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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尽管笑吧,从前没有西洋的舶来品,难道那些唐代、宋朝的人都没用过花露水吗?我见识少,记性却不差,林姐儿分明就曾经说过,书上写着宋朝的人怎么制花露水的。”晴雯高声反驳道。
“那个叫张世南的不就制过花露水,用那种什么东西来着?”晴雯一时有点想不起来,便拿眼睛看林黛玉。
林黛玉斜斜倚靠在靠枕上,这会也直起身,对晴雯说道:“是用那锡甑蒸花,便可得花露。”
晴雯得意地对紫鹃一笑:“看吧,我就说林姐儿肯定懂,也不枉我巴巴提了一篮子蔷薇花,平白被你取笑了。”
锡甑是一种古代特制的蒸馏器,把香料和香花混在一起,密封在锡甑里,放热水中加热,便能做出那花露并香片。
林黛玉轻蹙眉头,犹如笼罩了一层薄薄的轻烟,态度温柔地解释道:“我在家时,偶尔制过花露水,也曾用过锡甑,只是那物件并没有带到府里来……”
“难道没了那锡甑,便做不出蔷薇露吗?”晴雯顿时有几分失望。
林黛玉眉目流转,宛若一汪春水,笑道:“姐姐,别着急,不能用锡甑蒸花,倒是可以试试用水浸泡的法子。”
一群人正闲得打蚊子,正好有这一桩雅事可做,人人便都忙了起来。林黛玉反倒插不上手,只需在一旁指点一二,自然有丫鬟们都替她办好了。
把那摘来的蔷薇花倒在一块干净的纱布上,挑出形状完好又香气浓郁的花朵,先用清水过一遍,仔细浆洗干净,稍微去除花瓣上的残水,修掉枝干和残叶,再放进一个木桶里拿水浸泡。
紫鹃拿了块沾水的纱布盖在那木桶上,封住了敞口,这便暂时大功告成了。
林黛玉嫣然一笑道:“先放着过一夜,明日我们再来煮这些花。”
众人把屋子收拾干净,紫鹃让人送来了茶果摆上,招呼晴雯来吃。
“紫鹃姐姐可不能害我,显得我故意来林姐儿这蹭吃蹭喝的,我可是个脸皮薄的人。”晴雯笑道。
紫鹃拿了个玫瑰酥塞她嘴里,恨恨道:“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
“好香。”晴雯笑嘻嘻地啊呜两口,“咔擦”两声,玫瑰酥便进了她的肚子里。
“哎哦,”紫鹃笑得不行,“我比不得你脸皮厚,这是刷了多少层漆啊。”
林黛玉用绣帕捂住嘴角,轻声笑了几下。
屋里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春纤站在在窗户外的墙根处朝里面张望,撇嘴道:“她一来,姑娘就高兴。难道我们这些老人都是死的吗,雪雁,我们都是林府出来的,跟着姑娘从扬州来到京城,姑娘却只亲近那贾府的紫鹃和晴雯,这是哪来的道理!”
雪雁眨着眼睛懵懂道:“晴雯姐姐爱开玩笑,每次都能让小姐开心,我也很喜欢和她一起玩。”
春纤气得敲了几下她的额头:“没出息,你多大人了,还只顾玩,怪不得小姐只要紫鹃,不要你。”
雪雁眼里顿时冒出两泡水珠来,捂着有点发红的额头道:“姐姐心里不高兴,也不能拿我撒气。”
春纤恨铁不成钢,又觉得和这个糊涂虫没话可说,闷了一肚子气去找她母亲诉苦了。
雪雁没人一起玩,便进了里屋,林黛玉看她走进来便说:“你昨个不是在学写字吗,紫鹃布置的功课你做了吗?”
雪雁缩着脖子吐了两下舌头,不敢再闹着要玩,跟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一下子蔫了,垂头丧气地摸了纸和笔在矮几上描字。
晴雯好奇地瞧了一眼问:“雪雁开始习字了?”
