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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急火燎地穿过树林,推开木门,发现的是围成一圈的医疗组弟子,大大小小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来了,康师父正坐在矮桌前,神情凝重:“笙罗,把闲人带出去!”
手心手背都是肉,世阳的腿是战斗组的人打断的,就算是师父也忍不住把怒火牵扯到了白凤身上,笙罗知道现在不能闹别扭,于是转身低声道:“你先回战斗组,晚些我来找你。”
白凤应声离去。
扒拉开人群,双腿已经被残害得血肉模糊的世阳目光呆滞地望着房梁,奄奄一息,连张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笙罗皱眉,退回去询问师父:“姬无夜怎么说?”
“明天当众处死,我已劝过大人了,无用,”他握紧了拳头,“世阳这孩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连关进雀楼的女人都要肖想!”
按世阳的性子绝不会如此胡来,这其中一定有他自己的苦衷。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七夕了,又要被同学花式虐了( ̄ε(# ̄)
☆、永别世阳
“世阳,你究竟想干什么?”
今晚的夜,静得可怕,冷得可怕。凉风呼啸着擦过枯叶,带着无尽凄凉。
医疗组里和世阳最亲近的只有康师父和笙罗,后者决定留下来陪他说说话,因为过了明天,这世上就再也不会存在世阳这个人。姬无夜的阴狠手段他们有目共睹,即便是韩王亲自来求情他也不会松口。
“……”世阳依旧呆滞地望着房梁,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仿佛对明天即将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良久,他缓缓开口,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我只是……想证明给你看罢了……”
笙罗不知道世阳想要给她证明什么,只是那满脸酸楚揪住了她的心,她把太多的目光都集聚在了白凤和墨鸦身上,回首以往的道路都是世阳与师父陪她走过的,但自从有了白凤,他们的身影就渐渐淡了,淡得再也辨认不清了。
笙罗握住世阳的手,将头抵在他的手背上,压低了嗓音,让对方听不到情绪波动:“对不起,忽略了医疗组这么久,明明小时候夸下海口要永远守护这个家的。”
“跟医疗组无关……”世阳勉强勾起一抹笑容,他从来只会露出讽刺的表情,今天算作破例,“守护这种嘴上说笑的玩意儿,不,不在意也罢,天才……我已经许久没叫过你天才了吧……自从他们来了之后……”
他和她才是注定的搭档,可惜从那一天开始,他们就各自走向不同的道路,永不相交。
因疼痛激出的汗密密麻麻地布了上脸庞,湿漉漉的发丝脱力一般黏在两颊,小空已用布裹住了他的双腿,可还是渗出摊摊血迹,在油灯的照射下散出怖人的光泽,索性也是要死的人了,到头来就连师父都没提出要为他上药止血,也许,现在把血流光比明天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绞死更好。
“告诉我,世阳,”笙罗止不住声音哽咽,“你为什么要放走雀楼里的人?”
这个问题在世阳看来已经不重要了,无论原因是什么都逃不过死亡的命运,于是他把头偏向一边,“早些睡吧……明天待在组里不要出来……”
接下来无论笙罗说什么世阳都不再理她,麻木得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她只好轻手轻脚地为世阳盖上被子,生怕碰到了他的伤口,然后合上门,掌灯去了树林,她今晚不想待在组里,她怕一转头就会看见气息奄奄的世阳,更怕明早会被前来抓人的守卫惊醒,眼睁睁地看着世阳被绞死。
身体代替了思维,前者抢先一步单足蹬地跃上了树干。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人已出现在了战斗组。
战斗组和医疗组不一样,是搭档共用一间屋子,也就是说这间房间除了白凤和墨鸦之外没别人。面对突然出现的笙罗,两者都没有表现出惊讶之色,兴许早已料到。墨鸦躺在榻上,眸子在眼缝中转了一圈后就反身背对着二人,并且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一般把被子掩到耳边,只露出半个脑袋。
