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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西门大哥死了,生意不知会落在什么人手中,届时,花某的钱就打了水漂。故而,这件事上,花某一定会帮忙。”
苏苏觉着这话有些说不清的古怪。
她本以为花子虚会说“好色“的。
仰躺在长椅上望着青灰色的天,花子虚竟是有些落寞,“野猪精你知道吗?世上最可怕的是什么?”
“死亡?”
“不。那日野猪精你帮花某解决了事情,花某很感激你。可也在那时,花某发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花某自认为爱过许多人,花某自认为深爱过李瓶儿,也自认为深爱过西门庆,最后才发觉,那不过是认为自己爱过。当花某面临失去财产的时候……才明白,原来花某最爱的不是某个人,而是钱,也只有钱!如果将万贯财产和一个人的生命放在一道,花某一定会选择钱!”这番听起来如此激扬的话深埋着悲伤。
苏苏愣住了。
“何谓情?何谓爱?花某眼中看得见的不过是阿堵物。”
张了张口,苏苏却又将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她觉得自己似乎成熟了些,不再像最初那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却又听花子虚自嘲道,“如若不是小时候缺钱,花某也不至于成为太监的侄儿!所以,钱才是最重要的!比任何人、任何情都重要!”
“既然如此。你为何愿意帮忙?”苏苏幽幽地问,“说不定会浪费你的钱喔。”
“野猪精你当花某是何人?”花子虚桀然一笑,瞬时又恢复原貌,“花某手中有那东西,一定救得出西门大哥。且……”
风轻轻穿过,听不见一丝麻雀的声音。
沉默和寂静缓缓化作死寂。
“不过是羡慕,妒忌。羡慕野猪精你愿意去救西门大哥,妒忌西门大哥,即便是犯了死罪,也有人想要救他。故而,想要参与进去,去体会那种情谊。”
“……”
“花某也想体会那种情感,愿意保护一个人的情感。如若有一日,真能遇见一个能让花某抛弃世间所有钱财来交换的人……真希望有朝一日,花某也有能对一个人动心,动情,对那个人至死不渝的一日。”
一声叹息,花子虚仰头望着晃眼的太阳,不知是因为阳光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泪。
苏苏鼻子有些酸,在躺椅的一旁坐在,轻轻握住花子虚的手。他的手很凉,轻轻打着颤。她的温度却永远温暖不了他。
人生一世,如果能遇见那样一个人,一个你会动心,你愿意为他付出一切,你会对他至死不渝的人,即便带来的不过是深入骨髓的伤悲,也是一件幸事。
至少,你知道什么是爱,你知道你能够去爱。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七
进监牢的那一刻,苏苏有些紧张,她很怕看见浑身是伤,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西门庆。虽说她给了牢头不少好处,但叛乱必定是死罪!
接连下了几阶楼梯,来到死牢的深处,心几乎要从口中跳出。
他还是老样子,就像平日在葡萄架下午睡般背靠着牢门假寐。只是看起来要瘦了些。牢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苏苏来了,西门庆似乎怔了怔,却没有睁开眼,也没有移动分毫,依旧背靠着牢门,轻声打着招呼,“苏儿,好久不见。”
待牢头走远了,苏苏嘟着嘴发牢骚,“你眼睛都不肯睁开,还说什么好久不见?!”
“在下不想看见你不开心样子,哭泣的样子。如若明日就会处斩,在下也希望脑中急着的,永远是你欢乐的样子。”
“谁为你哭……白痴……”
“谢苏儿吉言。”
在牢门外坐下,苏苏靠着他的背,“没人打你吧?”
“没有。”
“看来钱给对了。”
“不给钱也没人有胆子对在下动手。苏儿可不要忘了,在下可是第二遭入狱,上一回入狱时,他们认定在下会死在牢里,动了手,后来,在下让那些动手的人明白何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上一遭在下都快上法场还能活下来,这一遭……哼!”
原来如此。苏苏忽然想到陈经济,开始满腹牢骚,“陈经济那笨蛋,还当不得一字不识的狱卒呢!”
“果真是他干的?”