紫鹃在一旁解释道:“以前看她年纪小,她又贪玩便不管她,如今大了,还大字不识,连姑娘想看本书,她都不懂得拿,这哪里行。虽不求她懂得什么大道理,但多认几个字,也好给姑娘做个研墨的小丫头。”
林黛玉笑着点点头,显然对紫鹃的安排没有异议。紫鹃年长些,为人成熟稳重,是个很可靠的丫鬟,往日也很为林黛玉着想,日子久了,林黛玉便越发倚赖她了。
因着前年林如海进京一趟,不仅解了他自己的心结,也让林黛玉彻底放开心怀,知道自己还有可以倚靠的亲人,少了几分愁绪,这屋子里的笑声便渐渐多了起来。
三人闲聊,不免说起贾宝玉的事,又牵扯出袭人。
晴雯便借机试探了林黛玉一回:“看太太的意思,以后是让袭人姐姐做宝二爷的房里人。”
林黛玉不自觉皱了下眉头,不过她心底担心的却是贾宝玉的身体,暗忖:表哥年纪尚小,舅母为何如此性急。林府人丁单薄,她对妾侍、通房之类亦不大懂,只记得往日里在家中极少看到。只是这贾府行事大不一样,她又不便开口问,疑心自己家是不是和其他人不一样,就越发不理此事。
她与袭人也有几分来往,只是那薛宝钗来了之后,袭人与薛姑娘倒走得近,与她便少有走动。贾宝玉是她表哥,林黛玉自然对他多了几分关心,蹙着眉头对晴雯说:“他伤好之后,我还未再去看他,不若下晌等他放学了,我便去看看他。”
“不必等下午,宝二爷今天又告假了,说胳膊疼。老夫人心疼他,便不让他去上学了,”晴雯说道,“我这会也得回去了,免得被院子里的姐姐责骂,林姐儿不如跟我一块过去。”
“那敢情好。”紫鹃笑了两声,一会儿便替林黛玉换好外出鞋和衣裳。
晴雯自提了空篮子在前头引路。
进了院子,发现大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人在。晴雯心底纳罕,怎么连守门的小丫鬟都不见一个,估计又躲起来偷懒了。现在日头确实有点晒人了,晴雯面上一笑,也不去追究她们躲懒,自己推门进去,林黛玉和紫鹃二人便轻手轻脚地跟过来。
晴雯带着她俩往正房走,刚要掀开纱帘子通报一声,却听得屋里突然传来几声娇喘。
晴雯脸色一白,和紫鹃连忙拉住了不明所以的林黛玉往后退。
下一刻,三人却都清晰听得屋里又传出一个急不可耐的讨好声:“姐姐,掀了裙子让我摸摸吧?”
三人面上皆是青白交错,紫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拉了晴雯和林黛玉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几步。
“吱呀——”一声,麝月推开院子的大门走进来,怒骂了一声:“小蹄子们又躲哪里偷懒了,快给我出来,真是一天不看着就要上房揭瓦了!”
她骂了一通,这才看到呆愣站在院子中央的三人,狐疑道:“林姑娘,你站在这做什么,怎么不进屋?”
第39章
晴雯急中生智朝麝月笑道:“你我就前后脚进来的,你眼神忒不好了,连三个大活人都没看见。我这刚找不到人,正要骂那些小丫头,你倒好都替我说出口了。”
“这群小蹄子们,非得好好修理她们一顿。”晴雯佯作气愤,高声大骂了几句。
此时屋里的动静早已停了下来,没一会,袭人便走出来,似笑非笑道:“林姑娘来了,晴雯你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她神色自若,只两颊一抹微红,丝毫看不出两人刚还在屋里做妖精打架的事情。晴雯不禁暗暗佩服地望了她一眼,笑道:“刚要禀报呢。”
麝月还摸不到头脑,便沉默着不做声。
紫鹃掩饰地轻笑:“可不是,路上碰到了麝月,便一起进来了,还来不及通报呢。”
林黛玉小脸原本就生得白,这会受了惊吓,脸色发白了些,不过却瞧着更为羸弱了,倒看不出其他异样。
林黛玉扶着紫鹃的手问:“多日没来看宝哥哥了,听晴雯说他今日告假,便来瞧瞧他。”
贾宝玉听见林黛玉的声音,急不可耐地从屋里跑出来,满脸惊喜道:“林妹妹来了,你们怎么不早说,快进屋来,何苦都站在院子里说话。”
林黛玉不得不跟他进了屋,不一会便如坐针毡。
贾宝玉讨好道:“天气热,我请你吃冰碗,”他转头命令袭人,“把柜子里的冰碗拿出来给林妹妹。”
紫鹃刚想说林姑娘肠胃弱不能吃冰,袭人早已笑着接过了话头对贾宝玉说:“二爷你忘了,林姑娘的身子弱,吃不得冰碗。”
“也是,”贾宝玉有点失落,突然有兴奋道,“那你去切了那刚得的西瓜来。”
