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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同人)红楼·画中人人-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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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久以来那些深夜,每逢从梦中转醒,隔着枕头看他,总觉得很冷,冷得穿肠入肺,像是块顽固不化的冰,除了那个人,谁也不能在他心上留个影儿。
  老太妃倒是体贴,没有多问,只拉了她的手说:“也别多想了,你们岁数还轻,这辈子还长远着呢。明儿叫张太医过来,给你也瞧一瞧,开副温补的药。听说他那药挺灵的,淳妃才吃了两记,这不就坐了头胎了。”
  罗氏听了一怔,半晌才明白过来,脸上难得红了红。“不……不是药的事,若果真灵验,吃了这些年也早就好了。”
  太妃似吃了惊:“难不成他——”
  “快有半年不常来了。王爷待我素来就淡,偶尔过来,也是匆匆吃了茶就走,如今更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罗氏说到此处,一时悲从中来,生生把后头的话咽下去,断线般的眼泪就直往下滚。
  “唉,这也怨不得他。”太妃叹道,“溶儿这孩子,打小心里就有主意,别说是你了,就连我这个为娘的,也捉摸不透他的脾气。旁的我倒不怕,就怕他对林丫头心太重,林丫头的身子又是这般弱法…… 难保能长久呀……”
  罗氏拭了泪:“我看林妹妹福分过人,如今又怀了胎,王爷体贵命硬,时时看护着,想必不会出什么差错。”
  太妃摇头道:“话是这样说,可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从鬼门关里走一遭。若是侥幸把孩子生下来,也难保能挺过这一关。”
  话犹未尽,却没了下文。此时蝉鸣燥热,烛火红红地波动着,吞吐着夜色。薄烟从锁衔金兽连环熏炉里扩散开来,浓香逼仄,压得人连喘息都那么难。罗氏顿觉得憋闷,转头对身边人说:“你们下去吧,这里人多气味杂,太夫人受不住。”
  身边奉茶、打扇的丫鬟们领了命,相继出去。摒退了众人,她这才忐忑不安地道:“若果真保不住,那可如何是好?她万一要有个好歹……”
  太妃打断她的话:“怕什么,当初迎她过门,你打的不是这个主意?”
  罗氏被堵得说不出话,太妃见她这样,索性将话挑明了:“你不用怕,人是你帮他选的,将来孩子出世,纵不是骨肉至亲,也要唤你一声母妃。林丫头这样病恹恹的,我看也不能好了,倒不如借着这个名义,把孩子给你留下,以后入了宗谱,就当是嫡子来抚养。”
  “这……”罗氏惶恐万分,转念又一想,“这……王爷能答应么?”
  “等临到关头,不由他不答应。”太妃微笑着点头,一手按在她背上,“你信我的话,这样以来,对谁都有好处。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他看在孩子的情分上,必不会亏待你。总不能以后承袭家业的是个庶子,没得让人笑话了去。”
  “那……林妹妹那边……怎么跟她交待?”罗氏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
  “唉,我只盼她能长命百岁,为溶儿再多添几个。往后孩子多了,也就不稀罕了。”太妃叹了口气,按住眉穴说,“打小看着他长大,可从来没让我这么费心过。
  

  ☆、廿捌

  “唉,我只盼她能长命百岁,为溶儿再多添几个。往后孩子多了,也就不稀罕了。”太妃叹了口气,按住眉穴说,“打小看着他长大,可从来没让我这么费心过。为了个女人,生出多少事来,这是造的什么冤孽啊?”
  “娘你别气,气坏了身子如何使得,我以后都听你的就是了。”罗氏忙搀住了她,在旁边劝道。
  从正堂出来,已近戌末亥初,擎灯的丫鬟在前头领路,罗氏默然走在后面,一个人慢慢思索。转过抄手游廊,接应的丫鬟畹云正巧赶过来,一连唤了数声,她才骤然回过神来。
  “娘娘今儿是怎么了,跟失了魂似的?”
  罗氏蹙起眉头,若有所思地问:“刚才太妃那番话,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畹云不敢有所隐瞒,如实禀道。
  “那依你看,这事可有商量的余地?”
