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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就没赶唐宗骞快些离开。自己问一句道:“这孩子姓甚名谁呀?”
唐宗骞犹豫着,小凡脆生生答:“我叫小凡。”
妍郡主也问道:“你姓什么?”
小凡瞪大了眼,不答。
唐宗骞赶紧抱了小凡,急急出府,到外面。
“小凡,你姓什么?”
小凡已经想了一会,却仍是不能回答。心里有些着急:他竟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小凡,你看,我叫唐宗骞,是姓唐的。你叫小凡,总不能姓小吧?你该叫什么小凡呀?”
“我……以前爹爹和娘都说过的……”小凡更是皱着小眉头,使劲地想。
“你是忘了?连自己的姓氏都不知道,小凡你真丢脸哟!你得叫我叔叔!叔叔教你!”
“我知道!只是,这些日子娘没说……”
“没说你就忘了?”
“没有!”小凡皱着小眉头想着。他的确很久没和爹娘说起自己姓氏的事情了!他学话之初,爹娘无事总教他一些这样那样的话,他一向也聪明,早把身边每个人的姓氏都能弄得很
清楚的。这会儿,一下子被人这样问住,觉得挺丢脸的。于是就想赶紧回去问母亲了。
“连自己的姓氏都忘记了,还要去问你娘?”唐宗骞摇着头,逗弄着他,“你娘也定要不高兴了!”
小凡撅着嘴,不高兴地推开唐宗骞的手。从院子里的石桌前走过,石桌旁几丛芍药正开得灿如霞,他伸手不自在地拍拍石桌,猛然张大了嘴,回头冲唐宗骞道:“我想起来了!我跟爹姓,姓卓;跟娘姓,就姓华!”
“哈哈!……那你到底是跟爹姓,还是跟娘姓呀?”唐宗骞觉得这孩子回答真是很怪,难道这孩子父亲是赘婿不成,或者是小凡像自己一样?
小凡想了想,“我爹说跟谁姓都一样的。可是,人家都说要跟爹爹姓的,我娘才不争这个呢!”
唐宗骞反应过来,看着小凡面容,心内忽然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卓?啊!……”
七六章 。。。
迟自越在驿馆里,一面为得到真娘的进一步消息而高兴,一面又为突然出现在京城大街小巷里的那些汹汹言论而烦恼。不过几天,那些流言竟如此嚣张,说什么当初他不过攀附权贵,才做了韦府女婿;现在韦宰相略有失势之态,他就立即要休弃韦珮珠而欲别寻高枝。
事情总是这样,本来已绽放出一丝晴朗之意,却又有一朵乌云渐渐扩大,进而还想去遮盖那微微露出的一丝晴意。
他揣测,虽然这些流言针对的都是他,但韦宰相也不可能拿女儿声名来如此破釜沉舟,要他收回退婚之意。这不是他本意,更不是韦宰相本意。
那,这件事又是谁知道,且把它传出去的呢?
但无论如何,他的决心不会变。纵然暂时对不起恩师和韦珮珠,他也已无路可退。
他换上便服,独自一人悄悄去了鲁王王府后街。
从王府管家口中探到一个月前,正是鲁王的一位唐姓侍卫去南边为王爷办事;而且,那唐侍卫还曾带过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到王府玩过。探到这些,他更是激动万分!
唐宗骞到得亲生父母家中,拜见了父亲卓同甫,母亲唐夫人自然极为高兴。临时租赁的房子有些窄小,但较之从前在荒北那流放之地,却还是觉得很有家的感觉。虽然不像丈夫那样为再度回朝而高兴得意,却也心里轻松很多。何况,还与嫂子儿子等一些亲戚再聚,更是欣慰。
卓同甫对于儿子在鲁王王府做侍卫一事,本来是很高兴的。只是,近来朝政的发展,对于他这样老于世故之人,却又略略不安了。太子之位的争夺,有时就是你死我活的。而此时赵王明显得意,鲁王据说一心在儿女情长上,即使是真心、是事实,但能否使他避开兄弟阋于墙的历史怪圈,还是要另当别论的。毕竟他是最威胁赵王太子之位的存在。因此,他也只得嘱咐儿子凡事要小心谨慎。他自己本是一个进取之人,却希望儿子能够平平顺顺过一生。
唐宗骞听了父亲这些话,唯唯而已。待到卓同甫自以为凡事都嘱咐到了,一家人才说些家常话。唐宗骞问:“父亲,母亲,我有一件事想问问。”
唐夫人忙笑道:“有什么事直接说吧,这样犹豫做什么?”