白凤见墨鸦一声不吭,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道:“装,可劲儿装吧你这家伙。”转而看向眼角明显闪过泪花的笙罗,眼神飘忽不定,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适合这种场面说的话,最后只得挪了挪身子,把较为宽敞的地方腾给她。
笙罗钻进被窝里,却不肯露头,白凤想把被子拉到她的颈脖处好让她透气,但无论如何都拉不下来,笙罗死死扯住被角断不松手。不消片刻,便传来一阵幽幽的啜泣声,声音小得不像话,连离她最近的白凤都听得断断续续。
白凤薄薄的衣衫被她紧紧拽住,如同救命稻草一般,下一刻他便感觉到胸膛前一片湿润黏糊。
白凤不知要说些什么才能安慰笙罗,能做的仅有轻拍她的背,然而这种哄哭闹小孩的举止起不到半点作用。
笙罗算是世阳临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寅时三刻他就彻底地没了生气,守卫闯进医疗组拖走他时医疗组里没有任何人,下人们都纷纷感慨人心薄凉,但医疗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世阳所希望的,他希望大家只当他去别国游历了,而不是死在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
待康师父携着笙罗及弟子们回医疗组后,那一路蜿蜒的血迹着实让他们受了惊吓,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小空说守卫把世阳拖出去的样子就像拖死狗一般,毫不念及医疗组对府里上下的诊病之恩,这番话使师父默然了,或许他的心里生出了疑惑,为姬无夜卖命这么多年,下场是不是同一条野狗别无二致。
世阳的尸首是两位胆子较大的老妇人带回来的,笙罗把新人带到别处去不让他们看,而且,她自己也不忍心回头,并努力催眠自己那团血肉模糊的肉块绝不是世阳,只是一个与她,与医疗组没有干系的叛逆。
尸首能被带回来还是姬无夜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后者跟了他十几年早已成为股肱之臣,可姬无夜那张讽刺的嘴脸狠狠地扎进了师父的心里,如万只蚂蚁在撕扯啃咬。
离世阳被处以绞刑的这天过了半个月,足足半月白凤的视线中没有出现过笙罗,他今天终于在没有墨鸦的暗示下去了趟医疗组。
凄婉的秋风敲打着树叶,灰白的空气透不出半分活力,唯有院角苍翠的青松屹立不倒。
白凤清楚世阳的事情不单重创了笙罗,还重创了医疗组,按照笙罗的性子她肯定会在医疗组待着,阴沉着脸不跟无关紧要的人讲话。果不其然,在后院一处僻静的位置寻到了那一袭熟悉的绿衣。
“我还在想你要过多久才能开窍呢,”笙罗察觉出来者,并不惊讶,“师父说院内要种植、放置草药,所以把他埋进了最不起眼的角落。”
平整的土地上凸起一块土包,笙罗指着它说道:“我现在依旧能记起这个最不让人省心的大小孩,最初那几天分配任务的时候竟然习惯性地说出了‘世阳,你负责去墙角蹲着抠指甲缝,’如果单是我一人倒能说我魔怔了,可大家在做任务的时候也和我一样,经常提及‘世阳那小子又去哪儿了’‘世阳再不回来就罚他去偷窥姬无夜大人洗澡,’原来半个月前医疗组成员集体外出,目的就是不想见证世阳的死亡。”
于是,等大家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已然没了世阳时,也就不那么伤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是七夕花式虐狗节今天却只虐死了世阳一人,麻麻对不起你_(:з)∠)_
☆、世阳番外
我叫世阳,是在一场战争中被一位姓康的男子带回韩国的。韩国有个著名大将军,名为姬无夜,康师父就是他府上的门客。我想我要转运了,跟着富家干不会吃亏。
然而福祸难料,康师父地位虽高可也只隶属于备受唾弃的医疗组,有天赋的男孩子都归顺战斗组,甚至是夜幕,我在竞技中输给了一个身着黑衣的大男孩,自然而然被送去了医疗组,拜在康师父门下。进组的头一天他把我领到了小师姐面前,他说她叫笙罗,真是古怪的名字。
出于那极高的自尊心我经常和这位小师姐对着干,尽管其他弟子偷摸提醒我她是师父相中的下一任医疗组头领。我想我可以打败她。
