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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才子弄得好不尴尬。
“我家女儿被我娇宠过度。有些无礼之处,探花公还望多多包涵才是。”
听了李贞丽的致歉话语。钱谦益心中不由得骂道,“要是老子有那么一个权势熏天,金银如海的便宜干爹,老子也可以对任何人甩脸子!唉!候世兄。可怜你痴心一片,只怕,你此刻的儒冠上有些绿了!”
心中尽管满是牢骚和龌龊念头,面上钱大人却是面带笑意。“哪里话!香君小姐娇憨可喜,正是天真烂漫的真性情!”
听得了钱谦益讲述的来意,当然,钱大人自然不会说我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那巨大的好处。而是满是悲天悯人的胸怀,“请夫人为江南数百万黎庶黔首考虑,为南直隶数千万生灵生计考虑,万万切勿推脱才是!”
“妾身一妇人尔!如何能够担此大任?钱大人却是拿小妇人说笑了。我江南各处人才济济。才俊名士多若恒河沙数,如此重大之事,如何轮到小妇人一介秦淮女子开口了?”
李贞丽很好的打了一记太极拳,将钱谦益的来意很圆润的拒绝了。
“不过,钱大人若是愿意为江南数千万生民请命,眼下小妇人倒是有一点浅见,不知大人愿意听否?”
“夫人之见,定然是高瞻远瞩之举!钱某洗耳恭听便是!”
“江南出产之物,眼下最大的买主是谁?”
“这个?”钱谦益捻着自己的胡子,稍稍有些沉吟。
正所谓当局者迷,江南各处如今出产的生丝、绸缎、茶叶、瓷器、松江白布、桐油等物,最大的买主便是隆盛行下属的各家商号!晋商也只是屈居 第 416 章 团只愿意出三分的出口税赋,也就是说值百抽三。而陈大掌柜的则是代表南粤军提出,至少要缴纳一成的税收。也是百分之十的关税。
崇祯初年,关税每两增加一钱,崇文门、河西务、临清、九江、浒墅、扬州、北新、淮安八关,增加五万两的收入,不久,又增加二钱。
户部尚书毕自严提出“增南京宣课司税额一万为三万”,这一举动遭到了南京户部尚书郑三俊的强烈反对,他提出了“宣课所收落地税无几,请税芜湖以抵增数”的反制措施。
最后双方博弈的结局,便是增加了二十万两的关税收入,但是,落得了一个“商人百姓日益穷困”的历史评价。
(尼玛的!多铎下江南时,随便一个富户家里都能抄出几十万银子来,一处素称富庶的所在,每年多二十万银子的收税,便导致商人百姓穷困了?这个杀伤力未免也太大了些!)
由此可见,江南集团对于南粤军提出的不分种类,不分地域,只要出口,立刻收取货价的一成价款作为税收的措施反应强烈的原因了。他们可是连一处税关增加点税收都不愿意的。何况,地处黄金水道,扼守出海贸易、航运往来要冲的吴淞口和杭州湾?
不过,眼前这位陈大掌柜的,却是一个谈判高手,深知将欲取之必先与之的道理,先行抛出了一个又大又厚油光光的肉馅饼。
“请钱先生代为转达我南粤军对江南各位大人先生耆岳的敬意,此番谈判,若是进展顺利,我南粤军愿意将南直隶、浙江等处粮米油盐等事销售之权奉送给诸公!”
