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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遥的眼睛深处竟是蓝色的。那种要几万光年才能沉到底的万洋海域的深蓝。耶律离裳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她不想被那蓝色吸进去,她知道,一旦进入,就万劫不复。耶律离裳将头扭向一边,眼睛自然而然地扫向陷下去的城墙处。萧遥的声音也冰得出奇:“再怎么看都晚了!人死不能复活,除非……”除非什么?萧遥又在向她暗示七叶草!胆战心惊、仓皇失措、后悔自责、痛不欲生和无可奈何一股脑地塞进耶律离裳喉咙,她索性将嘴闭上。萧遥将手指搭在唇边,仰天吹了声犀利的口哨。哨声过后,意外地跑来两个活物。一个是萧遥的坐骑,白马;一个是耶律离裳的宠物,
青牛。像看到久别的亲人,耶律离裳忙向青牛招手。可青牛就像盲了一样,将头凑向白马的脖颈。白马理也不理青牛,鼻腔中发出一声长鸣,英俊的头颅频频抵向萧遥的右手。萧遥侧身一拽马缰,纵身而起,干净利落地落在马背之上。萧遥说:“你的青牛都不理你,你还有什么话说!上马,带我去找七叶草!”“不!不!不……”耶律离裳虚软无力。她拼命向后躲闪着身子,可是,脚下却连一步都挪动不了。大颗大颗的泪滴顺着脸颊向下滚,落到脚尖前面的土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浅浅的小坑儿……萧遥将双腿夹向马背。白马一个箭步蹿到耶律离裳的身后。她连退身的路都没了!萧遥再次搭住她的手,这一次还是搭在她右手的指尖上。她的身体像飘摇中的野花一样,无法控制地飞向马背……朦胧之间,耶律离裳只觉得更多的雨雾浮在周围,她定睛看看,原来竟是自己的眼泪在空中飞扬……
武逍遥压低声音说:“你为什么又哭?人家都是受委屈了才哭。你呢?你委屈吗?我说的委屈你了吗?”离裳将头垂得更低。武逍遥看她实在收不住哭了,真想甩手就走,可还有正事没说呢,只得哄她:“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像苹果一样被上帝咬过一口,都是有缺陷的人。有的人缺陷比较大,是因为上帝特别偏爱他的芬芳。你就是上帝特别偏爱的那个。别老记着那件事了,我的钱你也还完了,还有什么不开心的?”离裳依旧不抬头。武逍遥有点急了:“喂,你有完没完啊?”这时旁边走过来一男一女两个大学生,看着他和离裳哧哧地笑着,嘴里还说:“快看快看,现在这么小的孩子就会搞对象!”武逍遥终于找到发泄的窗口了,他在椅子上来了个翻体大跨越,拦在两个大学生面前。“哟,想动手吗,小子?你个儿还矮点!”说着,大学生用手去扒拉武逍遥。大学生肯定没把初中生放在眼里,他认为扒拉一下这个初中生,初中生肯定会踉跄地撞向旁边的大树。可是他的愿望一下落空,且与他的初衷相反了。有多反呢,就是初中生没撞到大树,他自己倒头僵僵腿硬硬地撞到树上,头顶上立马长出一个大蘑菇。
大学生抱着脑袋狂叫了几声妈,和旁边的女生疯狂鼠窜掉了。武逍遥这才转过身来,得意地看向离裳。离裳哼了一声说:“不就学过几天跆拳道吗?有什么了不起!”“了得起了不起不是用嘴说的!你刚才不也看到了吗!”“哼!只是你没碰到对手罢了!有人你永远都打不过!”“你说的人是雨一吧?我没兴趣。他比我小,我从来不欺负比我小的人!”“那我呢,你为什么欺负我?”“欺负你?我是那种卑鄙小人吗?!要欺负你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我钱没了是不是因为你?萧见洪死了是不是因为你?你敢说这两件事跟你没关系吗?那好啊,我们去找个能讲理的地儿!”说着,武逍遥就气愤地拉住离裳,向公园外走去。离裳被他扽得猝不及防,脚下一绊,摔在职地上。也许是她摔的力道太大了,也许是武逍遥没留意,总之两个人都跌倒在地上。起来的时候离裳站到武逍遥旁边,没有离去。她发现手腕还有点疼。“流血了!”武逍遥的声音有些惊怒。他不由分说地拉了离裳,向公园外跑去。跑了几步之后,武逍遥发现有点不对劲。他转头看离裳,离裳正停下来转自己的脚。武逍遥明白了。他嘴里嘟囔了一句:“你们女生就是麻烦!”
