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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娘微微睁了那澄澈宁静的眸子看着他。
迟自越喟然长叹,“他给你的,是那么美好的一切;而我给你的,却都是伤害……”
“不!不是的……”
真娘摇头,在他怀里微微转过头,伸手拉低他的头。凑上自己的唇,在他唇角轻轻一吻。
迟自越自然不肯放过这样的良机,双手一紧,一下攫取她要撤离的唇,紧紧吻住。
太阳慢慢落下山去,晚霞绚烂,低矮的西山上的那半边天空美丽惊人!
近处,院子内外的红蜻蜓虽是稀疏了很多,一只两只的仍结伴在蹁跹飞舞着,追逐着。
醉人的花香也氤氲起来。
迟自越微微松开真娘,看着晕红满脸的真娘。真娘微微咬了唇,眼底柔情如水般流淌,又轻启唇瓣,“呆子!……”
迟自越右手痉挛地一紧,又向她靠过去,低低唤道:“真儿……”
真娘轻推他,“那边……”
两人一起转过头,去看那落日晚霞。
璀璨夺目的红霞已慢慢淡了许多,热烈之中不乏宁静。他们面上挂着同样美丽灿烂的笑容,眼里燃烧着同样热烈而宁静的光芒!
幸福溢满两人心胸,包围着四周的一切……
晚霞慢慢消失了,真娘才猛然觉得时候已不早,忙要回屋做饭。
迟自越笑道:“我帮你!”
“你会什么!”
真娘推他的手,看他不肯松手,却只顾傻笑,娇嗔地撇撇嘴,随他跟在自己身后进屋去。
“真儿!此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和你相依相伴,哪怕是粗茶淡饭,哪怕……”
淡极而真,平淡的日子有最心爱的人相伴,他已心满意足!
“娘,爹!大伯大娘来了!”小凡清脆稚嫩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第七八章
小凡正小心地将闯进竹篱、挣扎着不得出来的一只蝴蝶儿放开,看着它和其他蝴蝶儿翩翩在花丛里飞舞,这才慢慢离开竹篱旁。看大路上来了一对中年男女。
“小凡?”那个女人声音十分和蔼可亲,轻声唤道。
“你是谁?”
“小凡?……你不认得我了?”唐夫人一见小凡,泪就涌出眼底,却又极力忍泪微笑着,伸手摩挲着小凡的脑袋,“你知不知道,我可是你大娘啊!”
“大娘?”小凡疑惑,“真的吗?”
“是呀。你姓卓,对不对?我们也姓卓呢!”唐夫人指着身边的一个中年男子,“他是你爹爹的大哥,我是你爹爹的大嫂,所以我们就是你的大伯大娘啊!”
卓同甫有些发愣地看着小凡的面貌,果然是和五弟幼时一模一样啊!想到五弟已逝,连最后一面都没能一见,现在竟看到了他已长这么大了的孩子,一时也不由感慨万分!
“你娘呢?”唐夫人又笑着问。
小凡歪着头,再打量了他们一番,就飞快地奔回去,大声叫着:“娘,爹!大伯大娘来了!”
唐夫人和丈夫对看一眼,都怔了一怔:这孩子,怎么叫爹?
卓同甫阴沉着脸,瞪着妻子,“她居然已经改嫁了?”
“我,我不知道。”
唐夫人也疑惑不已,儿子一点也没提呀!
真娘和迟自越走出屋子。
“迟自越?是你!”卓同甫微微一惊,“你怎么和我弟妹在一起?”
“她本就是我妻子。”迟自越还是揽着真娘的纤腰,真娘微微挣开些。
迟自越对真娘道:“他们是卓叔源的大哥大嫂……”
真娘看那卓同甫还是有一些卓叔源的影子的,忙向他们施礼。
卓同甫和唐夫人都上下打量着真娘。
“你的意思是说,我五弟强占了你的妻子?”卓同甫冷哼着。
怎么可能?他那样清高绝俗之人,怎么会做那样的事?不过,这个女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美貌,独自带着孩子,又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却还是鲜艳明媚、平和素雅,倒是有五弟之风!
“也可以这么说。”迟自越不管真娘的脸色,只冲着卓同甫道。
“胡说,我五弟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卓同甫立即怒气拂面。
迟自越不回答,等于是默认:他不会给机会让卓家来反对他们!