这个巨大的筹码抛了出来,不亚于一门三十二磅炮轰击在了钱谦益和他身后江南各大家为他选派的家人、长随心上。
从隆庆年起,一直到崇祯末年,随着海外贸易的发展,从美洲等处流入大明各地的白银高达几亿两。然江南一带,却经常饥荒,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主要原因,是曾经有着“苏湖熟,天下足”美称的苏杭等地,农田之中的农作物,原先的水稻等粮食作物被生丝、原棉等经济作物取代。“苏湖熟、天下足”悄悄的变成了“湖广熟天下足”。
曾有明人笔记言:“苏州,昔日逐末之人尚少,今去农而改业为工商者三倍于前矣。昔日原无游手之人,今去农而游手趁食又十之二三矣。大抵以十分百姓言之,已六七分去农矣。”
巨大商业利润的诱惑,让当地百姓纷纷改种经济作物,或者是从事手工业,松江、横塘等地的棉纺加工业便在这一时期应运而生,所谓买不尽的横塘纱,收不完的松江布。这些地区不再从事粮食生产,而是依靠出售生丝、棉纱、棉布等获取的利润来购买粮食。在这种交通运输比较落后的时代,跨区域购买粮食,很容易造成粮食危机,特别因天灾造成粮食短缺时,便是富裕的江南地区,一样遭受极为严重的打击。
朱元璋时期,大米一石价格为两钱五分白银,折铜钱二百五十文,明中期涨到五钱,这个价格维持百年左右,直到万历末年才涨到七钱,天启元年之前,大明朝的米价,除非遇到特大灾害,从未超过每石一两。
从崇祯十二年起,苏杭等地,米价一直徘徊在二、三两之间,依古时这种米价,若一两银能买到二、三石米,便为太平盛年,一两银买一石米,为正常年景,略略紧张,一石米若超过一两银子,往往便有饥荒发生了。
正文 第 415 章 东林对策
南京城中大功坊旁的那座宅邸里,沿着客厅、书房、花厅,几经通幽之处,便进了花园,这里有小桥流水和高高低低许多楼阁,那塘堰略窄,一路栽种着十几棵柳树,一路的朱红栏杆,进去三间花厅,用泛黄的斑竹帘隔着,里面摆的都是用了数十年的水磨楠木桌椅。厅背后左边,一个小门进去,便是三间新造的楠木厅,一个大院子里,堆满了太湖石的假山。沿着假山走到左边一条巷子,穿进一个花园里,但见竹树交加,亭台轩阔,有活水通着一个极宽阔的池沼,里面养着数百尾鱼,翅子上都有金环悬挂,为的是吃的时候,捞起来方便。池沼旁边,依旧是朱红栏杆,夹着一条走廊,沿着走廊过去,一个小小的月亮门,藏在几丛竹子中间,极难发觉。推开四扇绿色洒金门,便是三间畅亭,坐落在水上。
畅亭与陆地之间有一道长廊连接,但是长廊间有几块活板被主人取下,此间便成了隔绝两处,最是适合密议不过。
话说,从打福建方面的消息传来,江南士林的几位头面人物,已经在这里诗酒相会了两天。
这畅亭室内陈设装饰极尽奢侈华丽,景德镇的祭红,京城的洒线秀,苏州的金器,便似不要钱的摆放。诸位大人先生坐的,也皆是黄花梨官帽椅,黄花梨八足圆凳,上面铺垫着毫州贻锦绸,这种气派,便是内阁的阁老见了,也要甘拜下风。
畅亭正面的墙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江南十三州府的地图,从赣南到闽北,衢州府、金华府等各处州城府县。官路商道,市镇村社,山川河流隘口道路,绘制的无一不清晰。比较起南京兵部衙门和五军都督府的来。也是不遑多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钱谦益大人在江南士林文坛官场上都算得上是执牛耳者。但是在在场众位面前却是丝毫不敢造次,手中端着一个朱砂碟子,右手举着狼毫,小心翼翼的勾勒出福建与赣南、浙江等处州府的分界线。
一位长须老者好整以暇的端起手中极薄、雕花极精美的玻璃杯。仔细的透过杯壁观察着里面缓缓舒展着身躯的极品旗枪,茶汤的颜色由透明变得微微有些发黄,嗅嗅从杯子里飘出的阵阵香气,不由得由衷赞叹一声,“今年的明前茶果然不错!”
“这茶叶是杭州王公命人领着一群不曾来过天葵的黄毛丫头天不亮便上山采得,带着露水糅制炒就加工而成。”旁边的一位短髯老者指点着杯中茶水,兴致勃勃的夸耀着。
“而且。采茶时不能用手,只许她们用自己的樱桃小口将茶叶嫩芽衔下来!”
几句闲话扯过,那边钱大人也将地图勾勒完毕,朗声请各位老先生移驾前往一观。
“各位老先生。请看。”别说,钱谦益除了文章之外,一手丹青也不错,将福建与南直隶、浙江等处边界形势描绘的清清楚楚。
自从张肯堂同张小虎联宗之后,南粤军的部队便迅速以剿匪、勘测的名义接管了各处道、府、州、县的防务,将整个福建控制在自己的手中。而那些南中商人,动作比军队还要快,走得还要远,一些客家人在深山之中建造的围屋土楼都出现在了他们描绘的地图上。
“如今,西面的赣南,东面的浙江,与福建交界的所在,都有大批的南中商人活动,从景德镇来的消息,有南中商人在御窑厂和几个大民窑处下了大笔的银子,一口气订下了他们三年的瓷器!”
