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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承恩微微点头,四名亲兵小跑上前拉住了王承恩和薛国观二人的乘马辔头。
事实证明,王承恩这个举动是很英明的。
随着他向南中军大营的行进步伐,八个火铳兵方队开始依次施放火铳。连绵不绝的火铳声将随他前来的京营军官们震得眼皮直跳,脸色苍白。谁都知道南中军火器犀利,但是没有想到竟然犀利至此!敢于在天使来临之时,对空鸣放空铳,以充当军礼。
如果不是两名亲兵死死的拉住了王承恩胯下的乘马,只怕王公公这匹平日里十分温顺的马儿也会被惊吓的四处乱窜。
“李守汉!接旨!”
王承恩站在香案后,从身旁一名锦衣卫百户手中取过一个黄绸包裹的锦盒,内中一个朱漆描金盘龙匣子,他从匣内小心翼翼取出以黄绫暗龙封套的圣旨,高声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奴贼祸国,百姓涂炭。凡我臣民无不切齿,今闻卿率领勤王兵马奋力杀贼,河西之捷,朕心甚喜甚慰。今擢升李守汉为二品金吾将军,荫长子锦衣卫千户。妻李颜氏为二品诰命夫人,平妻李富氏、李黎氏三人为三品淑人!赏内帑银三万两,并御马五十匹、太仆马五百匹以为军用。。。。。并遣右副都御史薛国观、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前往代朕犒赏三军。”
(李富氏姐妹,便是美珊和诗琳姐妹,因为一时想不起她们的汉姓是什么,于是便随手拈来一个。好在富氏也是在汉姓里有的,守汉这么做,倒也没有引起礼部官员多少疑问。反而因为他能够迎娶一对姐妹花做妾而有点羡慕。)
听他念完,守汉叩头谢恩。
“臣,李守汉,谢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万岁!”
队伍中爆发出如雷也似的呐喊声。
为了笼络守汉,崇祯也是颇为下了一番心思,除了打破平妻只能有两个的常规,将三品淑人的诰命封给了美珊、诗琳和黎慕华三人之外,还另赐下蟒袍玉带,那蟒服上有五爪龙纹,与皇帝所穿龙衮服极为相似,这也是一时极大的荣宠了。
在交接完圣旨和诸般赏赐之物后,守汉上前拉住了王承恩与薛国观的手。“公公与大人一路辛苦,守汉设下薄酒。还望二位莫要推辞。”
“金吾将军客气了,咱家正要与将军多多亲近。”
“做官要做执金吾,本官今日正要叨扰金吾将军一杯喜酒。”
“请二位到守汉大帐中歇息,守汉另有心意奉上。”
守汉的大帐中,已然摆好了三桌酒席,依旧是海味席,不过,要比招呼兵部、司礼监众人的规格高出不知多少。
帐外。传来了一阵阵的歌声,和京营将士的喧嚣叫骂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极为不和谐。
“去!看看怎么回事?”
王承恩皱皱眉头,示意身旁的得力太监前往弹压。
片刻后,那太监回来。
“禀公公,外面是五军营、神机营、三千营的将士。因为,因为,”竟然是一时语塞。
“因为什么?”
“因为金吾将军赏赐了酒肉饭食,众人争抢,故而彼此谩骂。”
原来如此。帐内众人这才神色稍缓。
“这群没出息的东西,回去之后。咱家要好生的调理他们!”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枪在肩,刀在腰,热血似狂潮。好男儿报国在今朝。
快奋起,莫作懦夫谣;快团结。莫贻散沙嘲。田园破碎,祸在眉梢,要生存,须把头颅抛!挽沉沦,全仗吾同袍。戴天仇怎不报?不斩仇敌恨不消!”
“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河水,唉耶,绿色的农田,这是我的家,唉耶。咿呀的水车,洁白的风帆,唉耶,还有你,我的姑娘。。。”
薛国观侧耳听了一阵南中军所唱的歌词,不由得为之击节赞叹,“罢了!能够教士卒吟唱如此之豪气歌谣,告知若辈忠君爱国。金吾将军此举,正合圣人教化之润物细无声之理!”
