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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镜头后的我,也只是一位摄影师——一位麻木的摄影师。
镜头前和镜头后,毫无感情,毫无关系,我不在乎它们,它们也不在乎我,这就是我的原则,这就是我热爱这份工作的原因。
对,我热爱这份工作。
我调整光圈,曝光时间,然后对焦,按下快门,每一次动作,都是专业的,都是认真负责的。
我觉得摄影是一门艺术,不管我拍摄的是什么,只要我做的足够好,我的作品就是美的,就是艺术的,就是有意义的。
——可是面前的这份报告,这份《尸体解剖报告》,它对我来说,却是没有一点意义。
我本不该看它的,这违反我的原则。
——但有时候,越是违反原则的事情,就越是有人去做。
我已经翻过了几页,看得非常仔细。
尸体被解刨的照片,拍得非常劣质,用光不好,要么曝光不足,要么过分曝光,甚至有几张照片的对焦也出了问题。
看来这些照片,本来就不需要什么质量。
它们只要反映出尸体解刨后的形态,就足够了。
照片中,躺在冰冷的解刨床的上,就是张倩。
她纸白一般的身体,被分解,被切割,就像是砧板上的生肉,毫无抵抗,毫无尊严。
她依然扭曲着,扭曲着身体,扭曲着手臂,扭曲着脖子——像是个英文字母“c”。
她的骨头多处骨折,脊柱碎裂成几段,手臂和脖子也完全断了。
但是她的身体上,却没有明显的伤口……
报告中对于死因,也只是进行了推测。
从报处中可以看出,死者生前遭受了巨大的外力作用,导致身体剧烈扭曲变形,从而出现大面积骨折伤,达100多处,几乎是所有的骨头,都碎掉了。
报告最后的结论更是有些模棱两可,他们认为这起案件中,应该至少有十个人参与作案,而且死者并未抵抗。
“十个人?不太可能吧。”
回想起她的卧室,里面虽然并不干净,但是物品摆放得还算规整。
况且她的卧室很狭窄,里面放着一张单人床,就没剩多大的空间了。
十个人……十个人连站都站不下,更别提在那样的卧室里作案了。
——再次点燃一支烟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
雨后的北京,格外的干净,打开窗子,潮湿的空气铺面而来。
我住在18楼,是整座大厦的顶楼,从这里看去,北京仿佛被一夜的雨水冲刷得一尘不染。
但是又有谁知道,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里,也许正在发生着某件肮脏的事情。
我讨厌脏,真的很讨厌,但是我每天都需要面对这样的事情。
一夜未眠之后,我的意识变得昏昏沉沉。
香烟是我唯一的朋友,它能帮助我暂时清醒些。
戴上头盔,摩托车飞快的掠过每一条街道。
清晨的街上,行人和车辆并不多。
——路口,红灯,停下。
我看着右前方的地铁站口,上面有一个英文字母“c”。
那是地铁的“c”出口。
但是现在,那个“c”在我的眼里,格外醒目。
——张倩的尸体,也像一个“c”。
突然,就在我的身后,有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右拐,c出口。”
第四话 关颖
这声音低沉,但却非常清晰,就算我此刻带着头盔,也听得一清二楚。
我惊讶的回过头去,身后却只有一辆同样等待红灯的汽车。
什么也没有,连个鬼影都没有。
那……刚刚又是谁在对我说话呢?
幻听吗?不会的……
“嘀嘀嘀……”
响亮的汽车喇叭声,将我拖回到现实中来。
路口的绿灯亮起,我却依然愣在停车线上。
身后的汽车绕过我,里面的男人不知骂了一句什么,扬长而去。
我转过头,仍然看着地铁口上的字母“c”,现在它竟显得那样刺眼。
“右拐,c出口……右拐,c出口……”
脑子里一遍一遍的响起这句话,我到底该怎么做?
——摩托车停靠在路边,停靠在地铁c出口的路边。
我摘下头盔,抬起头去看地铁出口上那个醒目的“c”。
一阵眩晕……
——此刻,我发现自己竟已分不清楚,哪边是现实,哪边是虚幻。
看着周围的人流,他们是那样陌生,却又好像都是一个样子。
他们对我不感兴趣,我对他们也一样没有好感,也许某一天,他们中的某个人,就会出现在我的相机里。
——c出口向下,就是地铁的通道。
此刻人虽然不多,但是却也显得忙碌。
地铁通道内的人群,总是面无表情的,冷冷的穿梭在这里——他们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喜欢地铁,更不喜欢像此刻一样,站在地铁的站台上。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更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站台边上,熙熙攘攘的站着几个人。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在低头注视着冰冷的手机屏幕——这就是现代人的精神寄托。
有几个人,似乎和我一样,严重的缺少睡眠,也许比我还糟糕。
几个消瘦的年轻人,看上去精神衰弱,营养不良,他们像是已经丢了魂的躯壳,只是在世上喘气而已。
视线穿过他们,一个身着粉色连衣裙的女孩,立在站台的最边缘。
她垂着头,乌黑的头发和双臂自然下垂,整个人微微摇晃着,就像风雨中飘摇的树枝。
此刻她虽然站在那里,却好像已经睡着了一般。
——远处黑暗的隧道内,忽然亮起一盏灯。
列车来了,它总是呼啸着驶过黑暗,然后慢慢的停在光明之中。
它把人,从一个光明之处,带往下一个光明之处,自己却不停的穿梭于黑暗之中。
——人们都在侧头向隧道内看去,这是一种自然反应,因为所有人都在期盼它的到来。
但是站台上,却只有两个人没有去看……
一个是我,一个是她——那个身着粉色连衣裙的女孩。
“难道她真的睡着了?”
