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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琴呢?”晴雯咳了一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她的话音未落,双琴就提脚小心翼翼地捧了一碗热汤药进来。
“小姐你醒了,刚好吃药,”她面上露出几分惊喜来,一面忍不住嘀咕道,“小姐,这会都还没入夏,你晚上贪凉,偷偷开了窗户,这不就躺下了。来,这药得趁热喝,不然药效过了就不好。”
晴雯被小丫鬟扶着坐了起来,小丫鬟在她背后塞了个大迎枕。晴雯有些虚弱道:“我口干得厉害。”
双琴连忙搁下药碗,倒了温水喂晴雯喝。晴雯又喝过药之后,浑身黏糊糊像出了一场大汗,整个人昏昏沉沉,便又躺下了。她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总想回到那个安全的梦境中,总疑惑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么过了两天,连水溶都被惊动了。祖母早上过来看过晴雯,探了她的额头温度,发现没有继续低烧,这才松了口气。晴雯苍白地笑了一声:“祖母你这几天担心我,头上都多出了几根白发,我帮你拔掉吧。”说完伸手就要去闹祖母,被祖母瞪了一眼,才笑嘻嘻收回动作。
“病了也不消停。”
门上通报说水溶来给公主请安。大长公主似笑非笑地望了晴雯一眼,点了下她的额头:“好好养着,别再给我出幺蛾子。”
晴雯佯装泫然欲泣地回望祖母,大长公主早已对她的三板斧了然于心,微笑不语,转身提脚就扶着宫嬷嬷出去了。不一会儿,水溶便来到晴雯的院子。
他见了晴雯,第一个动作也是伸手去探她的额头,他的手和祖母的不一样,干燥而粗糙,有种砂纸般的粗粝感。晴雯乖巧地任他探了温度,没有反抗。
水溶收回手掌,微微颔首:“看来病快好了。”他发现晴雯瞪大乌黑的双眼,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手掌移动,表情却十分乖巧,像一只等待顺毛的猫咪。他忍不住又将半空中的手放在她头顶,轻轻摸了摸。
得偿所愿,便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自从订婚后,晴雯一直对他不冷不热,他又找不到症结,没想到这一病,她反倒变得乖顺了几分,又回到那个初见面的小女孩模样。满脸的警惕,双眼却好奇地望着他,没有一丝惧怕,眼神像一条浅浅的小溪清澈见底,所有的情绪都能从那双眼睛里一览无余。
见过她眼中的倔强,也见过她眼中的委屈,见过她开心得意时微弯的眉角,他独独怀念这个清澈见底的眼神,似乎有种魔力可以驱散一切乌云。这么想着,他心中微微一激荡,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心底的浮念。
偏晴雯仍不自觉,左右扭动身体朝他探身过去。她在病中,头发只是简单挽起,因为水溶来得急,晴雯甚至没时间穿上见客的大衣裳,身上仅披了一件月白的夹袄,里面穿着家居服。手一动,便露出一大截莲藕似雪白的手腕,衣领被动作带得微微敞开,隐约看得见脖子下的一片皮肤,光洁细腻,室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暗香浮动起来。
“多谢你来看我。”晴雯仰着头对他说话。
水溶眼神微闪,鼻尖像闻到了一股撩动人心的夜来香,再开口声音有几分黯哑:“你何必同我客套,小未婚妻生病了,于情于理我都该来看看她。”
晴雯总觉得他嘴角的笑意有几分古怪,却不知缘由,她听完水溶的回答,便又靠回迎枕上。却听得水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似乎是惋惜,又似乎是意犹未尽……
晴雯一下子捂住领口,瞬间恍然大悟,一张俏脸腾地染上红晕,瞧着气色却好多了。她恼羞成怒啐了水溶一口:“好不要脸……”
“我来看你,反倒惹来你的闲气,”水溶得意地戏谑一笑,“不过我瞧着,你倒是高兴居多……”
他在袖子里摸了摸,掏出一个首饰盒,递给晴雯,道:“打开看看。”
晴雯强忍着羞涩,伸手飞快接过木匣子,打开看,从中拿起一支栩栩如生的白玉雕刻成的梅花发笄。晴雯不禁抬头疑惑地看水溶,水溶含笑慢慢解释道:“这是给你及笄的礼物。之前那支梅花簪我已经处理了,我毁了你一根簪子,自然赔你一根发笄。”
