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鹂语记-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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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继林不知不觉就点了点头,心想,到底是女儿从小教养着规矩礼法的,果然懂事。

  周宝璐察言观色,知道这话说到她爹心里去了,便笑嘻嘻的拉着她爹坐下来,亲自倒了茶奉上,周继林接了茶,和颜悦色的说:“你也坐下。”

  周宝璐坐到一边,接着说:“娘的性子爹爹是知道的,实在是和软心善的,再说娘也没个臂膀,就算不妥当也只得与女儿商议,女儿也想着,虽说爹爹自有自己的主意,可若真有这样的事,把人放在外头,别的不说,今后叫祖父祖母知道了,说不得有些不好呢?娘的意思,最好还是想法子把人接回来,封了姨娘,名正言顺的放在屋里,一来爹爹也不用瞒着人,二来也绝了后患,岂不是好?只是爹爹都办不下来的大事,我娘自然也是办不下来的,女儿才想着,与娘一起去求舅舅,请舅舅帮忙悄悄的查一查,舅舅是外头府里的人,不论做什么,总与咱们府里无关,就算有心人知道,横竖不能惊动祖父祖母的,倒是便宜。若是瞧着没什么要紧的不好,索性就想个法子办妥当了,娘再出面,光明正大的把人接回来,这事儿可不就是好了。”

  周宝璐绕来绕去就把她爹给绕晕了,可是意思却是明白的,顿时大喜:“你舅舅怎么说的?”

  周宝璐笑道:“舅舅已经应了,还再三嘱咐我娘不要在府里查人,只怕惊动了老祖宗,待舅舅安排些人手,在外头悄悄的查一查,没什么要紧就直接办了,再给我娘递信儿,岂不比在家里审奴才强十倍?又安静又便宜,老祖宗也不会知道,舅舅说,过几日,待一切都办妥当了,娘就去接回来,到时候只管带了人去回老祖宗,只说是我娘亲自给爹爹挑的人,进门就封姨娘,便是老祖宗也只有欢喜的,一应都好了!”

  周继林脸上戾气早丢到十万八千里去了,欢喜的说:“好孩子,亏得你劝着你娘,这样自然最妥当。”

  周宝璐道:“女儿懂得什么?这样的事,自然是不懂的,是娘想的明白,事事为爹爹作想,才去求的舅舅。”

  周继林大喜,应道:“你说的很是,想来总是夫人贤德的缘故。”

  周宝璐笑的乖巧,一口一个舅舅说,娘说,反正不是她说的,只是个转达,倒是编的天花乱坠,把个周继林哄的满心欢喜。

  心中暗忖:这陈氏虽说性子绵软,对自己这个夫君倒是一心一意敬重的,也并不拈酸吃醋,为着这件事,还肯回娘家去求兄弟,心胸倒是有的。且这件事,只要小舅子肯帮忙,那就是十拿九稳的事了,倩儿的身份,自己没什么法子,愁了这些日子,可小舅子的本事是不用担心的,只要他肯,必是有法子的,定能得偿所愿。

  周宝璐瞧她爹的脸色,知道他这是欢喜的时候,便笑问:“先前我听到后头有哭闹声,也不知道是哪里,闹了一阵子,也闹的娘睡不安稳,直说心口疼,爹爹进去看看吧?”

  周继林便道:“那个贱婢,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给她几分体面就把自己当了祖宗!趁我不在,去审跟着我出门的小子,真是反了天了!闹的这样儿,我赶着去踢了她几脚,还敢哭!怎么,还闹着你娘心口疼了?”

  一边是识大体、知道瞒着父母的贤德夫人,一边是拈酸吃醋,不顾后果就敢审自己小厮的姨娘,一对比起来周继林顿时觉得陈氏千般好,王姨娘太跋扈。

  周宝璐看她爹的脸色,只不说话,周继林一时越发恼怒起来:“真是越发的惯成祖宗了,这样的事情如何与她相干?凭是谁,也轮不到她说话,先前还来挑唆夫人,幸而夫人明理,不然真在府里审起小子来,要如何收场?这会子还又闹的夫人心口疼,越发闹的很了,不打一顿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周宝璐连忙假意拦一拦:“爹爹,可别用嬷嬷,当心叫老祖宗知道,王姨娘那里事小,若是把那件事闹出来,可就事大了。”

  周继林越发觉得女儿果然贴心懂事,点头道:“我省的,你去陪着你娘。”

  他也不进去看陈氏了,大步走出门去,一边沉着脸吩咐小厮:“那绳子来,拿马鞭子来,把院子给我守好了,今儿的事有人漏出去,立刻拿来打烂了!”

