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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丫头多,书房的活计便是各房的丫头瞎串,谁得空谁打扫,如今各司其职,人少了,活计反倒顺当了。
玉之仕回苏州后访亲会友,过得好不自在,闲暇时跟着李灵均学起诗文来,虽然自己也是念过书的,只是不通这一窍,如今再学竟然也品出几分滋味来了。如此几年光景便过去了。
只是,无事易生非。
李灵均自生育后身体娇弱,当年回苏州时车马劳顿埋下病根,吃得多少良药,只是不见有孕。玉之仕虽有贤妻,待昔缘亦如掌上明珠,但膝下无子,总觉有失圆满,嘴上不说,心中早有它意,夫妻二人倒是越发疏远了。
李灵均则日日将心思放在昔缘身上,将平生所学悉数教于昔缘,加上昔缘天生聪慧,学至六岁上她便笑言:为娘都教不得你了。
这日,天气烦闷,院里姹紫嫣红,李灵均带着与昔缘在院中游廊上消暑赏花,正是盛夏时节,花枝繁茂,醉心于这美景中时回头却不见了昔缘,正要着人去看,却见昔缘拿了纸笔走来,说是想得几句诗,写出来劳母亲一看。
“果然是青出蓝而胜于蓝,太太这么大的时候才是刚念书写字,小姐这都要作诗了?”晴风刮着昔缘的小脸儿打趣道。
李灵均笑道:“听她胡说,写出来才算,你快去拿纸笔来,看她写的怎样,好让咱们羞羞她。”
晴风吧嗒吧嗒跑回屋里,又风也似的吹回来,在凉亭铺了纸笔磨了墨。不多时,昔缘便成了一首:
桂花开尽兰花谢,暖风哪堪秋意袭?
群芳争俏篱难锁,只等残花落成泥。
昔缘小小年纪,何以如此伤感?李灵均双眉一锁,忽觉心头一沉,手指间似沁出些冷汗来。这寥寥几句,诗韵平平,却叫人不禁心生悲凉,看着昔缘瘦如青竹的身姿,忽然想,此生若是都不能护她周全,自己必定痛断肝肠。想着不由得将昔缘抱在怀里,似恐旁人夺了去。
惠儿晴风只当是昔缘写得好,太太高兴。晴风伸着脖子看了两眼,虽不识字儿,心里也是极欢喜的,巴巴儿的问:“太太,想必小姐写得极好?”
李灵均这才回过神来,微微笑了一笑,好端端的这是想什么呢?昔缘好端端的在那里,还只管逗花弄草呢。李灵均将纸折起,命惠儿:“收了吧。”
晴风早心急得要再问一遍,只恨自己不识字。这时却见香怡走来,挥着帕子老远就说:“你们这里好凉快,我们院里四周都是水,原本以为是个消暑好地方,老太太巴巴地叫我请你们过去呢,看来倒是老太太应该过来。”
惠儿回道:“老太太哪是请我们去消暑,只怕是烦了要找我们解闷吧?”
李灵均起身整整衣饰说道:“你这丫头的嘴怎么也同晴风似的?”又吩咐晴风:“越发热了,小姐就别去了,你们晚些再去瞧老太太。领小姐回房,再拿些冰进去。”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记得冰搁远些,不要让小姐着了寒,实在太热你好生用扇子扇着。”晴风应声:“太太,知道了。”便领了昔缘回到房中。
李灵均在老太太那里坐了一下午,晚间伺候老太太吃饭,正打算叫个丫头去接昔缘,见一个小丫头慌里慌张跑过来说小姐发烧了,急得李灵均赶紧来看时,昔缘白嫩的小脸儿红的吓人,浑身滚烫,叫了几声也不应,只闭着眼睛在那里说胡话。一向温柔端庄的李灵均急的骂起了晴风:“你这蹄子,让你好生看着小姐,怎么就……快去拿安宫牛黄丸,再打一盆温水来。再叫个小厮,去让老爷请沈老爷过来。”一时间,众人手忙脚乱。
李灵均素来敦厚、待人宽和,如此情急原是有缘由的。昔缘自幼体弱,受不得热、禁不得寒,稍有不慎就大病一场。请了郎中,都是治标不治本;问了大师,买了替身儿也不中用。原先在京中常烦沈孝慈看病,调理得已有起色,回到苏州还从未遇见如此凶险之症,沈孝慈虽在苏州,但并未开堂坐诊,也不便总叨扰前来。眼下病急,吃了药仍不见起色,反而有惊厥之症,如今医术精湛又熟知昔缘身体的仅有沈孝慈了。
这边李灵均用温水给昔缘擦着小脸儿降温,那边玉之仕已请了沈孝慈过来,跟着一个□□岁大的小子。
沈孝慈看了病被请至正房,同玉之仕说道:“不碍事,想必是白天受了暑热。”
李灵均这才松下一口气,说:“阿弥陀佛,可吓坏我了。”
沈孝慈笑道:“不声不响丝丝徐来才叫人防不住,这来势凶险反倒未必是大病,尊夫人多虑了。”说话间开了药方。
玉之仕着小厮随郎中去抓了药,请沈孝慈上座喝茶,道:“有劳沈爷了。”
李灵均也说:“从前在京中就没少让您劳心费力,没成想,我们又追到苏州来劳烦您了。”
沈孝慈已是五十有余,行医之人,又别具一番仙风道骨之韵,看起来倒是年岁更长,但精神矍铄,笑声朗朗,此刻说道:“二位客气了,倒是我真得想个脱身的法子才好,教一个好徒弟出来,自然有人一辈子不怕你们劳烦。”说完又是一阵浑厚沉稳之笑。
李灵均这才注意到跟着的小子,卵圆宽面,眉黑而密,月牙眼,双眼皮儿,言笑间齿如瓠犀。正要赞这小徒弟,忽然觉着面熟,猛然惊觉:“这是,这是知愈小爷嘛不是?”