“收好了,别再丢了。”水溶收敛了脸色缓缓说道,没有给晴雯拒绝的理由,站起来说道,“耽搁许久了,我该走了。原本定亲后我该避嫌的,大长公主对我宽宥,我也应该体谅她的一片苦心。我不多打扰你,你好好休息。”
“其他事情,别多想。万事有我。”他又摸了把晴雯的发髻这才离开。
这是水溶第二次说这句话,晴雯怔怔地握紧手中的发笄,出神地回想有关水溶的一切……
真的要嫁给他吗?摸摸自己的心,其实她还是很不确定,但是那种无缘无故的不安和恐惧似乎消退了几分。晴雯握着发笄,把身体缩进锦被之中,冥冥之中,她似乎曾经听到另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对她说:“别担心,万事有我。”
他是谁呢?晴雯想得头痛,却没有丝毫记忆。
估计是她昨晚做了乱七八糟的梦吧。晴雯微微失笑,身体尚虚弱,又沉沉睡过去。这么好几日,等她大好时,京城的白天已经变得越来越长,黑夜越来越短。周芷抱怨晴雯错过了好几回赏花宴,不过如今她也定亲了,不大外出,反倒越发憋闷了,时常给晴雯写信笺,聊些女孩家的闲事。
晴雯写好给她的回信,对双琴说:“送信的时候,把这盆六月雪一起送过去,刚好快开花了。”双琴笑着应了。
明天就是晴雯的及笄日,晚膳后大长公主把孙女留了下来,看着她的小脸,一脸复杂:“你真是越来越像你母亲了。”她手轻颤落在晴雯的脸上,缓缓拂过。
祖母的声音有点哽咽:“长大了,长大了,这么快就及笄了,就可以出嫁了。”晴雯似乎隐约看见祖母眼中一闪而过的泪光。
晴雯把头颅轻轻埋进祖母怀中,依恋地蹭了蹭脸颊:“我一辈子都不出嫁,陪着祖母。”
“祖母的傻丫头哦……”一声长长苍老的叹息。
在不知不觉中,祖母也老了,在她没有意识中,祖母似乎不再是初见时那个气势凛然、风韵犹存的美人,她身上的气息在慢慢流失。这种气,很玄乎,看不见,摸不着,但晴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它的逝去,以不可挽留的速度。
办完晴雯的及笄,祖母又紧锣密鼓商量完两个小辈的婚期,她好似在跟时间赛跑,晴雯总是望着她好想对她说,祖母,停下来歇歇。
大长公主不容任何人插手,连宫嬷嬷都退居二线,公主一人亲力亲为筹办晴雯的出嫁,大有掏空公主府家底的架势。晴雯忍不住开口拒绝,却被宫嬷嬷使眼色劝住了。
“让公主尽一次心意吧,她这一辈子多是不如意,老了,我们便都顺着她吧。她开心就好。”
晴雯默默点头,沉默不语,压下心底的忧虑。
十里红妆,一抬抬沉重的嫁妆,盖不住盒子里满溢出来的流光溢彩,让人不禁惊叹,老人们嘴里开始回忆当年公主下嫁的盛况……这一切都和晴雯有关,也可以说和她无关,她头上戴着沉重的凤冠,含泪拜别了祖母,红盖头一遮,她的世界只剩下一片鲜红。热闹都是别人的。
耳边只回荡着祖母最后一句严厉的训斥声:“哭什么,我要你笑着出嫁,笑一辈子。”
她被健壮的仆妇背上肩膀,谢安朔一路牵着她的手,送她进入花轿。落地的那一刻,她用力捏了捏他的小手,一切言语都留在这个动作里。她知道今天谢安朔能送自己出嫁,代表着祖母已经认可他了。
跨进花轿,她的世界就不一样了。她不会哭的,祖母不让她哭,她就笑着出嫁。
笑着出嫁的晴雯,一路摇晃,又被一只粗粝的大手扶下花轿,迎进门。热闹似乎隔了一层玻璃。
她就这么出嫁了。
翌日,浑身酸软的晴雯迷迷糊糊被人摇醒了。她啪一声把来人的手打开,嘴里嘟囔着:“别吵,我要睡觉。”
“雯儿,快起来了。”
晴雯终于被晃得受不了,半闭着眼睛坐起来,水溶扶着她,朝伺候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接过她手中的毛巾,给晴雯擦了擦脸。
晴雯被冰凉的温度一激,瞬间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像个婴儿一般被水溶抱在怀里,脑海里立刻浮现昨晚荒唐的情景,脸唰地一下子通红,夺过毛巾恼羞成怒道:“我自己会洗脸。”
水溶嘴角的笑意刚勾到一半,突然又收敛了起来。等晴雯洗漱完毕又吃了早膳,问水溶:“祖母起了吗,我们是不是该过去敬茶?”她嘴里的祖母说的是北静王老太妃,一下子从老太妃改叫祖母,晴雯心底一时还没那么顺溜。
水溶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晴雯:“这事暂且押后,”他让丫鬟们撤掉早膳,把屋里的下人都打发了,这才脸色严肃地看着晴雯,“大长公主昨晚仙逝了。”
第83章
“仙逝?你在说什么啊?”晴雯一下子没理解水溶话中的含义,笑道,“你可别乱开玩笑,我昨天走的时候,祖母还精神着呢!”
