她前头,总要记她一份功劳!”
雍正闻言脸色一沉,坤宁宫伺候的奴才颤巍巍跪了一地,皇后在那里又哭又笑,她身旁捧药的嬷嬷滚到雍正身前求饶,“皇上恕罪!皇后娘娘糊涂了!皇上恕罪——!”
“朕早已决定,百年后与林佳氏合葬皇陵,朕乃天子,莫非还镇不住区区魍魉?”雍正盯着瞪大了眼睛的乌喇那拉氏,一字一句道,“而你这毒妇!便是享祭也不配有!”
“皇后,你最好祈祷自己死的安稳些,”雍正接着冷冷道,“不然朕便是效仿一番吕后又有何妨?!”
被做成人彘的戚夫人是所有后妃女子的噩梦,乌喇那拉氏触及雍正的眼神打了个寒颤,终究不敢再多言一句。
雍正踏出坤宁宫时脸色依然阴沉骇人,低低吩咐苏培盛,“适才殿内伺候的那些奴才——”
“奴才明白。”苏培盛会意道,“那皇后娘娘——?”
见雍正未发一言,苏培盛道,“皇后娘娘久病沉疴,药食罔医……?”
雍正淡淡道,“便宜她了。”
苏培盛闻言低下头去,“……奴才见方才为皇后娘娘说话的嬷嬷有些眼熟,似是当年伺候太后娘娘‘竹’字辈的一位。”
雍正身形一滞,“你看清了?当真是皇额娘曾经的心腹?”
“是,奴才不会记错的。”
“那便让乌喇那拉氏多活几日吧。”半晌,雍正意味深长道,“朕倒是小瞧了皇阿玛的这位妃子,皇额娘临到了也不会想到是自己早年的心腹出卖了自己吧。”
*
驻守坤宁宫的那些太医自有坤宁宫的人照料伺候,只谦贵人带着八阿哥自是不能也跟着挤在坤宁宫。黛玉本想把她安排在延禧宫,最后却是被端贵妃以‘延禧宫主位恭贵人病重’为由将刘氏及八阿哥接回了景阳宫。
雍正默许刘氏去景阳宫,又下明旨准许其以‘贵人’位份单独抚养八阿哥,顿时消去一干人对八阿哥的抚养权蠢蠢欲动的热情。
刘氏回宫第二日便早早带着八阿哥前来长春宫请安,神态恭敬有礼,言词滴水不漏,与当年那个靠柔弱来博取同情与怜惜的小小答应完全判若两人。
“臣妾景阳宫刘氏,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
“弘瞻见过慧额娘。”
八阿哥与六格格同岁,年方三岁,瞧着很是圆润。黛玉见他生的喜庆,便命春纤取来一把长命锁,亲手为他挂在胸前,笑道,“这是慧额娘为弘瞻备的见面礼,弘瞻可喜欢?”
弘瞻懵懂的眨了眨眼睛,小孩子天性对闪闪发亮的东西抗拒不得,当即软软道,“弘瞻喜欢慧额娘的礼物!”
他那副小模样着实可爱,一屋子人都笑开了。刘氏便在旁道,“臣妾代弘瞻谢贵妃娘娘赏赐。”
“无妨,只是一件小玩意罢了。”黛玉摆摆手,“这长命锁本宫本是打给小九的,皇上偏又特赐了旁的下来,本宫今日转赠于八阿哥,也是应理。”
刘氏颇耐得住气,应声‘是’便接着候着,黛玉见她如此感慨一番世事时移,只再说几句‘身为后宫妃子当谨言慎行云云’便不再多言,又见她穿着很是素淡,不由问她,“本宫见妹妹衣无长物,可是还有东西未能及时置办?”
刘氏便道,“皇后娘娘病重,臣妾只是依宫规而行,内务府并未克扣臣妾份例,贵妃娘娘不也是未着富贵艳丽之物?”
黛玉听她言语,思及乌喇那拉氏如今的模样,也只能叹一声,“妹妹有心了。”
——只是可怜之人向来有可怜之处。
暮春时节,仿佛是为了应和此时阴雨连绵的景致,继皇后病危回宫后,太后也再度病倒了。
【六十七】
慈宁宫一脉悄声涅语,几只臂粗的烛台在床帐上洒下一片昏黄的光线。白日里太后遣散了前来侍疾的妃嫔,此后殿内除了两个睡在屏风外的宫女再无她人,连竹息也不知所踪。
好在慈宁宫四周的守卫并未更换,守门的内监见乌雅贵人只身前来,只当她是身为太后族人担忧太后安危前来侍奉,便放了她进去。
乌雅贵人平复下狂乱的心跳,止住那小太监想要入内通报的动作,低低道,“且不必入内通报了,以免打扰太后休息。本主只是过来看看,一刻钟后便走。”语罢便极轻的推开大门,神色苍白的步入殿内。
太后正在睡中,眼窝深陷鬓发斑驳,呼吸浅的似有似无。竹息不在,那两个小宫女做不得主,想着乌雅贵人身为太后族人也不可能有害太后之心,便被乌雅贵人随意寻了个借口打发出去。此时内殿只余她两人,乌雅贵人一面上前为太后掖了掖被角,一面轻声唤道,“姑祖母……?”
似是因为病重的缘故,太后只是动了动眼皮,再无其它回应——屋内烛影重重,乌雅贵人盯着病榻上老态龙钟软弱无力的太后神色一时有些阴沉,太后的不闻不问、家族的抛弃,过往荣宠的假象和美梦破碎的场景在脑海中纷沓而来——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