  畹云想了一想,道:“说不好,少夫人的性情,娘娘你是知道的。若是她不肯答应,传到王爷那边去,只怕会弄巧成拙。况这孩子又不是亲生的,到底隔着一层心,以后长大了怕也难处。”
  罗氏转念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十分在理。这些年以来,长久期盼的不过是有个倚仗,偏偏命里无福。纵然她辛苦操持着这份家业,背地里亦免不了落人的闲话。水溶素来爱孩子,如今又这样看重黛玉,将来生了长子,哪里还有她的半分活路。想到此处,心里好不容易腾起的灼热,又凉了大半。
  “娘娘不必泄气,在这紧要关头上,切不可乱了阵脚。”畹云鼓励她道,“依奴婢看,少夫人这般逾宠,不过是仗着王爷一时兴起。常言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等这阵子热劲烧过去,难保不会生间隙。” 
  罗氏心头一跳,听出她话里别有深意,忙追问道:“什么意思,你细细说来。” 
  畹云道:“娘娘好糊涂,当初迎她过门时,少夫人一心念着别人,可曾装着咱们王爷?说到底,是王爷年轻气盛,强求了这段姻缘。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如果王爷有一天知道,她不过是曲意逢迎,心里还惦记着别人……以咱们爷的性子,岂能容得下她?”
  罗氏这才悟过来,脱口道:“你的意思是说,她还想着宝玉?”
  畹云抿唇一笑,望着她缓缓点头。
  “这断不可能,她如今身怀六甲,王爷又待她不薄,怎么还能余情未了?”
  “了不了,咱们一试,不就全知道了。”
  夜色浓重,风吹得乱竹披拂,此时此刻,西院的八角楼上还亮着灯,烛火从窗纸里薄薄沁出来,勾勒出女子恬美如水的侧影。
  从傍晚辗转到中宵,黛玉在灯下看了半本书,不知不觉,已经快要三更了。她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由暗想:到了这个时辰,想必是不能来了。
  四下里夜深人静,随着这冷风传来,吱地一声掀开了窗缝。
  靠在窗边的紫鹃,忍不住倦意涌上来,打了个哈欠。她怕黛玉受凉,撂开手里的绣花箍子,低声劝道:“姑娘,熬了快一整夜了,不如歇了吧。”
  黛玉摇了摇头:“你先去罢,左右我也睡不着,再等一会儿。”
  紫鹃叹了口气,旋身去收拾床铺,又过了片刻,她悄悄转过头来,见黛玉神情低落,对着灯儿怔怔地出神,象是在执拗地守着什么。
  “姑娘,你不用等了。”紫鹃迟疑了一下,还是决意把实情告诉她,“才刚儿,烬香遣人过来传话,说王爷醉的厉害,今晚就宿在上房,不会来了。”
  黛玉哦了声,就在那一低头的瞬间,眼中有难以掩饰的失落。
  她自然知道,他是万人敬仰的王,清醒世故,不是那十五六岁初识情爱的少年。这王府何其之大,他当然有来去自如的权力。便是这样清寒的夜里,她独守着青灯,一个人枯坐到天明,他也在别人枕边睡得正安稳吧。
  这么一想,她仿佛叹了口气,一颗心也渐渐安定下来,觉得方才的念头,实在是有些傻气。
  起身下榻,默默打开妆奁,紊乱的呼吸扑在镜上,只映得半张脸。镜中的女子绮年玉貌,正是这一生年华最端好的时候,可不知为什么,她竟觉得有些倦,那样前所未有的疲倦。
  是夜,清冽冽的月色透过窗隙穿进来,她和紫鹃并排躺在床上,这一觉睡得却不踏实。两人各怀着心事,都闷着不肯出声。
  就听扑哧一下,黑暗中闷出一声笑来。黛玉本就睡意正浅,辗转翻了个身,问:“你这丫头,无缘无故的笑什么?”
  紫鹃故作叹息道:“唉,都说女子成亲久了,连心思都变了。姑娘这样成天念着王爷,一会儿见不着,就长吁短叹的,长此下去可怎么得了?”
  黛玉背过身:“胡说八道,我这里清清静静的,想他做什么?”
  紫鹃忍着笑,凑过去偎到她身耳道,“你没想,刚才那会子,怎么连书都拿颠倒了?”
  不想被拆穿了心思,黛玉便有些着恼:“真是多事儿,又与你这蹄子什么相干?”
  “自然不相干,我是替那没出生的小世子叫屈呢,爹娘怄了气,怎么不得说和说和?”