“在福建、在浙江,几处大茶山上,此辈也是出手不凡,或是买青,或是买山,也是一口气订下了几年的茶叶。”
“如今,我们便只剩下南直隶的苏松太,还有浙江的杭嘉湖两块地盘,这里的丝茶两项还在各位的名下,今日召集各位来,便是要拿个章程出来,李某已经取了福建,他的三省提督海防已经是名副其实,大家说说,我们江南首当其冲,该当如何应对?”
长须老者捻着漂亮的银髯,向在座众人问话。
这些人都是江南集团的头面人物,自万历年间以来,各种抗税、罢市风潮都是他们在幕后操作,便是不久前的南京事件,背后的老板也是他们。
原本打算借助郑芝龙的兵马实力遏制住李守汉的向北扩张态势,之后也好坐下来同他讨价还价,好好的讲讲斤斗,但是却不料郑芝龙先败于水战,之后败于陆战,两战之后,便是成为了南粤军的阶下囚。
既然用他们习惯的传统法宝和刀枪都不好使,那么大家就要在一起商量一下新的法子,来应对咄咄逼人的南粤军。
而在江南,南京操江衙门和五军都督府的勋贵们,在白花花的银元面前,已经同南粤军合起伙来狼狈为奸。若是没有操江衙门颁发的一面不起眼的小旗帜绑在桅杆上,不说十有**,而是十成十的出了吴淞口或者杭州湾便是人和船都宣告失踪。
凡是长着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就是南京的勋贵集团和南粤军合伙唱的一出双簧,但是却又无可奈何。“当初我们说江海联防,为的便是要确保各位的利益,谁想到有宵小之徒从中作梗,逼得宁远伯南下广州。没有他的强大水师坐镇,茫茫东洋大海,这如何能够清剿干净那些海盗?除非是列位有办法能够让戚继光戚少保重生于地下!”
在与南京勋贵们互相私下里勾兑往还讨价还价之中,新建伯次子王业泰大言不惭的向居中的掮客说出了上面那一番赤果果打脸的话。
今时不同往日,勋贵们才不着急。反正南粤军的水师堵住了吴淞口和钱塘江,你们的海船出去试试?只怕出去多少便要送给南粤军多少。而勋贵们只需坐在府里发放一下那些小旗帜,顺便将不曾缴纳保护费,不对,是相关税费打算闯关的那些海船的情形报与南粤军的公馆便可以获得事后的大笔丰厚分红。这种好事,何乐而不为?他们巴不得这些商人和读书人就这么一直同李守汉和南粤军熬下去,看谁熬得过谁。
更何况,南粤军将缴获罚没(打劫来的货物?)。与勋贵们坐地分赃。这些货物往往前脚出了吴淞口,紧接着就被南粤军水师拦住。后脚就成为勋贵们店铺里出售的货物。
所以,勋贵们从心底乐于看到江南商人们与南粤军这样对抗下去,这分明就是一船一船的将银子运进自家的库房啊!
但是,东林也好。复社也罢,哪个不是粘上毛比猴还精的人物?最是会看风色,断利害的。发现惯用的文武两途都不能对付南粤军,这该如何是好?
而且,他们很悲哀的发现,从过了年开始,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便收了许多商号的定金。大量的采购生丝、丝绸、茶叶、桐油等传统出口产品,价钱给的极其合适,虽然标定了货到之日付清全款,但是靠着这些定金已经是可以收回八成以上的本钱了。如此重利之下。于是乎,整个南直隶,从苏松太到杭嘉湖,到处都是一片热火朝天的生产场景。一担桑叶已经被蚕农抢到了一块银元的价格。
但是,现在却是这些人发愁的时候,眼看着新丝、新茶就要下市了,光有货色运不出去,这又该如何是好?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双倍违约金的说法,但是商场上坏了名头,收了别人的钱,不能将货色如数交付,这可是很丢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