苏苏嗯了一声,似乎西门庆也想到了,她担心西门庆受气,便赶紧补充道,“可又如何?凭陈经济那种三步不离岳母的德行,陷害你这计划铁定不是他想出来的!罢了,就算真是他想出来的,也不用担心,那男人成不了威胁。”
“苏儿为何这样说?”
“你的脑袋还长在脖子上呢!”口直心快的苏苏干净利落的总结道,“你不也说,就算是上了法场,还有机会救回来呢!更何况只是入狱?你家那漂亮女婿连将你陷害入狱这点小事都藏不住,能成什么大事?”
西门庆笑了。看来很是同意苏苏的说法。
听他笑了,苏苏松了口气,一时没忍住,开始吐槽,“说实话,你到底什么眼光啊!娶个大老婆满口秽语,招个女婿没头脑成不了大事,身边应伯爵他们全都是些酒囊饭袋。你说,你说说你,关键时刻唯有花子虚愿意帮帮你。这花子虚还是我弄来的!说实话,大官人,你活得……哎!”
西门庆和风霁月地回答道,“苏儿不是说在下身边那些蠢货全是作者亲妈为了衬托在下的优雅而特意准备的?而在下事事不管不顾则是作者亲妈为了衬托你的聪慧?”
“……你怎么总将我顺口说道这些话记得一清二楚……”
“该是作者亲妈为了衬托出苏儿记性不好?”
苏苏笑场了。
笑后,是长时间的寂静。
西门庆又道,“家中还好吗?没人闹事吧?县令他……”
“别担心,县令已经被我摆平了。”苏苏有些得意,手穿过牢门,她轻轻勾了勾西门庆的手指,“而今,我山林野猴的声誉比以往更盛了。”
西门庆很是好奇。苏苏异常得意。其实她也没做什么,不过是花了点心思玩了个声波震碎物体的游戏而已。
但的的确确将县太爷吓傻了,甚至指天发誓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不会对西门家、不,不会对苏家下手,同时,绝不伤害西门庆。
回想之前县令恨不能以头抢地的模样,苏苏很是想笑,她以为这故事能让多少有些阴郁的西门庆笑笑,却不想他都没哼一声。许久才问道,“苏儿要上京?”
“当然要上京城了,我得想办法救你出来。”苏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快活些。
她感到背后的牢门狠狠颤动了一下,她这番话似乎吓着西门庆了。
“不要去!”西门庆似乎是在对她发号施令。
西门庆很少用这样的口气同她说话。苏苏脑中迅速迸出无数经典言情场面,男主为了不让女主受伤而如何阻止女主为了他涉险之内的云云。
“不要去!”
“你谁啊!我听你的!?”苏苏不屑一顾,都这种时候了,玩什么琼瑶剧?反正理由无非是“我不忍心让你为我涉险一类的”。
西门庆却说,“为在下这种人,不值得。”
苏苏哼了一声,在她看来不都是一个意思。
“胡说的,全是胡说的。”西门庆声音竟有些悲哀,“全是胡说的。以前对你说的所有话都是胡说的。在下一直在骗你,苏儿,你不知道吗?”
苏苏愕然。
自嘲般笑了一会儿,西门庆的话语愈渐有气无力,“在下讨厌苗青根本不是因为他毁了前程,说实话,在那件事上在下还得感谢他。而在下看不顺眼花子虚根本不是像苏儿所猜想的那般,因为花子虚有意,所以让在下感到受到了侮辱?在下混迹欢场多年,岂会在意这点小事?”
“那你到底在为什么事情生气?”
“在下不过是厌恶任何一个想要同在下做知己的人罢了!”