沈知愈笑说:“正是了,婶娘这半天才认出我。”
玉之仕忙叫人搬把椅子过来。
李灵均将沈知愈拉到跟前细看看笑说:“你呀,原来像个俊秀姑娘,现在生得英气俊朗,婶娘哪里能认出?”
方才瞧病,围着一圈儿的人,沈知愈都没见着昔缘的面,此刻还记挂着,道:“只怕我也认不出昔缘妹妹了。”
沈孝慈起身说道:“走吧,你昔缘妹妹还病着,明日再来你可有胆子来诊脉?”
沈知愈回道:“我倒是有这胆子,只怕误了妹妹的病。”
众人打趣说笑几句,玉沈二人说些闲事,不过是说常州水患,年年治水年年水患,上头也该派个得力的人来治一治了。又说些苏州城内新鲜事,论起各家园林来,玉之仕便想起府院西侧有几十亩空地,不修园倒可惜了。越说兴致越浓,不觉天色已晚,沈氏父子辞别。
折腾到后半夜,昔缘烧渐渐退去,大家方才睡下。
待到第三日,昔缘还是懒懒的,不肯起床。李灵均亲自拿了扇子在房中陪昔缘说话儿。沈孝慈来诊了脉,说病已好了大半,又新开了方子,便去正房同玉之仕说话喝茶。郑老太太、梅姨娘都来瞧过散了,沈知愈这才有工夫跟昔缘说上话。
昔缘靠在枕上,见跟来瞧病的小跟班儿看着自己直笑,问:“你可是沈伯伯的徒弟?”
沈知愈笑说:“也是也不是。”
昔缘摸不着头脑:“这话怎么讲?”
这个小子,还卖起关子来,小小年纪,倒是风趣。李灵均道:“你看他可像一个人?”
昔缘见沈孝慈都是病得迷迷糊糊,与沈知愈相熟之时还是三岁孩童,数年未见,此刻记得些只语片言,样貌早记不真切,只能面露难色。
晴风说道:“那你可记得有个哥哥?”
“知愈哥哥!”昔缘脱口而出!长这么大只这么一个外姓哥哥,自然记得真切!
两个孩子便互问起近况来,众人都没插话的缝隙,直到沈孝慈让小厮来叫知愈,二人这才道别,临走沈知愈还说着下次约上妹妹如盈一同来会。
“要说啊,也该多走动走动,咱们小姐孤身一人,也好有个年纪相仿的玩伴。”晴风看知愈出了大门了还直说。
惠儿打趣道:“有你一个三岁孩童可不就够了?”
晴风听了也不理睬,想起一人来,只顾呆着出神。
晌午后昔缘更觉精神了,便下床与晴风嬉闹,又瞧见了那冰,笑说:“把冰拿下来,再把那瓮拿来。”
晴风面露难色,转头看时正与李灵均四目相对,忙拉过昔缘:“小姐,咱们去园里看看,有什么好花扎个花环来。”李灵均叫住问道:“你们说的什么瓮什么冰?”