“放弃吧,你只适合帮忙打下手,登不了大雅之堂。”某一日,她把我悄悄放在她榻上的老鼠给毒死了,如此说道。我认为她一定会将这件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诉师父,然后把我扫地出门,可是她并不在意。
看来她并不单有一副好记性,还有一肚子的小算盘,我并不打算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放弃我的宏图大业,我立志要夺得医疗组下任统领的位置然后干掉姬无夜当上大将军拯救这个世界。听完我的宏伟理想后师父沉默了一阵,接着揉揉我的头发,说:“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尔等凡人。
我打算一直跟小师姐这么耗下去,直到她无心恋战主动称我一声大师兄。可惜黄毛丫头格外顽固,到后来,我竟然与她无话不谈,战火逐渐平息。
医疗组的日子乏味枯燥,每天除了背竹简就是制药,师父心情好时才会带几个弟子去官宦人家诊病,我资质平平没有机会,小师姐也很少出门,我经常问她原因,而她的回答往往为“天才都是寂寞的。”
——尔等蛮夷。
直到某一天从窗外扑腾进一只黑不溜秋的乌鸦,我原以为这是神仙对我的恩赐想让我改善伙食,岂料它竟会是我人生道路的转折点。因为它,笙罗变得越来越奇怪,因为它,笙罗跟战斗组越走越近,因为它,笙罗离我越来越远。
我不稀罕,世阳可是要拯救世界的英雄。
笙罗终于开始学习轻功了,剩下的弟子只有眼馋的份。我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拼命,她想赌上医疗组的荣誉狠狠地挫挫战斗组的锐气,我只想对她说干得漂亮,毕竟她死后我接管医疗组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
从那之后我养成了偷窥的习惯,我看见一黑一白的两人经常到据点这儿来找笙罗,会面后他们就会进入树林深处不知干什么去了。我原以为笙罗堕落了,有一次偷偷地尾随他们去了树林,引入眼帘的却是在树上上蹿下跳的笙罗,旁边穿白衣服的小孩子貌似发现我了,但被穿黑衣服的少年拦下,后者看起来颇为眼熟。
我明白了,他们在给笙罗开小灶,简直丧尽天良。
后来不知姬无夜大人又抽了哪门子的风,非要让那个穿白衣服的来医疗组寻个人一起出任务,记得当天我穿戴整齐地站在医疗组最显眼的地方,为的就是吸引他的注意力,当他从我面前闪过时我着急地佯装咳嗽,他回过头来望了我一眼,我趁机提醒他任务二字,但后者径直朝笙罗走去。
……没眼光。
那次事件后我一直闷闷不乐,于是我告诉了小空,小空说:“你很有前途。”
“真的?!”
“你很有被打的前途。”
……没礼貌。
笙罗变得行为古怪也就是从这次任务开始的,先是把白凤带回医疗组歇着,又留他和墨鸦一起用餐,还处在同一间小房子里,就算迟钝如我也明白了,情窦初开的少女真可悲。
心里有些塞塞的,我大概是中暑了。
一晃而过了七年,七年的时间内笙罗与白凤走得很近,府里的风言风语传入姬无夜耳中,两人总算有所收敛,可我知道这并没有什么鬼用,两人都是轻功中的佼佼者,更何况还有一位护卫统领为他们放哨。
没过多久雀楼里就住进了一位舞姬,面若娇花,一颦一笑动人心魂,但我看她的第一感觉是,不及笙罗,小空为此还以为我的眼睛被小小鸦啄了。
轮到我负责为这位舞姬送餐时,我心中冒出个诡异的念头,如果我将她从雀楼中放出,姬无夜是否没有时间把注意力放到笙罗身上了。姬无夜对笙罗的企图已昭然若揭,而且……我拽紧拳头,倘若有了被放走的先例,笙罗会不会少些负担。
我做了这辈子最愚蠢的事,把姬无夜看上的女人从雀楼中解放了,女人得到自由后夺门而逃,我假借抓药的名义避风头,回来后就被夜幕的人抓住了,能出动夜幕,姬无夜还真看得起我。其实他完全可以就地处决我,但我对他破口大骂,穷尽一生脏话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那时墨鸦也在旁边,他的脸色同姬无夜一样精彩。
临死前遭受打断双腿的折磨,可能换来姬无夜一时不畅快我也心满意足了,即使我当不成英雄,死后也成不了狗熊。
医疗组的伙伴收到消息后没有回来看我,说实话有点小遗憾,但笙罗的出现明显填补了这点遗憾,我头一次看见她为我哭,平常的她只知道奚落我,嘲讽我。这次的腿,丢得真值。
“我只是……想证明给你看罢了。”证明给你看命运是可以反抗的,证明给你看我世阳不是孬种。不想让她看见我被绞死的模样,所以让她乖乖待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