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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昏黄,日头渐渐西落。路牙子上卷过一阵干燥的风,苏雯的脸颊顿时被刮得生疼,一张脸都僵硬起来。
苏雯赶到医馆的时候,吴贵的腿已经被包扎好了。可能是痛得狠了,吴贵的意识还不大清楚。大夫让回家好好养着,伤筋动骨一百天。苏雯松了口气,万幸不是什么骨碎之类难治的病,她付完诊费,身上的钱都不够抓药了。
王大嫂见她为难得脸都皱起来,便从怀里摸出一吊钱抓了两天的药。
苏雯感激地望着王大嫂胖乎乎的脸庞,一时说不出感谢的话来,嘴唇抖动了下哽咽道:“王大嫂,等我手头宽松了,马上还你钱。”
王大嫂不在意地挥挥手:“我那浑家,在外跑货,这点钱大嫂还是拿得出来。你年纪比大妮还小,都能当我女儿了,我怎么忍心丢下你们不管。”
苏雯心中一动,重重地点了点头。王大嫂又叫了辆牛车,把吴贵拉回家。
苏雯仔细地拿棉被垫在木板上面,医馆的伙计帮忙把吴贵抬到车上。吴贵似乎清醒了一些,嘴唇发白地望着苏雯:“妹妹,你怎么来了?”
苏雯扯出帕子帮他擦干满头的冷汗,听见他的话,泪差点掉出来,忙眨了眨眼睛:“别说话,我们先回家。”
“回家啊!好,回家。可家在哪里啊!”吴贵迷迷糊糊地嘟囔了句,许是喝了安眠的中药,他渐渐合上了眼皮。
“放心,人在,家就在。不会散的。”苏雯暗暗下定了决心,不知是在安慰吴贵,还是说给自己听。
苏雯毕竟不是真的十来岁的小丫头,她有成熟的灵魂以及坚定的意志。她短暂地焦虑过后,很快振奋精神,拒绝了王大嫂的邀请,让车夫将人拉到,吴贵先前在码头租的房子里。
大院子里一排平房,住的都是码头里的工友。众人许是原本与吴贵就混熟了,他们也帮着苏雯料理,把吴贵安顿好。
苏雯谢过这群善良的糙汉子后,还有一人留在屋里没有走。
苏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脏,许是长期营养不良,他身上有种苏雯很熟悉的面黄肌瘦。
苏雯因为长期逃难,身上至今还有些单薄,在赖家养了段时日,好不容易养出一点膘来,脸上这才褪去那层熟悉的蜡黄色。
“今天多谢你们了,听王大嫂说,是你去王家报讯的。”苏雯笑道。这人刚刚在医馆时就跟着忙前忙后,苏雯没心思注意他,只听王大嫂说了一嘴,这会看到人杵在跟前,才想起和他道谢。
韩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珠子愣愣地看了眼苏雯,又很快低下头:“不用谢,吴大哥也是为了救我。如果不是我太莽撞了,他也不会被货箱砸到腿。”他低着头抽泣了一声,立刻又噤声了。
苏雯还未来得及了解前因后果,见到韩琦这么难过,她总不好再埋怨他,便劝他回去:“天色已经晚了,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等明天我哥哥清醒了再说吧。”
韩琦嘴唇不停抖了几下,抬头眼睛红红地看着苏雯,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止住了话题,轻轻点头,又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离开前替苏雯带上了房门。
苏雯松下一口气,环顾四周打量吴贵租的这间房子。很简陋,就只是一间土坯房,房里放着一张床、一个桌子和一把凳子。墙角还放了口木箱,大约是装衣服棉被的。
苏雯出门在路口小摊子买了个烧饼和一碗汤,就着吃了两口,又带了碗肉糜粥回去给吴贵。跟摊子的主人说好了,待会把碗送回来。
喂吴贵吃了饭,又让他喝了一剂药,苏雯跟隔壁借了张席子铺在地上,上面铺好棉被就将就囫囵睡一夜。这会也不需要讲究男女大防了,两人一路逃难过来的,这会要讲究也来不及了。苏雯作为未来人自然更没有心理负担了。一夜无眠。连吴贵睡梦中疼痛的□□都没把她吵醒。
第9章
为着吴贵这场天降横祸,苏雯把整个家底都掏干净了,还欠了王大嫂一吊钱。中途她回赖家又告了三日假,想起转头要回码头的出租屋,顿时眉头紧锁。
她一路踌躇,半途拐去了王家的方向。
王大嫂见她高兴道:“你哥哥身体如何了?”