守汉笑了笑,“这也不算什么,一时编写歌谣,命士兵传唱,一来可以提振士气,二来可以让他们明白些道理。”
说话间,几名亲兵手中捧着红色木盘来到王承恩与薛国观桌前。
“南中荒僻,物产不丰,无以别物相赠,区区一些土产,聊表心意。望二位莫要推托。”
王承恩和薛国观心中暗自冷笑,你个土包子!别看你能够打败建奴,要说天下的奇珍异宝珍奇金银,咱们还能被你比下去?不过,有这份心意就是好的!
一个小太监伸手接过那木盘,立刻哎呦了一声,几乎将木盘扬手而出。
有人接过木盘,狠狠的瞪了那小太监一眼,对他方才的失态行为表示了强烈不满。木盘里,一份礼单之外,另有几个锦囊。
“红宝石十枚,翡翠十块,祖母绿十块。三尺长象牙两对。金币二十枚。”
王承恩随手拿过一只锦囊,入手登时便觉得颇为沉重,解开锦囊口上的丝绦,几枚金币从袋口滑出。取了一枚在手,掂了掂,虽然不是上好赤金,但是从成色上看,应该也有七八成上下,一枚怕不是有一两多?这二十枚就要有将近三十两金子,单单是这些金币就是值三四百两银子,至于那些宝石之类,更是无法估价。
礼单中另外夹着一张印制的极其精美的纸票。“见票给付上等粳米一千石。”正是隆盛行发的米票。
饶是王承恩、薛国观二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人物,但是这份礼物也是令他们颇为惊讶了。薛国观,在历史上更有贪财好货之名,对于各类财物的价格、市值颇为清楚,粗粗的一算,自己面前这些东西,便可以在京师换至少一万两白银!单单这一张米票,便是价值数千两之多!
“这?金吾将军一番美意,咱家就厚颜愧领了!”
“日后还要有劳公公成全!”
“好说!好说!”
那边的薛国观也是举杯示意,三人把酒言欢,席间少不得推杯换盏。
宴罢,王承恩乘着几分酒兴,要看看南中军的操演,并且还一再声明,咱家只看火器。
“那就请公公看看炮队的操演吧!”
“。。。。迎头斜风斩,追击要滑刀,同行就要捅。马行不可停。对冲在腰间,人伏刀要顺。不可脱群去,要紧在后腰。策马要看左,停马先看后。长枪力为虚,枪头要靠点,卸力眨眼间,全靠手腕转,最忌劈头砍,割头靠马力。拔刀要在背,不可垮腰间,斜持长枪尾,冲阵靠长枪,破敌拔刀先。”
几十名骑兵领着二三百个义勇牵着崇祯赏赐的马匹,兴高采烈的将这些战马带到马厩中安置,口中还在念着骑兵作战和调教马匹的口诀要领。免得这些义勇不懂得如何与马儿打交道,被马匹伤到。
“果然是好兵!”
王承恩看着这数百个把腰背挺得直直的兵士,脸上满是那种经过战阵经过血战的傲气,但又与京师三大营兵马的骄横截然不同。口中没口子的称赞。
“书上说的虎贲之士,说的就是如此!”
“公公谬赞了。”
守汉口中客气,心中却暗自偷笑。这些人大多数是最早一批从正白旗手中解救出来的被掠难民,在河西务之战时充当民夫与辅助力量使用,眼下在营中接受一些基本的军事训练。不过,同京营的那些老爷兵们相比,这些人每日都要操练。论起个人技艺可能不如京营军马,但是论起队列纪律等项。却是胜过不少。
北营门十余门大佛郎机已经放列完毕。
“公公,薛大人,本应令全部火炮在此列阵,请二位指点一番,但是眼下京师人心未定,一旦炮声骤起,唯恐惊扰了京城百姓。便只取了这十余门火炮,略略表示一下就是。”
王承恩却顾不得听守汉的客套,只是将一双眼睛盯住了那大佛郎机的炮身。
炮身上,斑斑点点,触手之处,都是起伏不平的颗粒。而炮口处却是极为光滑,眇一目向内望去,隐约在炮口和母铳的口上透过的光线照射下,显现出的炮筒内壁极为光滑。
对于炮身的颗粒麻面,王承恩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从兵部甲杖局和管理火器的太监监军等人那里,他也有所耳闻,铸造火炮时,炮身不光滑也是件司空见惯的事情,大家都不觉得算是什么,关键是内壁如此光滑,却是实在难得。
不过,令王承恩公公没有想到的是,炮身的麻面,却是南中军铸造火炮时有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增加炮身的散热面积。虽然这样对于火炮的日常保养提高了要求,但是却可以比光滑的炮身散热效率提高了不少。
他从一个炮手手里取过一枚炮子,那炮子被打磨的光滑异常圆润可爱,一时童心大起,将那炮子顺着地面抛了出去,沿着地面弹跳了几下,骨碌碌的在地面上滚出去了好远。
比神机营的那些坑洼不平,满是蜂窝涩滞的炮子强多了!