“父亲,五叔他,在楚州犯事之前是不是娶过亲?”
唐夫人看看儿子,再看向丈夫。卓同甫微微皱眉道:“是呀。……五年前,还是六年前,他来了一信,说是娶妻了……哼!当初京里那么多贵族小姐都有意于他,他都不肯要,怎么跑到那地方娶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你五叔就是脾气怪,我是不能懂他的!”
他一直对兄弟无意仕途、不肯进取极为不满!不为他自己也罢了,也该为家族着想啊!如果他肯钻营,当初在 父亲贬斥黜退之际,说不定以他之力还能力挽狂澜呢!
唐宗骞嘴角抽动了一下,忙又问:“那五叔可说有孩子?”
“你五叔一向闲云野鹤一般,不喜与我们这些兄弟交往。若不是你父亲是他一母同胞,只怕……”唐夫人的语气并没有贬低卓叔源的意思,却似乎在说自己丈夫不好,“他很少来信,那几年却多了些消息,来信喜滋滋地说养了一个儿子——那是你小兄弟了。想来……也不过三四岁吧?”
她看着丈夫说话。来信自然是丈夫接收和回复。
卓同甫也没注意儿子脸色,也慨然道:“他犯了事,我们也是很久后才知。待到略略好些,恳请南边的亲朋去打听那母子下落,却说是已经赎身回老家去了。我们如今才进京,到时候再去……”
唐夫人对丈夫不够关心自家兄弟的事有些不满。唐家与卓家本是表亲,她出嫁又早,婆母早逝,她嫂任母职,算是看着那个五弟长大的。卓叔源更是当她为长姊,与她更亲。
唐宗骞早已面色发白,怔愣了一会,才道:“母亲,上次,您在我们家看到的那个小孩,您不是说很面熟,您觉得他……?”
唐夫人一怔。其实,那天看到小凡,她冲口就欲呼出“五弟”二字,只是嫂子儿子都说是邻居家的孩子,也便不敢往那里去想,怎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他很像五弟呀!”唐夫人一激动,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
“儿子对五叔也没什么印象了,但也觉得有些面熟。……这孩子说他姓卓。”
“他不是你邻居家的孩子吗?”唐夫人更为紧张起来。
“不是。是我们在南边遇到的……”唐宗骞将遇到真娘母子两人的事略说一说。
唐夫人大为惊异。夫妇二人互相看看,都立即站起身来。
唐宗骞又道:“还有那次去王府,郡主她看着小凡,也说面熟,所以我才疑惑……”
“别废话了,快……我们去看看!”唐夫人急急掠掠头发,拉着儿子的手就要走。
唐宗骞忙道:“她现在不在我们家……”
迟自越找到唐家。谁知唐家只一个老夫人在家。问及真娘母子的下落时,沈夫人自是怀疑,不肯说。
迟自越心里焦急,却只得耐心问询。沈夫人最后无法,只得告诉他,真娘到郊外他们唐家老房子去住了。
迟自越问明道路,向鲁王借了一匹马,飞驰而去。
真娘自那次小凡到王府一事,愈是不安心住在附近;再加上唐宗骞回来偶然提及宰相府近日遭遇的流言蜚语,她更是心神难定。她执意要离开,只想过平静的日子。唐氏母子再三挽留,最后要她在郊外暂时住下来,日后再想其他办法。
真娘盛情难却,只得到了那里。唐宗骞将房子收拾打扫之后,安排好一切,拜托了那里的邻居,才离开。
她本欲向唐宗骞招呼一声,还是坚持离开的。只是一来生活无着,她虽想靠自己双手过自己的日子,却一时没有更好的去处;二来,她还是又放不下……
这么多天,离开了那些纷繁复杂的一切,可那些似乎还是纠缠着她,让她根本不能有片刻安宁。
她想逃避,可也明知逃避不了;她想面对,但又如何面对呢?
不管是逃避,还是面对,她都不够勇敢。
韦珮珠身为贵族千金小姐,一向在人前要强好胜,且又无辜受此牵连,如何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她不忍心因自己而让韦珮珠陷入绝境!
迟自越虽然这般孤注一掷,不顾惜自己和他人的声名地位,或许只为找寻她吧?她也根本没有资格、也不会忍心再去责备怨恨他的!