犹豫了几秒钟之后,他红着脸拦腰抱起离裳,向前跑去。“下来,你让我下来!”离裳大声地喊。这时武逍遥已经把她扛到肩上。颠簸得太厉害了,她有点想吐。武逍遥根本不理她,脚下加快,已经到了公园门口。出了公园大门不远就有家小医院,武逍遥直接将离裳弄到急诊室。他可不想让离裳出什么事,虽然离裳她妈不在家,但是离裳的老师总会过问的。护士阿姨给离裳的脚腕做了降温处理,把她擦伤的手腕也包好了。当武逍遥要去交钱时,护士阿姨摆摆手表示不用了。武逍遥正不解,那护士阿姨眯眯笑着告诉他,离裳的妈妈是她好朋友,她会替离裳交钱的。武逍遥这时心虚了。把离裳弄到这个地步并不是他成心的。他想跟护士阿姨解释一下,但想想既然已经这样了,也就随便吧,所以他只说了声谢谢。离裳听护士阿姨说是妈妈的好友,吓得魂飞魄散,心里暗恨自己刚才在医院里没坚持让武逍遥把她放下来。这事儿要让妈妈知道就完蛋了!这个可恨的武逍遥!当离裳和武逍遥要离去时,护士阿姨忽然问:“宝贝,他就是
你表表哥吧?我听你妈说过,你表表哥跟你很好!”离裳被问得脸色都迟钝了,她反应不过来地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像是耳朵眼儿里插了通电的电线。“你表表哥?你什么时候有个表表哥?”“你管呢!”离裳不客气地堵住武逍遥的问话。她和雨一的关系,她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走到医院的大厅里,武逍遥无奈地笑笑,说:“当女生就是占便宜!你不会再说我欺负你了吧!”离裳生气地说:“那总不是我自己摔倒的吧?”武逍遥:“好,就算是我把你弄倒,但跟你犯的错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离裳:“你到底想怎么样吧!杀人不过头点地!”不知道这句话离裳是从哪个电视剧里学来的,她说的时候竟真的有点大义凛然的味道,她继续说,“是我自己做的事我不想再逃避了!我现在就去公安局!”武逍遥气得脸色铁青,话也不说,一搂离裳的腰,又将她扛到肩上。离裳这次没哇哇大叫,她担心护士阿姨看到,跟她妈妈说,所以她用手使劲地捶武逍遥的后背,用类似哀求的声调低声地说:“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求求你!求求你……”在离裳紧迫的哀求中,武逍遥已经走到医院的花园里。
武逍遥终于停住脚步,一个字一个字地问离裳:“下来干吗?你脚有伤,我背你去公安局!”离裳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重复着她那句话:“你把我放下来……”武逍遥把她放到花园凉亭的座位上,看着她说:“不打算去公安局了吗?离裳,你不用吓唬我!又不是我干了坏事!我替你保密已经让我每天做噩梦了,你还要我怎样?”离裳又是半晌没吭声。武逍遥说:“我让你说,我对你怎么样?你知道我每天晚上都梦见自己和萧见洪一起战斗,他中了一枪,还没等流血就倒下了,我清楚地看见向他开枪的人就是你。你的脸在我的梦里很清晰……”离裳被吓得眼泪刷的一下又落下了。她说:“我知道我不好!我知道这都是我不好!但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死,真的没想……我也不愿意让他死。我也每天都做梦……逍遥哥哥,你帮帮我好吗?你帮帮我在梦里跟萧见洪哥哥讲,我不是有意的。我也想找到七叶草,我也想救他……”武逍遥:“鬼个七叶草!你别疯了,哪有这鬼事!你别老提那东西了好不好?有这鬼事我早就去找了!再者说了,就是找到了,萧见洪也活不过来了。他爸早就把他葬在城北那儿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离裳抿抿嘴,没再说话。
那的确是事实,萧见洪的骨灰安置在城北墓地,她和同学们都去给他送过花。还有纸鹤……武逍遥的眼眶已经湿润了,他愤怒地踢了一脚凉亭的柱子。离裳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拉拉他的衣角,说:“逍遥哥哥,你别难过了。我知道你和萧见洪哥哥是好朋友,要不,你打我一顿吧,再不然……你把我杀了!”武逍遥抡起拳头就向离裳脑袋上砸去,离裳吓得本能地闭上眼睛。武逍遥的拳头在离离裳头顶有1厘米的地方刹住。他攥攥拳头向柱子挥去。砰的一声,拳头落到柱子上,他的手霎时渗出血来。离裳惊呼了一声:“逍遥哥哥……”武逍遥看也没看她,迈开步子走掉了。离裳追在他后面:“逍遥哥哥,你还没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呢!是不是你又……”“又什么?”武逍遥站住。“是不是又丢钱了?没关系,即使不是因为我,我也会帮你的!”“钱我倒没丢。哪能老像上次那么倒霉啊!我是向你借400块钱!听清楚了,是借!我写借据给你!”离裳为难地皱皱眉。妈妈走时留下的钱她都给武逍遥了。这些天花的一直是表表哥的。她现在……“算了!”