“大夫说慢慢修养一段时日吧。只怕就是伤好了,以后碰上阴雨天还是会腿疼。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苏雯平静地回答道。
王大嫂见她尚且稚嫩的脸上露出早熟的坚毅表情,想到她小小年纪便整日东奔西走,也是长叹了一口气。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苏雯望着王大嫂怜惜的眼神,颇不自在地笑了笑,想起自个的来意,这才开口请求道:“我在这京城哪里也不熟,认识的人中也只有王大嫂最信得过。如今我哥哥躺在床上那副样子,我又在赖家给人当差,总不能日日告假在家照顾哥哥。”
王大嫂耐心地听她诉说,一时也觉得颇为为难。
苏雯继续说道:“我想了想,身上唯一值钱的便是这块玉玦,”她掏出贴身藏的玉玦,外面的红绳已经被她拆掉了,狠狠心递给王大嫂,“这玉玦是我父母的遗物,如今眼前有难,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今天来便是想拜托王大嫂,找家可靠的当铺帮我把玉玦当了。”
王大嫂接过玉玦,仔细瞧了一眼,这玉玦没有任何表记。但她也有几分眼光,瞧着玉玦又拿在手中摩挲,质地温润却又晶莹剔透,便觉得不是凡品。她不确定地问苏雯:“这玉玦既是你父母的遗物,怎好拿去当了?”
苏雯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只是眼前她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了。她此时有几分懊恼,平日里不该偷懒,若是她利用自己的刺绣术多做一点绣活卖钱,此刻也不会如此窘迫。
苏雯艰难地点了点头。
“死当还是活当?死当价钱高一些,只是一旦出手就再也收不回来了。”王大嫂收了玉玦,问道。
“死当。”苏雯斩钉截铁地回答。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不能为了死物为难活人。她一想通了,便不再犹豫,将事情托付给王大嫂,自个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匆匆赶回去。
韩琦这几日一有空便守在吴贵家帮忙。原本他还打算旷工几日,苏雯见他自家情况不太好,便劝说他还是上工,若是没活计得闲时便再来帮忙。
也多亏有了他,不然苏雯一个小女娃,还真没办法照料,一个脚不能着地的大男人。
见苏雯回来了,韩琦连忙起身,结结巴巴地说:“吴姑娘你回来了。”
码头的工友们只知道苏雯是吴贵的妹妹,便都以为她姓吴,苏雯也没有纠正他们。众人就都称呼她吴姑娘。
“多谢你帮忙。我回来了,你可以家去了。”苏雯含笑谢过韩琦。
韩琦抬头飞快瞧了眼苏雯白莹莹的笑脸,耳根子都红了,点了点头,脚下迅速地跨出门槛。许是动作太急了,他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了。苏雯被唬了一跳,他自己也脸红地逃也似的跑了。
大院子里隔壁刘家的老婆子,哑着嗓子骂了句:“小兔崽子慌什么,把我晒的笋干都踢倒了。”
苏雯听到动静,微微笑了笑。
吴贵问她:“怎么去了这么许久,是不是赖家不让你告假?都是我连累了你。”他说着便有些愁苦,不住地自怨自艾。
这次意外受伤之后,吴贵精神便一直很颓丧。苏雯怕他想不开,不仅要照料他的身体,还得时时开解安慰他。苏雯身上刚养出来的一点膘迅速地消失不见了,脸颊又瘦削起来。
即便有系统傍身,在这艰难的世道,也还是很难混得开。苏雯暗忖。不过她如今有了一具健康的身体,这是什么也换不来的。健康的身体,是她重活一次获得的最大财富,她一定会好好珍惜,绝不会让自己又走上早夭的道路。不仅如此,还有吴贵,即使她的力量微薄,但她会尽力让吴贵走向正常的人生道路,不再做一个终日酗酒的酒鬼。
给自己打了一番气,苏雯顿时又干劲十足地忙起来,像只辛勤劳作的小蜜蜂。从王大嫂手里拿到了当掉玉玦的二十两银子,虽然心知死当的钱不高,苏雯也只是叹口气便接受了这个结果。她拿出一吊钱还给王大嫂,又抓了几帖药回家。
剩下的一天,她便绞尽脑汁地安排吴贵接下来的生活。
她每旬休假一天可以出来照看吴贵,但是平日里他行动不便却没一个人可以帮忙。吴贵逞强说脚不疼,可以自己走路,被苏雯驳了回去。见到来帮忙的韩琦,她顿时眼睛一亮,光芒大盛。
韩琦被她的视线盯得发毛,又犹豫不敢质问苏雯,越发把头埋在自个胸前了。
苏雯满意地点了点头,韩琦是个老实人,看着挺可靠。她咳了两声,清清嗓子,露出一个特别和善的笑容:“韩琦,你在码头一日能挣多少钱?”