突然,我的心底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难道她想……”
——这一刻,没有人注意到我在站台上狂奔。
所有人都只是关注着即将到站的列车。
我奔跑着,向着她而去……
——我知道这一刻,也许我并不只是在与列车赛跑,我还在同生命赛跑,在与死神赛跑……
刹那间,眼前的女孩,她的身体已经倾倒,半个身躯也已经探出站台的边缘。
再过两秒钟,她美丽的一切,就会被碾碎在冰冷的铁轨上……
但是我,不会让这一切发生。
只在这刹那间,我已经来到她的身边,伸出手臂,抱紧了她的腰……
当我将她拉回到站台里的时候,地铁的车头擦着她的发丝,呼啸而过。
下一刻,地铁缓慢的靠站,开门,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关门,地铁再次启动,迫不及待的驶入黑暗之中。
——没有人注意到我和她。
站台上就只剩下我和她。
她已经瘫软的身体,就靠在我的怀里。
她很虚弱,脸色和我一样的苍白。
她紧紧闭着眼睛,似乎仍然在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此刻,站台上如此的安静,但是却如此的可怕。
我忽然觉得,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黑暗的隧道内,死死的盯着我。
一阵冷冷的风,掠过站台,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突然一个问题出现在我的脑袋里——为什么是我?
“是啊,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那个声音让我来到这里?又为什么我会救下她?”
她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叫关颖,是个只有22岁的女孩。
当我和她坐在咖啡馆里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爽朗的笑声,清澈的眸子,乌黑的秀发,粉红的连衣裙,却是一张苍白的脸。
很难想象得到,刚刚半个小时前,她还想着要去死。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除了我,不会有人这样问她。
她看着我,脸上依然带着笑容说道:“因为我不配再活下去……”
她的话那样随意,就像和我在谈论着别人的事情。
“不配再活下去?为什么?”
这句话只出现在我的心里,我却并没有接着问下去。
这个年纪的女孩,不配再活下去的原因,太多了,我却一点也不想知道。
点燃一支烟,深深吸入肺里,清爽的感觉。
“那……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我想应该换个话题的。
她看着窗外的城市,喃喃说道:“去哪里……去哪里都是一个样子。”
是啊,我同意她所说的。
去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我们的灵魂还未找到归宿,我们的躯壳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摩托车飞快的掠过每一条街道,我的后座上,却多了一个女孩。
她没有戴着头盔,因为我只有一个头盔,所以当她乌黑的秀发,在风中飘扬起来的时候,显得很美。
就在刚才,我请假了,3个月以来的头一次请假,张主任顺利的同意了。
为什么要请假?
因为她,关颖。
今天,我不想让她独自一个人。
她告诉我,她已经无处可去了,她没有住处,没有行李,甚至没有一件衣服。
我告诉她,我的家里还有一个房间,如果她愿意的话……
她爽快的点点头,露出两个酒窝——我这才发现,她笑起来的时候,苍白的脸上,竟有两个酒窝。
“你是不是经常叫女孩子去你家里住啊?”
她在摩托车的后座上,大声的对我喊道。
我听到了,却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呼呼”的风声掠过,我又加速向前驶去。
虽然她会这样问我,但是我知道,因为地铁中的事情,她和我之间已经有了一种信任。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正前方的墙壁上写着“18楼”。
我们到家了。
开门,关门,我和她站在空荡的房间里。
——我自己一个人,住128平米的寓所。
这房子是我朋友的,他也是摄影师,在英国;如果不是因为他,我还没有这份工作。
关颖脱掉鞋,赤着脚,在整个房子里乱窜,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活像只可爱的水鸟……
她显得有些兴奋,有些开心,她肯定想不到,我住在这样的房子里。
她眨着大眼睛说道:“这房子真大,真干净!”
我笑着点点头,的确,我讨厌脏,所以我的房子很干净。
“这就是我的房间吗?”
她兴奋俏皮的指着我的床说道。
我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是,那个是我,对面的才是你的……”
我指着走廊另一边的房间。
她显得有点扫兴,也有点不好意思,然后她转身向另一个房间走去。
两个房间的门是正对的,一个阳面,一个阴面,一个是我的,一个是她的。
她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空柜子,甚至连被褥也没有。
不过她还是很开心的说道:“我真的可以住在这里吗?免费的……”
我笑着点点头,其实这对我来说,也是好的。
——一直以来,当我凑巧路过街口的酒吧时,我都会进去坐坐。
不管多晚,我都会要一杯啤酒,然后慢慢的喝掉它。
我喜欢独自坐在角落里,因为角落里更方便些,更方便看着所有的人,更方便偷窥他们。
偷窥总是不好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