卓同甫无法,换个话题道:“你以为韦宰相会放过你吗?你胆子倒是不小,居然敢休弃他的女儿!哼!你还是让我弟妹老老实实地为我五弟守节吧!”转过头又严肃地对真娘道,“弟妹!我看你的样子也该是个知书达理之人,难道连礼义廉耻都不知道吗?”
真娘垂眸,不做声。
“真儿!”迟自越轻轻拍拍真娘的手,转向卓同甫夫妇,“你以为五公子希望她守节吗?如果那样,他当初就不会费尽心机娶我的妻子!而且,是他临死前将真儿托付给我,我们才得以再聚的……”
卓同甫大皱眉头,理智上虽知他五弟可能会这么做,但感情上却觉得一个男人根本不可能还能这般安排!而况,他一向都不是很赞同五弟,这时更是不能理解他这样的行为。
唐夫人却暗暗点头。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快速传来。四周空气无形中紧张了起来。
院子里几个人都向外张望。
一群身穿皂衣高靴的京城捕快突然从屋后出现,一下子就围了过来。
迟自越和卓同甫自然认出带头之人正是刑部侍郎陈大维。
“迟大人!”陈大维对卓同甫扫了一眼,一点头,表示认识之意;再向迟自越一拱手,“有人上本参你擅离职守,与官妓交接且有私情,并被举报巧取豪夺,贪污受贿!请跟我们回刑部一趟,协助调查吧!”
真娘搂了小凡,听此,早已吃了一惊,担心地看着迟自越。
迟自越扭头看向她,笑道:“真儿,放心。这些都是无中生有之事,我到那里说明白就行了!”
真娘焦急地摇头,“可是我……你……”
迟自越一笑,道:“你放心。这与你无关的,我也不会因为你……而且,你从来都不是官婢。”
“不是的……”虽然她也已经有些怀疑,迟自越该是已想办法为她赎身了。可是,他之前还是存在与官妓有所交接的罪名,这更令她担心啊!
迟自越看出她的心思,笑道:“我可没那么呆的了!怎么可能让你连累我?你放心!在楚州你昏迷不醒时,我就让二哥来给你赎身了!我绝不会因为你而受连累的!”
那时,他通知真娘二哥,让他来给真娘赎身。却又借口不入教坊为妓,则入官衙做奴,也没让他们兄妹见面,并说要带她回府。真娘二哥自然不懂这些,却又感激他为妹妹做的,况一直知他对妹妹情意,也便让他带走了真娘。
真娘却知他是在安慰自己。其实是说他不可能让她受牵连,遭受别人的委屈的……可是,如果事情是这样,那知道她是“官婢”身份的可能就只是韦珮珠和史海,而史海还在南边……
她呆呆地看着迟自越,心头惶然。
迟自越心里正为当初要她为奴作婢,对她报复而愧疚,看她那样子,自是不放这些在心上,只担心着自己。只得再次微笑,让她放心。回头看着卓同甫道:“卓大人,这几天就烦你照看一下真娘母子。”
卓同甫夫妇要真娘跟他们回城里,真娘不肯。虽然知道在这郊外也并不就能避开那些,而且消息也不灵便,只是她忧心于迟自越的处境,却不想麻烦卓同甫。
卓同甫夫妇二人匆匆赶回城。
唐夫人想了想,鼓起勇气道,“你就帮帮他们吧!”
“什么?帮他们?”卓同甫讶然地看着妻子,“那是五弟的妻子,五弟唯一动心娶的妻子!不为他守节,还与那个人牵扯,已经够不守妇道的了!你还要我帮他们?”
“是这个迟自越给弟妹赎身,不然弟妹真就入了教坊,小凡也不知会沦落到何处呢!这次母子两个还要受牵连……他们既然本就是夫妻,五弟临死又那般安排,想来也该是同意的。或许是他歉疚,但我觉得更可能是五弟不希望看到弟妹那样受苦,希望弟妹夫妇……五弟他一向都是极力反对那些节烈之事,他更是绝不会同意让弟妹为他一直守节孤苦一生的!”
“妇人一嫁再嫁那像什么!我们卓家从没有再嫁之女,再婚之妇!难道让五弟这样被人笑话吗?卓家门第岂是被人这么糟蹋的吗?”