韩琦硬着头皮挤出几个字:“十几个大钱。”
韩琦作为没有手艺的杂工,一个月工钱不过几百文,连一吊钱都不到,只能勉强维持温饱。
苏雯听了他的话,便心中有数,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每月给你一吊钱,雇佣你照料我哥哥,你看如何?”
韩琦明显愣了下。
苏雯以为他不愿意,忙又解释道:“这活计很轻松,你就只需照顾我哥哥喝药还有吃饭。药我会提前抓好,你到时用小炉子煎一煎。每旬我会告假一天回来看你们。这比你在码头辛辛苦苦地跑要省力得多。”
韩琦见苏雯误会他,这才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不要工钱,你不要给我钱,照顾吴大哥是我心甘情愿的。吴大哥是我的恩人。”
苏雯一愣:“这是两码事,我雇佣你就得给你工钱。”
吴贵这段时日已经见惯了苏雯的强势,这会虽然觉得特意花钱雇个人,太浪费了,却也不敢出声反驳妹妹。
韩琦埋着头,倔强道:“我不要工钱。”
苏雯想了想道:“也好,工钱的事情以后再说。不过这吊钱你先拿着,我哥哥的一日三餐都还要你来操心的,这个事总不能让你贴钱来办。”
韩琦抬眸,眼睛亮亮地看了眼苏雯,这才接过钱不说话了。
“明日我就得回赖家了,我哥哥就拜托你照顾了。”苏雯交待了一遍琐事,仍有些不放心地嘱托韩琦。
韩琦抿着嘴唇,特别认真地点头,保证自己绝对会把吴贵照顾好。吴贵瞧着苏雯小大人一样的一本正经,心里一边觉得惭愧一边又觉得慰贴,一颗心像被贴在热锅上的烧饼,差点被热乎乎的温度熏晕了,一时又高兴地说不出话来。
翌日,苏雯依依不舍地与吴贵告别返回赖家。至于吴贵与韩琦之事暂且按下不表。
前几日海棠见苏雯告假,几日不见踪影,心里便犯嘀咕,在墨菊那旁敲侧击便听闻苏雯哥哥出了事。她记在心里,有意无意便在院子里说了出去。
“雯儿妹妹真是得赖嬷嬷看重,家里哥哥不过摔了一跤,墨菊便给她三日假。真是同人不同命。”海棠拿着针线活一边佯作漫不经心道。
立刻就有小丫鬟附和她的话:“可不是。瞧她那副得意样。尾巴都能翘天上了。”
海棠吓得唬了脸:“妹妹噤声,小心被人听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娘前几日生病了,我都没能回家看她一眼。”说话的是那个接替小青的丫鬟,名叫板儿,她语气里颇有几分忿忿不平。
海棠不急不缓地撇了她一眼:“你可别不信邪。姐姐好心劝你一句,你前头的小青便是得罪了她才被打发出去的。如今流落何处都无人知晓。”
旁边听到的小兰,有心想要说句话,一时想到小青是她最好的姐妹,却栽赃陷害自己,她又说不出口了。
屋里的小红是最像墨菊的一个小丫头,在墨菊手下被□□了一年,颇有几分墨菊的不动如山。她拿了鸡毛毽子,拉了小兰,说去院子里踢毽子。
板儿一见,便心痒痒的,丢下手中的绣活,也不跟海棠唠嗑了,急急加入踢毽子的行列之中。
海棠慢慢放下手中的活计,眼中神色闪烁阴晴不定。
苏雯销了假,干劲十足地继续当自己的小丫鬟。小红悄悄拉了她说:“院子里的丫头在背后议论你,你自己要小心。”
苏雯待要再问,她却转身跑了。小红一向和她没有来往,她也很少在这些小丫头身上费心思。难道她不在的这几天,院子里又发生什么大事?
苏雯问了同屋的石榴,石榴也是一头雾水。苏雯便按下了满腹的猜疑。隔了一日,墨菊便跟她说赖嬷嬷要带她去贾府。
第10章
海棠站在廊下逗弄笼子里的鹦鹉:“这小蹄子,惯会顺杆爬,没脸没皮的。怪不得人家叫它是学舌的鸟东西。”
苏雯充耳不闻,倚靠着窗棂支着脑袋,看那悬在屋檐下的燕子窝,一门心思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