而她却也不愿把这所有的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不给自己活路——她一个人又如何背负得了那么多那么重的负荷!
可是,她又该怎么办呢?
人是逃开了他,可心却还是像以前一样,离不开。也许自从相遇,就永远也离不开的!尤其是那最后一晚,他的伤,他的痛,在经历了这么多天的分离之后,却格外清晰地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真的能永远避开他,过自己想要的平静日子吗?
还有,她即使永远离开他,他真的就会幸福快乐?
从前没有,现在不能,以后……她更不敢肯定!
雨后初霁。
天边淡淡的一轮彩虹稍纵即逝,各色大小蜻蜓却乐此不疲地在低空飞舞盘旋。
真娘看着儿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身影,想到自己小时候,那般无忧无虑,那般单纯快乐……可这孩子,却跟着自己吃了这么多的苦!
她也明白,有许多东西,她是给不了儿子的。可是,作为母亲,她还是希望儿子得到他想要的那么一点点快乐和幸福。
小凡停了下来,仰面瞧着四周这壮观的情景,十分兴奋。一会儿又到母亲身边,让母亲给自己擦汗,再轻轻捏了一只红蜻蜓,放开给母亲看。咯咯笑着,说是自己刚才在那边篱笆上救了它。
“真漂亮!”
“小凡去找虎子哥哥玩吧。”她也不能剥夺儿子和玩伴玩耍的权利。
小凡看看向他微笑的母亲,欢蹦乱跳地奔出了篱笆。
真娘在院子里整理着隔壁朱妈送过来的一些绸缎和花样。帮人做工,这是她唯一能想到挣钱养家的一条路。
一阵凉风过去,闷燥的午后最容易让人产生倦怠。
她低着头,慢慢将已做好的,还没做好的整理好。拿起针线,继续绣花。
一阵疾驰的马蹄声打破了这京郊算是比较偏僻村庄的宁静。
真娘拿针的手微微一颤,送手到嘴边,轻轻吮吸了一下。站 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
正欲再坐下时,却听马蹄声渐行渐止。停了一会儿,马蹄声又起,到近处戛然而止。
真娘抬头,一匹高头大马停在篱笆旁,马上之人飞身跃下。手中缰绳一丢,疾步就往院子里走来。
真娘慢慢站起。
迟自越一见真娘的身影,那一路来的激动兴奋像是得到了安抚,他的脚步却一下子定住了,似乎再也迈不动,停了下来。
他的薄唇动了动,喉咙似乎有些干涩。无论是相聚还是别离,那一天不知呼唤多少遍的“真儿”二字,在此时却是如鲠在喉,不能发出声来。
心中纵有千言万语,重见的这一刻却是什么都不能说出口了!
真娘也愣愣地看着,她没想到他会来的这么快!她逃走,就是为了再也不见他的。可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一直都有去迎接他回到自己身边的冲动!
这样的情景,似乎就是她一生的守候姿态。
自淇水河畔的第一次相见,到初婚之后他被勒令去书房苦读,她从此就独守新房。每一天,她就开始等待,等着朝阳升起,等着日落,等着月色清明,等到深夜……
这样的情景,每一次,总让她恍惚感觉重复了千遍万遍。
只是,这一次,她却并没有动,没有迎上去。
远处沉静的湖水,金辉跳跃其上。近处雨洗后的绿叶,更为碧青,红蜻蜓仍是在潇洒自在地飞舞。
两人只是站着,默默无言,相对良久。
旁边一朵蔷薇似乎在慢慢绽开,真娘面上却又是两行清清的泪水渐渐滚落,为这场相逢添了些惆怅和伤感。这泪水和绽放的花朵似乎已代替了一切……
温暖的斜阳染红了迟自越的青色布袍,微风吹拂着衣角,卷起。
他面上似是比以前沉稳平静了很多,但无尽的歉疚,悔恨,悲悯,沉痛,哀伤……却是堆满眼角眉梢。他眷念地看着,痴痴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真娘,他这些日子苦苦寻找——似乎寻找了一辈子才真正终于找到的人!
真娘的心湖荡漾着微波,起伏不定。那一刹那间,她明白他定是知道了一切。
——真儿,对不起,对不起……
——不……真娘只轻轻地摇头。
——真儿!我的……真儿,我真的不可以了吗?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