“我没有开玩笑。”
“骗人的,你肯定在骗人,”晴雯嘴里一直在笑,眼泪却不受控制地齐刷刷滚落,“骗人的吧……骗人的吧……”心揪成一团,好难受,喘不过气来……
“你知道,我从来不会骗你。”水溶眼神直直地看着晴雯。
晴雯只觉得好像被一把重锤一下下击中心脏,她痛苦地捂住胸口,眉眼纠结,身体弯曲成一只通红的活虾,艰难地喘气。水溶心神一恸,用力把她揽进身体里,“别怕,别怕,还有我在,万事还有我……”
晴雯蜷曲在他怀里,嘶哑着嗓子嚎啕大哭。
原本的热闹和新婚的甜蜜,一下子蒙上了一层阴影。晴雯整个人都被祖母去世的消息击溃了,公主府唯一的小主子谢安朔年纪尚幼,一切后事,都是由水溶扛了起来。还好王府里人手多,一时还未出现差错。仍留在王府里的茜雪干脆跟着双琴一起守在晴雯身边,晴雯像个木头人一般,魂不守舍,不管任何人同她说话,她的脸上都是一片茫然。
太上皇和宫里也赐下了旨意,给大长公主加了封号,雍穆公主。可惜人死灯灭,晴雯知道祖母不是在乎这些虚名的人。
“你一辈子都不要过问公主府当年的事情,我们的仇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太上皇。答应我,你不要打听一丝一毫,也不要让水溶插手一丝一毫,不然祖母到了地下,都会气得爬起来掐死你这个不争气的丫头。”及笄前的那个晚上,大长公主在晴雯耳边说的话,似乎仍是那么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你慢慢看,慢慢等着,总有一天,皇上会替我报了这个仇。太上皇比我可怜,孤家寡人,连一手拱上皇位的儿子都转过头对付他,恨不得他早死。你说,对着这么一个可怜虫,我们是不是应该让他活得长长久久?活得越长,他就会越痛苦。”大长公主疯狂地大笑了起来,语气里充满了悲怆。
“祖母等不及了,乖孙女,你一定要替祖母看着这一切。”
祖母,你放心,我会替你看着这一切的。
水溶站在晴雯身旁,晴雯将自己的目光从虚空中收回,轻轻倚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
那样的哀痛和悲伤,随着时间的消逝也慢慢地褪色了。也许是出于对大长公主的愧疚,皇帝给谢安朔加封恩骑尉,公主府算是彻底结束了它的使命。宫嬷嬷带着谢安朔住进了京郊的园子里,彻底淡出了上层世家的圈子。这是在十几年前就注定的结局,即使是大长公主亦无能无力。
晴雯也早已把这一切看淡了。孝期过后,晴雯的婚后生活慢慢平静下来,相公体贴,上没有公婆,唯一的祖母对她怜爱有加,最大的愿望就是早一日抱上曾孙子。水溶却早已与晴雯约定好了,因为怜惜她年纪尚幼,情愿等上几年再考虑孕育子嗣。晴雯没有拒绝的理由,同时也倍感压力。
偶尔,晴雯会感到一种淡淡的孤寂,好像自己遗忘了很重要的事情,但又十分确定,冥冥中有人在为她保驾护航,让她既安心又忐忑。
贾环已经从北地回来了,一回来就带着茜雪来见晴雯。
“姐姐,我未能及时赶回来,不能给大长公主上柱香磕个头……真是枉费了姐姐多年来对我的关照……”贾环一脸愧疚道。
看着眼前这位高壮结实的少年,晴雯笑着摆摆手:“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你的心意我领了。”
双琴站在晴雯身后扑哧笑开了:“环少爷怎么晒成黑炭了。”
贾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露出两排白晃晃的牙齿。茜雪也跟着偷笑。晴雯知道双琴在故意逗她开心,也就配合地笑了几声。
“哪里想得到,当年那个胖乎乎的臭小子,如今也是个英武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