  “越说越没谱了。”黛玉懒得和她计较,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就没谱了?”紫鹃支起头来看着她,“我又不比雪雁,是跟着姑娘从苏州来的,总觉得没有尽主仆的情分,心里一直不痛快。这回有了小世子,我可要好好看顾着,也算对得起地下的林老爷了。”
  停了半晌,紫鹃见她好半天没动静,便自顾自地说:“我看这王爷,对姑娘的心还挺实,待他们正经王妃,比咱们还薄些。看样子,以后也不会收房纳妾了。算起来,王爷今年二十五六了,方才得了个长子,要放在别人家,也没什么稀罕的,可生在这样富贵王侯家,那还了得,自然是爱如珍宝。姑娘若得弄璋之喜,以后——”
  黛玉不觉红了脸,转开头去:“什么弄璋之喜,你一个未出阁的丫头,说这些也不嫌害臊!”
  紫鹃收起笑容道:“这些话虽是玩笑,也是真心为姑娘着想。你想想,以一介孤女的身份,入得这府来,背地里有多少闲言闲语。王爷虽是个明白人,总有顾不到的地方。”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踌躇道,“姑娘要是想安稳,从今往后,得为自己打算了。”
  黛玉静静听着外面密集的风声,这一次,却意外地没有答话。
  他怜她,待她好,这未尝不是情,可她此生所图的唯一,他却无论如何都给不了,也不能给。清醒如他,自幼所学权驭之道,亦知道身边的人感情太深,早晚会成为自己的软肋。
  这一生的情已深得无可安放,索性隐去了真心。
  想到此刻,夜夜共眠的枕边人,却安然躺在别人身边,她抿了唇,始终没有笑出来。
  是夜,养心殿。 
  东暖阁里云烟缭绕,随着波光涌动,一对高烧的红烛,已经沉沉到了末端。
  男子从袖里伸出手,用玉钎子拨了拨灯芯,烛花随即一爆,又陷入了长久的煎熬。身边伫立的内侍监,赶忙上前道:“王爷,还是奴婢来吧,仔细烫了您的手。”
  男子回过头来,温和地注视着他:“小事一桩,怎敢有劳赵公公。”
  “这个……”内侍监一边说着,一边瞟向不远处的屏风。只闻步履响动,有个高大的人影从屏风后转出来,朗声说道:“赵堂,你退下。”
  内侍监“喏”了声,小心翼翼地退到一旁。
  “你刚才说,朕不能动太液湖,是什么意思?”
  水溶皱了皱眉,从衣襟里取出一封奏折,沉吟道:“今天裴侍郎托臣捎来折子,说太液湖的工程遇上了麻烦……”
  “他说什么?”
  “他说银赀缺的紧,付不上工钱,那边眼看就要罢工。”
  皇帝冷笑一声,脸色有些不好看:“诉苦的话朕就不听了,叫他有苦向户部诉去!”
  水溶嗅出话里有机锋,沉沉吸了口气,跪下说,“太液湖乃我朝先祖遗留,历代都有扩建,实在不宜损毁。一旦动土,只怕工程量浩大,人力钱财还是小,淹没了庙堂殿宇岂不是得不偿失。如今北疆蠢蠢欲动,边塞也不安定,打起仗来是笔不小的数目。我朝虽说国库殷实,一年灾害饥荒也增添了不少赋税,总是入不敷出。若是百姓缴不上税,从而引起民愤,臣只怕……”
  皇帝漠然打断他:“别拿这些陈词滥调搪塞朕,溶卿,朕一向视你为知己,这满朝文武,只有你最得力,可是近几年你越来越有主意了。” 
  他转身从案上拾起一叠折子,狠狠摔到水溶面前:“你自己看看,这上头写着什么——‘减免税庸五年、拨银三千万两’,朕这里修太液湖没钱,你们倒有大把大把的银子,给那些平头百姓?”
  “陛下息怒。”水溶依然淡淡的说,“这确实是臣的主意,近年来旱涝不断,收成一直不好,遇到青黄不接的季节,更是纳不上多少余粮。加上我朝与北疆频繁交战,国库虚耗太大,百姓们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你这是在教训朕?”
  “臣不敢。”水溶低下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还望陛下三思!”
  “你——”皇帝倏地盯住他,脸色愈发白得像一张纸。
  旁边的赵堂看势头不妙,忙接道:“万岁爷息怒,据奴婢所知,户部那边确实有些困难。您忘了,去年给皇太后修万寿宫,已经把钱花干了,后来收尾,还是北静王爷捐了一年的俸禄,才勉强凑齐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皇帝这才觉悟过来,脸上便有些难堪。
  “瞧朕的记性,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转过身,见水溶还跪在地上,皇帝只好讪讪一笑,将他扶起来,“爱卿起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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