  王姨娘还不知道噩运将至,她被周继林恼怒之下踢了几脚,有一脚正踢在肋下,当时就吐出一口血来,此时周继林摔了帘子出去了,她哭了一场,又取灯照一照,见有碗口大一块青紫。

  王姨娘哭的哀切,口口声声:这天杀的周福!

  她不过是悄悄儿的找着平日里跟着周继林出门的周福问一声儿,还塞了银子,那小子以前瞧着也是十分恭敬的,赶前赶后的叫着姨奶奶,她也曾使他办过差,也还妥当,便想着寻他问一问,并没有什么要紧。

  没承想这混账奴才,得了银子,一转头就将她卖给了周继林。

  往日里他如何敢?如今不知攀了哪里的高枝儿了!     
  
  
 
 29、陈颐安的主意


  两个丫鬟正在一边服侍她抹药膏子;小些的那个手重点儿,一下子抹的疼了,王姨娘哎哟一声,反手一巴掌把她打退两步;心中本来愤懑难当;满腔火气没口子发,登时站起来;嘴里骂着:“下作的小娼妇;反了你,要收拾起我来!”

  赶着又踢了两脚,那丫头滚在地上;只是哭;一声不敢吭。

  大些的是王姨娘最倚重的丫头红绡,此时忙劝道:“奶奶当心手疼。”

  王姨娘坐回来,高耸的胸脯尤在不停的起伏,怒道:“把她给我拉到后头院子里去,顶着石头跪着!”

  红绡忙出去叫人,再回头劝道:“奶奶且不用理她,待闲了再料理就是了,倒是打发个小子去外头叫个大夫来看看,吃点药,自己身子要紧的。”

  王姨娘抚着心口叹气:“大夫就算了,没得打眼,那边盒子里头的云南白药吃一点就是了,也是活血化瘀的。”

  一时吃了药,想一想又哭道:“那起子没半点儿良心的混账奴才,往日里上赶着打旋磨儿跪着说话,我又哪里短过他们的东西,如今我不过是一时没管事罢了,这起子混账眼里就没人了,拿了我的银子,还这样儿!便是丢在水里好歹也听个响儿,落在这起子黑心奴才手里,真还不如丢在水里呢。我就不信,夫人这还不出去了不成?待夫人出了门,这事依然还不是我管着,到时候必要叫这些混账知道我的手段!还口口声声新姨娘,这新姨娘进得了府进不来府还两说呢,就上赶着攀高枝儿去,就算她进来了,总得叫我一声姐姐,我还收拾不了她!”

  说到后来,越发咬牙切齿,简直恨不得要在新姨娘身上撕下一块肉来才罢。

  管家权被夺,公主命人掌嘴,儿子的前程也没了,如今还有什么新姨娘!王姨娘不敢骂公主,不敢骂周继林,也不敢骂陈氏并周宝璐,满腔愤懑仇恨都泄在那没见过面的新姨娘身上了,似乎觉得若是没有这个女人,周继林也不至于如此对她。

  红绡哪里敢接话,只得劝,刚要开口,却听得周继林阴沉的声音:“收拾谁?反了天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抬举得你不知天高地厚起来,找死也拣好地方儿!”

  周继林本来就一身戾气,听她骂自己的小厮已经眉头越发皱紧了,这后头还骂上了自己心尖子上的新宠,哪里还忍得住。

  红绡脸色一白,悄悄的就往后退了几步,转到了墙角去了,王姨娘心中一震,吓的心跳如擂鼓,忙站起来要解释,周继林一步跨进来,已经兜头一鞭子抽了下来,夹着呼呼风声。

  红绡心中一紧,仿佛有一双大手揉捏着一般喘不过气来,吓得紧紧闭上眼睛不敢看,只听王姨娘一声惨呼,顿时滚倒在地上,接着又是接连四五鞭子的呼啸声,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王姨娘的大声痛呼求饶,红绡几乎站不住,抖的不成样子。

  一时有小厮上前来劝,周继林才丢了鞭子站在原地喘着粗气,双眼发红,还在叫:“拿绳子来捆了,堵了嘴给我打!有这样不知规矩背后胡沁的下流东西,如何了得!”

  那些小厮畏缩着不敢上前,虽说爷在气头上,但打了几鞭子已经见了红,连衣服也抽烂了,这可是爷的女人,别的也罢了,到底还有小爷们,一回头翻了身,爷是无碍,他们这些拉扯过的奴才,岂不是得罪的姨娘深了?