“你别忘了,五弟本就娶的是再嫁之妇!他从来都是不拘礼法、睥睨世俗的,你也不能为了你自己这样一点面子就违背五弟的意思!”
卓同甫沉默良久,想到五弟确实总与众不同,而妻子更是最了解、最维护他的人。
“我可以不计较那些,但决不会帮他!”
他刚刚重新入朝,怎么能为了这样的事轻易得罪韦宰相,或者沾染这样不名誉的事,还为此费心费力,影响自己仕途?
唐夫人叹口气,这也算是丈夫最大的让步吧。
迟自越被抓进刑部,关押在牢。
第二天傍晚,鲁王便衣来见,问及迟自越的所谓罪名。擅离职守算是事实,但他公务都有妥善安排,罪名不大;巧取豪夺、贪污受贿等问明属于莫须有,但他特别惊异于他那样冷淡无情或者说对前妻痴情专情的人居然还与官妓交接,所以重点问的是这个。
迟自越略想一想,心知此事并不简单。于是将真娘之事和盘托出,希望鲁王能保她平安。
鲁王大惊。回府后立即令人去接真娘母子,并将此事告知妻子。妍郡主也十分惊异,便一直在府等着真娘。
“五哥的妻子?五哥居然……”妍郡主看着丈夫,一时难以相信听到的这个消息。
鲁王嘻嘻笑道:“怎么?你不敢相信?你还以为他当真为你一辈子不娶亲了?”
妍郡主面色沉了沉。
鲁王忙连连赔罪道:“好好!是我以为,是我!好妍儿,是我不是你!他真骗得我好苦!我一直都担心他对你情有独钟,怕他再来找你。虽然你对他没什么,可他对你却是——”
妍郡主虽也激动不安,却又不得不安抚丈夫的妒忌心,只得道出当时实情。
那时,两人经历了一次大吵大闹,再加上其他事情,妍郡主对鲁王很是误会。而父亲邓驸马溺爱女儿,看中了卓叔源,直接向他提亲。卓叔源去见了郡主,就说知道她不过是在赌气。但那时她的确很失望,所以想反正卓叔源为人最好,哪怕不喜欢她,也绝不会亏待她,不如……后来甚至连太后也坚持——那时太后一心希望鲁王承继大统,同时也不愿意自己最疼爱的外孙女如自己一般,纵然是位在富贵巅峰,风光无限,也不过是费尽心机,却落得一世苦楚凄凉。卓叔源于是就安排了那些,试探出鲁王真心,让他分辨出心中孰轻孰重,成全了他们夫妇。
妍郡主叹道:“你为我牺牲了那么多,甚至包括唾手可得的皇位,我对他根本就没有除兄妹之情的其他意思。夫妇贵在知心,虽然我们经常……”
鲁王揽住她,笑道:“妍儿,别这样说。我不过顺应自己的心,放弃了自己根本不想要、也要不了的东西。这一辈子能与你相伴相守,我已是心满意足!卓叔源既然愿意做我们的点心儿,我们当然也不要放过,辜负他的好心啊!这却也是很有意思,否则,我们这么活着又有什么趣儿?我知你的心,先前只以为他喜欢你,纵然成全你我,也不会轻易死心。好了,好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迟自越得鲁王已将真娘接入府中的消息,放心了好些。他并不在意那些所谓莫须有的罪名,但一连几天并不见有人来处理自己的“案子”,却也不免疑惑:难道韦宰相会如此不顾及他此时的危机而糊涂至此?或是他忽然得到赵王完全的信赖,势力鼎盛而恼羞成怒?
韦宰相其实也烦闷异常。得知迟自越被刑部拘狱,且是那些罪名,自然摒弃了是他将这些事大白天下之疑。他思来想去,也深觉此事可能并不仅仅关联女儿婚约之一事,可能是有人借机打击他的势力。
赵王虽尚未立为太子,但他已代替皇帝上朝执掌朝政。虽不是立即明显扶植自己的势力,但他那一支世族势力之意见却得到更多的认同。在朝堂之上,这些人说话自然底气十足,且其他皇子之势力逐渐得以压制。一时,不管是世族还是新近士族,均是大受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