这下说漏了嘴,逃不过了,晴风只好跪下把前日之事说与李灵均。
原是那日昔缘见冰块晶莹剔透,着晴风拿了瓮来,自己又洗了手,捡些或凿些小的冰块搁在瓮中化水,又用这水泡了茶,晴风拦她不住,一晌午的没消停,这才受了暑热。晴风怕受责罚,才不敢说出实情。
李灵均少不得数落晴风几句,将昔缘拉在怀中问道:“有着好好的井水用来泡茶,何苦费周折化冰水?”昔缘回道:“女儿看冰这般晶莹透亮、纯洁无暇,是集天地精气的东西,再者,想必水结了冰再化开,像酿酒一般,用来泡茶必是香醇的。”
李灵均听了这话,纳罕半日:“这丫头,哪里这么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看着聪慧无比,越大却越是痴傻了?”李灵均将昔缘的小手按在掌中,说了半日,方才劝住,另找了玩耍之物。
自此事后,一家上下越发留心昔缘的饮食起居,几乎一汤一羹李灵均都要亲力亲为。只是这昔缘的身体依然是时好时坏,一来二去,沈知愈倒是常来玉家,偶尔带着不足四岁的沈如盈,昔缘病时倒比不病时更欢快。
☆、故人重逢增新结,新人错别隐旧缘
昔缘与沈家兄妹交好,李灵均便时常请沈家夫人带着沈如盈来坐坐,沈夫人疼昔缘倒比疼如盈还多,甚至惹得如盈眼泪汪汪,晴风是又心疼又好笑,搂着如盈说道:“你有我们太太疼呢,哭什么?只是现下我们缺个少爷罢了,不出个一二年,只怕疼你的人比她是只多不少。”
惠儿忙将晴风扯到一旁,快嘴是拦不住了!只好说道:“如盈小姐不哭,姐姐领你去个好地方,让你尝尝鲜去。”
昔缘一听,也嚷着要去:“定是香怡姐姐做了什么好吃的给你留着了!”惠儿笑而不答,直往外走,这哪能落下晴风?晴风拽了昔缘撵在后头,指了个小丫头进去,留两位夫人在那里说话。
李灵均却因方才晴风一句话不自在起来,沈夫人儿女双全,又有一个养子也是出类拔萃,自己是有心无力;沈夫人自然知道李灵均的痛处,也是不尴不尬起来。没等沈如盈回来就要辞别,李灵均说道:“就留如盈在这里吃饭吧,午后我派几个稳妥的人送回府上。”
沈夫人回道:“也好,让她们姐妹再玩闹一阵子,我好躲个清闲。”
二人说着走到院门外,李灵均看沈夫人上了车,这才转身往回走,路过书房前走廊时忽见有两名男子迎面走来,避之不及,听得一声:“玉夫人,别来无恙啊。”
李灵均抬头无意瞟了一眼便赶紧低下头。
此人炯炯圆目、剑眉、黝黑皮肤,走路生风,几年不见唇边多了整齐利落的连鬓短须,嘴角还是从前那样,时常微微上扬,桀骜、轻蔑,不可一世,只是如今斜睨看人时,又轻佻无比,叫人坐立不安。琮王爷!
“见过王爷。”李灵均作揖强作镇定说道。这么些年,从没有一个人叫她能乱了阵脚,战战兢兢,心脉俱乱,又不敢多一言,多一行。
琮王爷慢步走近,慢条斯理说道:“数年未见,你倒是分毫未变,想是苏杭好景与你相宜,倒让你风姿更甚从前。”
玉之仕站在后头,恨不得抬手将琮王爷劈上几掌,再一脚踢撞到柱上。
哼,这琮王爷,如今也轻薄起来,李灵均气恼,又不能回顶上几句,反倒镇定些许,刚刚正正站直了道:“王爷说笑了,我们这是托皇上福,天下王土,自然哪里都是相宜的。王爷贵为千岁,我等不过草民,不劳王爷记挂。当年在老太太寿宴上不慎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琮王爷听了这话也不气恼,冷笑两声问:“你我也算故人,不知二位能否赏脸留我用一餐饭?”
玉之仕听得心火直冒,没想到这琮王爷还要留下吃饭!李灵均也是吃惊不小,这王爷是什么用意?好端端的从京城来苏州做什么?来苏州也罢,又来玉家做什么?看他轻狂肆意的模样,指不定再有什么荒唐话荒唐事,只是,此刻该如何回话呢?
二人在那里迟疑,都是满心的不悦,满脸的不愿,琮王爷也不管,又是提起嘴角似笑非笑片刻,右手一摆,宽袖生风,操在后面,大步往内院走去,边说:“你们回苏州许久,连待客之道都生疏了,都几时了?我现在饿虎一只,便信步走了,你们别见怪。”
这世上,除了皇上,敢撵琮王爷的人只怕还没生出来。
李灵均让丫头吩咐了厨房菜式,在会客厅亲自布了菜,玉之仕跟前只一盘清清白白的拌豆腐。琮王爷跟前一道鳗鱼,青叶、枫叶做底,又配了些杂花点色;又一道鹤肉,加福寿草用瓷罐文火煨出。中间一道海鲜汤。李灵均一一报了菜名,除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