  王姨娘爬过来拉着周继林的衣服下摆,泪流满面:“老爷深怒妾身,妾身自不敢辩,就是老爷把妾身打死了,也不敢有怨言,只是如今大少爷在公主跟前伺候,二少爷还这样小,今后知道因着妾身骂两句奴才便要打死,叫大少爷、二少爷如何自处,还求老爷好歹疼一疼他们!”

  她原是娇花一般,梨花带雨这一招也是练熟了的,只是此刻王姨娘在地上滚了几滚,仓促之间脸上也染了些尘土,梨花一带雨,脸上越发花一块白一块,看起来哪有半点娇柔动人怜爱,只觉滑稽。

  周继林一脚把王姨娘蹬开,自有小厮端了大圈椅过来放在当地请周继林坐了,红绡战战兢兢的倒了茶捧过来,周继林接过来就摔在地上,怒道:“跪下!”

  王姨娘忍着痛爬起来跪好,红绡更是远远的跪在墙角,低着头,只望没人看得见她似的。

  小厮们都是个顶个的机灵,悄悄的都退了出去,还把地上的鞭子也捡走了。

  周继林正要说话,周宝璐扶着陈氏来了,见了这屋里的这样狼藉,陈氏也是心惊胆战,轻声劝道:“姨娘虽做错了事,老爷罚过了也就罢了,也别闹的厉害了,免得传到外头去。且王姨娘到底不比寻常奴才,看在两个哥儿的面上,老爷还是赏她一分体面吧。”

  周继林这样大张旗鼓,除了真生气,也有几分是给陈氏脸面,更确切的说,是要把这场面传递到武安侯府去,这一回陈氏办的事,他真是特别满意。

  此时见陈氏这样说了,自然要给她面子,便点点头,发落道:“既然夫人给你求情,也就罢了,这阵子你就在你这屋里养着,也不必到前头来请安了。”

  王姨娘哪里还敢有什么话说,只是抖着哭,又给周继林夫妇磕了头,陈氏吩咐:“打发人去寻个嘴严晓得厉害的大夫来,给王姨娘瞧瞧,要什么药,到我房里来寻,不要惊动公中才是。”

  王姨娘又磕了个头,待周继林夫妇走了,红绡才敢过来扶她起来。

  周继林又对陈氏说:“你今日劳神了,好生歇着,有什么不好的,就即刻请太医来,我明日再来。”

  还把陈氏送到正房门口。

  真是多少年没有这样的待遇了,或许只有刚成亲的那两年罢了,陈氏简直受宠若惊,精神都好起来,拉着女儿的手说:“好孩子,听你的果然没有错。”

  周宝璐笑道:“前儿我就说,别的人,有谁是真心为娘打算呢?也只有我才是最亲近的,娘还不信,听那些人挑唆,娘如今看来如何?娘只管安安心心的养着,这事儿舅母已经应下来了,再不用操心,事事都好了。”

  陈氏笑着点头:“我的儿,亏得你!今后都听你的。”

  周宝璐抿嘴笑。

  哎哟安哥儿在外头学了这些日子,果然学的有道理,周宝璐喜滋滋的想。

  自从出了陈氏被继母继妹挑拨的事之后,周宝璐虽然解决掉了,心中却着实不爽快,上回去武安侯府给安哥儿送行,就有点愁眉不展。

  陈颐安倒是诧异,自己这个表姐,从来最是开朗明媚的,时时一脸笑,仿佛阳光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一般,倒少见她有这样子的时候。

  陈颐安从小与周宝璐厮混,自然是很明白她的性子的,也不绕圈子,开口就问:“怎么了?表姐在烦些什么?”

  周宝璐巴不得有人问,刚要说,陈颐安抢着先说:“你可别长篇大论的从盘古开天地说起,简单点,我就听着,要不然,还得趁早儿打发人把宵夜煮好,不然也完不了事。”

  顿时就把周宝璐一肚子的话硬生生给噎住了。

  可她还真不敢得罪陈颐安,别看陈颐安年纪不大,可他生的随舅舅,少说也有上万个心眼子,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呀!且这会子还指望他帮忙想法子呢。

  周宝璐便说:“还不是我娘,也不知道想些什么,竟连你们家老太太的话也听,倒回来折腾我,好好的,哄我抄佛经,把我给气的,要说也没有多大个事,只是我这气不顺啊,只觉得憋屈,也这样年龄了,谁亲近谁好谁长着歪心眼谁一肚子坏水都不知道吗?谁人的不听,听你们家老太太的!你们家老太太是个什么人,普天下谁不知道她和舅舅不对付呢?成日里脏心烂肺算计来算计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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