时间不过是沙漏中的细沙,一点点,一点点,从指缝滑离。过去的故事在监牢铁门中穿梭。
没有那么多的仇恨,也没有那么多的情爱。
故事中有一个被冤枉入狱的少年,少年来到京城受到了一位五大三粗的男人的哥哥般的细心照顾。最开始,少年很感谢那位大哥,他也比谁都清楚,全靠那位大哥,他才能坚持着渡过最痛苦的时日。
奋斗了年余,少年略有成就。并被一家富户的小姐看上,那户人家打算让他入赘。
按理说这是一件好事,但少年却犹豫了,他不想做备受欺压的上门女婿,但又害怕得罪这位富商毁了前程。那位大哥看出了他的犹豫,便出手毁了那一家人。
那时候,少年很感激他。
又过了几年,那个险些受冤入狱的少年娶了另一户家境较一般官家小姐,接着勾结官府,贩运私盐,成为了意气风发的大官人。
偏在这个时候,他开始厌恶那位大哥,因为那位大哥知晓他的一切,他为了发迹所做的一切肮脏的事,他为了发迹手上染满的鲜血。
偏偏,那位大哥总喜欢在他面前以恩人自居。
总喜欢对他的生意指手画脚。
总喜欢揭他过去的伤疤。
偏偏因为以往的恩情,他不便对那位大哥动气。
但这种种都让他有种他不过是大哥手中的玩物的感觉。
所以,他决定回阳谷县。
悄悄地离开,让自己重新开始,成为那个可以不需要任何人帮助的西门大官人。
为了他的骄傲。
而从他回到阳谷县感受到自由的那一刻,便对“朋友”这两个字产生了抗拒,他宁愿同一群酒肉朋友厮混,也不愿诚心对任何一位可能成为朋友的人。
所以他最爱女子。
监牢沉闷得可怕。
苏苏和西门庆背靠背坐着,他们之间隔着的那扇牢门并没有因为相触带来的体温变得温暖,而似乎愈来愈冷。
“故而,我越说想要花子虚同你做个朋友,不希望你孤单。我愈这样说,你愈恨花子虚。所谓的讨厌被男人看上云云,不过是你用来遮掩的借口。遮掩你被脆弱包裹的自尊。”
西门庆嗯了一声。
苏苏莫名悲哀。所以,这么久以来,西门庆身边的人不是酒囊饭袋就是无用之徒,唯有的亲信玳安是早些时日拾回家的孤儿。
她又想到了花子虚,此刻,她竟然觉得这两个人都好可怜。
西门庆还有她陪在身边,花子虚呢?
可既然西门庆不相信朋友,那又为何愿意相信她?那转手给她的万贯家产,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为何将财物转给我?何时转的?”
“很早以前了。你头一遭从在下身边逃走的那一次。”
苏苏更不明白,她都离开西门庆了,西门庆还将财产转给她?究竟为何?
“苏儿是从未来来的人,那些钱你自然不会要。山林野猴的威名就算是假的,一传十十传百,阳谷县人也不敢轻易招惹苏儿你。这样做,多少算是计策。毕竟这般做,任何人都夺不走在下的钱!”
牢门变得更冷了,苏苏甚至觉得手脚都在打着颤。
竟然是这样的理由。
“所以,苏儿,在下始终在骗你。故而,你快些走,走得远远的,犯不着为……”
“我当然要走!但前提是先将你捞出来吧!要不你死了,我怎么回家?”怒声道,苏苏正要起身的时候,感到西门庆似乎想要握住她的手,但却被她重重地甩开。
西门庆一声长叹。
“……你为何将家的地契也转给我?还给我买了临安的房子。”
“因为苏儿曾说,你们那个年代房子很贵,在下就想,多给你买点房子,你就不会觉得不安,就愿意留下,哪里也不去……”
“……白痴……”
“苏儿,你走吧,不要去京城。犯不着为在下这样的人去京城。不值得。”
苏苏头也懒得回。
“你听见没有!”
少有的,她听见了西门庆的怒吼。
走出监牢大门,苏苏挺直了腰板,微笑着。她很难过,却绝不会让自己的难过成为旁人的笑料。玳安和花子虚一直在门外候着。接过玳安递来的包,作别玳安上了车,苏苏抽了抽鼻子。
“难过?”
“还好。”苏苏微微一笑。
“野猪精你倒是能忍。”花子虚笑言。
马车忽然停住。
驾车的小厮啊啊地似乎在说着什么。花子虚皱眉,拉开车帘,原来是王婆,这老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就像出阁的小媳妇。一脸谄媚,王婆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