王承恩心中不由得称赞了一句。
“请公公和这位大人向后暂避,咱们要开始操演了!”炮队的军官出言请王承恩和薛国观先行退出炮阵地。
薛国观对于这些操枪弄炮的事情倒是感觉一般,只是为了奉承王承恩才故意表现的兴致高昂,一听到此,立刻便退到了守汉的身旁,与其攀谈起来。倒是王公公,有点恋恋不舍的望了望那大佛郎机,仿佛小孩子失去了心爱的玩具一般。
“这家伙在想什么?难道说从内心深处把这些大炮当成了自己的男性特征?”
看着王承恩满脸的惆怅,守汉心里不无恶趣味的揣测。
“下官斗胆,不知金吾将军表字如何称呼?各文书上只有将军的名讳,上守下汉,不知将军表字是?抑或是以字行?”
以字行是“以字行于世”的意思,是一个关于称谓的术语。古人,一般有“名”有“字”,“以字行”即是因为种种原因,多仅称呼此人的“字”,而不熟悉其“名”。比如说项羽,羽便是他的字。而我们最熟悉的一个以字行的,蒋介石,介石就是他的字。
“男子二十冠而字,本当由父母师长赐表字,然家严早已见背,守汉未及弱冠便主持家务,忙于俗务,便将此事耽搁了。”
“轰!轰!”
就在守汉与薛国观二人说话之间,炮手们开始向北门外的空地上开炮,几个立于二百步外的垛子应声而倒!
那炮子去势未减。仍然在荒野里奔腾跳跃了十几下,方才在二十几步以外停住了。
“好!打得好!”
王承恩跳将过去。一把推开炮手,趴在炮口上用手去试,炮口只是微微有些发烫。
“准头打得好!药力也是极好!发的是白烟,不像你们神机营,一炮过去黑烟弥漫,和他娘的猪悟能来了一样!”
一边夸奖这南中军的炮手,一面训斥着神机营随行护卫带队的副将。
“是!公公教训的是!”那副将不住的点头称是,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水。却也不敢去擦。
“要是你们的炮还打成那个奶奶样,咱家可就要让御马监的几位公公停了你们的粮饷了!”
“是是是!公公教训的极是!”
“金吾将军,咱家想试一试贵军的大炮,不知可否?”
正在与薛国观就表字问题进行探讨的李守汉登时就差点下巴掉下来!
什么?虽说你是明朝历史上评价仅次于郑和的太监,但是,打炮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碍事,咱家会!”
王承恩的确会开炮。在史料上记载。崇祯十七年三月,李自成攻打京师,朱由检令王承恩提督京营。当时明朝大势已去,京城守卒寥寥无几,闯军架飞梯攻打西直门、平则门和德胜门。王承恩见敌军猖獗,亲自操炮轰击。连毙数人。所以,这位爷不是那么简单的陪着崇祯上景山那么简单。
“好好的伺候着!”
五门方才没有开炮的大佛郎机炮手们紧张起来。
王承恩俯下身子,将大佛郎机按照方才炮手们的动作做了一番调整,然后结果炮手手中的火把,点燃了子铳上的信管。
“轰!”
别说。他的射击技术当真不错,居然是五发两中。两个垛子应声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