武逍遥潇洒地甩甩脑袋,两手插兜,向前迈步走去。“我下周给你!”离裳大声地说。武逍遥停下来,看了离裳一眼,径直走向她。但他没在她面前停留,而是走到她身后,伸手去摸她的书包。“我现在没带……”“别动!”武逍遥拉住的是她的书包。他摸出一个双线本,随便从中间撕掉一页,又拿出离裳的笔,认认真真在上面写下几个字,仔细叠好之后塞到离裳书包里。“借据我写好了。我等你下周!”说完,武逍遥就大步流星地走了。2 雨一没哭任何人都能想象到,雨一被带进音像店经理办公室时的表情。从包里搜出一盒没付款的CD,不要说是雨一,就是刘老师,也不容易找到合适的言语为自己申辩。幸亏雨一是雨一,不是别的孩子,面对这种事情,他首先想到两个字——冷静。老爸告诉他,这世上不存在任何可怕的事情。如果有,全是因为自己头脑中的“冷静”跑掉了。所以,他用手指弹弹圆滚滚的脑
袋,让自己先冷静下来。哪怕只有3分钟,也行。CD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他书包里,他当然知道这是谁的杰作。他为自己一下就联想到她的名字而感到不安。表表妹的聪颖他从小就领教过,也正是因为她格外聪颖,他才更喜欢她、疼爱她。但是,她这样做,真的让他感到难过。他难过的倒不是她的做法,而是她对他的不信任。一个人如果得不到朋友的信任,自尊心就荡然无存。雨一无比伤感地坐在那里,直愣愣地发呆。直到经理大声问他三次话之后,他才听清楚,经理跟他说:“打电话叫你家大人来!”打就打!雨一寒着脸将Paul的电话告诉经理。经理一边拿起电话,一边无奈地摇头说:“现在的孩子啊,简直无法无天!你看,听说给他家大人打电话,没事人似的就把号码告诉我了。这哪儿像我们小时候啊……”Paul在第一时间赶到了。他先是道歉,然后表示愿意承担赔偿。这倒不是因为Paul相信或是承认雨一偷拿了CD,而是他在中国待的时间比较长,了解快速处理这种事的方法。将雨一从音像店里领出来后,Paul刚想问问雨一,雨一就开口了。雨一只说了一句话。他说:“我没拿!请你相信我!”Paul等的也是这一句,他微笑着点点头。Paul告诉他,他老爸刚给家里打过电话,也打宝贝儿子的手机了,可雨一的手机没开
机。雨一忙问老爸是否知道他从北京跑到这儿的事儿,Paul说我怎么可能骗你老爸呢,当然是实话实说。雨一神色有些紧张,像是等待宣判一样望着Paul。Paul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心,说是他老爸听说他是来照顾表表妹,就没再说什么。他老爸只是说,别荒废了自己的学业,他相信他的儿子一定会早早地重返北京的学校去上学。雨一开心地笑了,他从小到大几乎没挨过老爸的批评,这一次老爸的表现又“够哥们儿”,他决不会让老爸失望。Paul将雨一搂上车。Paul开的车是北京牌照。车子的所有人是雨一。这是雨一老爸去年刚给他换的。以前那辆是沃尔沃,沃尔沃在很多人眼里的代名词是“安全”。后来雨一结束小学生活了,雨一老爸就给他换了现在的奔驰。一般人都会以为搞科研的没这种条件,但是,雨一的老爸不是搞普通科研的,他的年薪高达120万美元。买辆奔驰车放在家里,只是为了方便Paul接送雨一上下学。若在北京,雨一每天会按部就班地坐车进入或是离开学校,可到了这个城市,雨一就不愿意这样做了。他不想让自己太招眼,他怕给离裳带来不好的影响和压力。一想到离裳,雨一的心里又恢复到隐隐作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