袭人昨晚便用竹篮子装了西瓜放井水里湃凉,准备等晌午切了给贾宝玉吃。如今这时节还不到产瓜的日子,这几个西瓜还是贾老夫人特意留给宝贝孙子的。
袭人心里一番思量,面上就有几分迟疑。紫鹃见机哪还有不明白,连忙拦住了说:“这会快吃午饭了,吃了西瓜便不能再吃饭了,反而搞坏了身体。”
林黛玉顺着紫鹃的意思轻轻点头。
贾宝玉见自己的提议被她们左一句右一句地驳了回来,心里便不痛快,低垂了一会头才说:“那就都不吃罢了,我们只说说话。”
林黛玉没一会便站起来要走,贾宝玉恋恋不舍送她到门口,又想跟着她回去,还好被袭人劝住了。
林黛玉嗔怪地哼了一声:“都是一个府里,何必弄得宛如生离死别,实在不像话,你快回去吧。等会被日头晒坏了,我怕太太要骂我。”
“怎么会,太太疼你得很,她只是嘴上不说。她知道,你欢喜了我也就高兴了。”贾宝玉一脸坦率道。
林黛玉与贾宝玉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因着这表哥待她一向赤诚,她对他便也多了几分感激,到底说了他一句:“宝哥哥读书用功些,把心思放学业上,别走了歪门邪道,舅舅也不会骂你了。”
“怎么连你也劝我读书,你明知道我最烦有人同我说那仕途经济之事。”贾宝玉皱着眉头不满道。
“罢了,”林黛玉叹气道,“我走了,你不必送我。”说完,紫鹃便扶着她回去。
贾宝玉倚靠在院门口,痴痴看着她俩的背影,好一阵没动弹,不知在想些什么。
晴雯绣好观音送子图便和水溶约了时间,在熙熙楼见面。
水溶接过绣图,当着晴雯的面便打开来看,顿时吃了一惊,他知道晴雯绣工不错,却没预料到已经达到如此的境界。他微微轻叹,虽然早已打算好这幅绣品的去处,此刻心中依稀却有一丝不舍。
只见那脚踩莲花宝座的观音菩萨,身上五彩绫罗随风飘荡,仿佛置身天地云彩之间,不时有一两朵棉花糖似的白云从她身边掠过。她眉目之间笼罩着一团如梦似幻的青烟,额上朱砂痣,面上一点点绛唇,一双眼眸里似悲悯似欢喜地凝视着怀抱里的婴儿。旁观者看着这幅绣品,情不自禁便被那双眼睛吸引住了,似乎陷入其中,体味着菩萨心中的大慈大悲,一时竟不知今夕是何夕。
水溶暗叹,这已经不是栩栩如生可以形容得了。
晴雯见水溶盯着绣品沉吟半天不做声,怕他怪自己擅作主张,改了观音的面目,连忙解释道:“你说照着我的模样绣,我始终觉得不大妥当,如今虽然只有三四分相似,但你不觉得她的眼神悲天悯人,更像是真正的菩萨。她送子到人间,自然是替人间的父母欢喜,但又怜悯这天真的孩童将经历世间无法预知的苦痛折磨,心中悲欢难辨,最终化为无悲无喜。”
水溶收起了绣品卷好放回木匣子,对晴雯温和道:“你做的很好,我很满意。只是想不到你还懂得佛理。”
晴雯解释道:“家里的太太喜欢礼佛,经常念一些金刚咒,我就偶尔听一耳朵。”
“听一耳朵便有如此悟性,以后你应该多听听。”水溶笑道。
晴雯面上一囧,这误会可大了,她可是有作弊器的人啊,开挂的人生不用解释。
水溶也不再取笑她,只是关心地问道:“你认识字吗,可有念过书?”
“我跟着主子们胡乱学了一点,只想着不做个睁眼瞎就行了。”晴雯回答道。
水溶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若是连大字都不识,往后的事情就难办了。
“听说你盘了个铺子,是打算开门做生意吗?”水溶问。
晴雯心底一惊,打了个哈哈:“我瞎折腾玩的,我哥年纪大了,那铺子是给他的,让他存点老婆本。”
晴雯说完便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该胡乱在他面前说什么老婆本的事情,显得她有点轻佻。
其实那天在林黛玉的帮助下,终于做出了花露水,她便有点心动,想为未来的成衣铺增加一些产品,不仅卖成衣和小样绣品,还可以卖花露、胭脂、粉膏之类,把铺子做成专营女人家生意的店。只是她人如今还在贾府出不去,所以一切都不过是空想罢了,不过只是在脑海里想想,都让晴雯觉得十分开心。
这是劳动人民的喜悦啊!
水溶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暗忖,看来以后要找个宫里出来的嬷嬷好好教导她一阵,晴雯在礼仪方面实在是不够讲究。
水溶一边喝着茶,闻到晴雯身上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