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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怪陆荣光,因为他对爱情与我一样,太过追求完美,以为情事该是如诗的。可惜,每个人都还是要经历一段疼痛的青春,渲染了过去,吞噬了现在,那么,为什么还要让它毁灭未来?
陆荣光,说到底,你比我还不懂得自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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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踏入会场,我有些不适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微微有些失望地垂下头去。
“于小姐?”
我一抬头,看见一个有些面善的男人。这个男人方才与他打过招呼,他见我形单影只的站在一旁,以为我是找不到江海洋,立马热情地要替我带路。
他拉着我穿过拥挤的人群。饶是到场的皆是修养极高的人,都自发地替我让道。我看见我火红的裙角时而起伏,我的高跟鞋随着脚步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音,细碎的光线在地板上绘制出一幅一幅写意的画面。我竟看得有些恍神,当我再度抬首,江海洋已然在我眼前。围在一圈谈笑风生的阔少中间。
那人替我敲了敲他的肩。他蓦然回头,脸上公式化的笑容在见着我的那一秒陡然僵住。只一瞬,便立刻恢复常态。他言笑晏晏地拍拍那人的后背表示感谢,然后又把我拉近他身边。对我的突然出现和刚才的去向闭口不谈。
我一言不发地站回他的身边,那个今天给我设定的位置里。
他很快又回到刚才的话题中。气息温和却又略显疏离的与人交谈。偶然与我对视,也是笑的意味深长。
明丽的照明让我有些失魂。我傻傻地想,也许,我并没有离开,也许,一切都只是梦一场……
可惜,命运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由不得我随意篡改……
晚宴在一段慷慨激昂的演讲中开始,盛装的主持人笑靥如花地串词,最后随着几个投资人站上高台,整个晚宴进入□。当他们手握金剪刀剪断一长串的红色绸花,全场骤然掌声如雷。
总负责人是政府的高官。他着装十分低调,一站到话筒边现场便立刻热辣了起来。他俯身,说着一些官方的话语。最后,他突然狡黠地一笑,毫不稳重的样子与他的年龄很不协调,眼周的皱纹深陷,却不让觉得讨厌。
他说:“我年纪大了,所以开场舞就交给我们的小江同志,我想大家也是赞同的吧?”
台下立刻一片喝彩声。耳边声潮如雷,我大脑一片茫然的白。只是呆呆地看着台上的江海洋一脸笑容的慢慢从台上下来,一步一步向我走近。明明只有几分钟,却放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就那么来到我的眼前,翩翩风度,晴朗飘逸。他一只手曲在腹前,一只手伸向我,九十度弯腰。
我可以清晰的看见他头顶发间的漩涡。我愣在原地,一时失了反应。
身后不知是谁突然撞了我一下,在我耳边叫嚷着:“快去啊!”
我一个趔趄险些跌进江海洋的怀里,他手一招立刻把我接住并且借力一把将我带入舞池。
会场的灯光渐渐暗下去,五光十色的彩灯让现场进入一种暧昧的朦胧之中。
江海洋一手扶在我腰际,一手与我五指交握。我忐忑地捏着他的肩头,几乎把他的礼服捏出痕迹来。
他不着痕迹地把我拉近再拉近。我们之间几乎一隙不留,这样的亲密让我双颊如烧。
江海洋俯身,附在我的耳际,咬着我的耳垂:“不要怕,只一个舞而已,你马上就可以脱离我了。”
我全身一僵,惊愕地抬起头:“什么意思?”
“专心!”
“……”
明明是第一次和他跳舞,却好像多年的舞伴,默契地让人发指,即使没有眼神的对视,我也总能揣测出他舞步的走向。他带领着我在舞池中舞动。我的火红礼服裙裾飞扬,像一只赴死的赤蝶,壮烈地、华丽地绽放。珍珠白的婚鞋前后左右的辗转,灵巧地跳跃,旋转。
我们完美地演绎了开场的华尔兹,全场掌声如雷。我几乎要溺死在这伪装的和谐中。茫然地微笑着。
第二曲音乐响起,大家都与舞伴滑入舞池。一派安然。
完成任务的我正欲离开,不想江海洋的大掌炙如烧红的烙铁,紧紧缚住我的腰,我整个人在他怀中动弹不得。
他阴冷的一笑,嘴角轻扬,邪魅魍魉,像地狱而来的魔鬼。
一种不祥地预感让我开始挣扎,只是我的力量和他相比如同以卵击石,我怎么挣也挣不开。我克制地压低声音:“江海洋,放手。”
他曜石一般的眼瞳骤然一缩,手上力道更重,他伏在我的劲窝,呼吸全数流转在我颈间,全身不自觉打了个战栗。他轻慢地带着我舞动,喃喃地说:“急什么呢?跳完这支舞再走。”
明明是漫不经心的语调,却让我觉得全身都冷得发抖。
“江海洋,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又能怎么样?”他意兴阑珊地一偏头,视线正落在舞池边喝着闷酒的陆荣光身上:“这么急着和他走?”他嗤嗤一笑,满脸鄙夷地对我说:“于季礼,你这次又押错宝了,荣光现在什么都拿不到呢,而且他也不可能为了你和家里闹翻的。”
他一脸的讥讽让我的心一阵阵刺痛,我偏过头去:“那又如何?我们根本不是……”
还没等我说完,江海洋突然手上一紧,我吃痛地一声低呼,立刻狠狠地瞪着他。他却毫不在意地“咯咯”笑了起来。
“听说,让自己不痛的方法,是让别人更痛,原来,真的是这样。看见你痛我就觉得自己没那么痛了。”
他的话让我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我有些恐惧的一个踉跄:“江海洋,你想干什么?”
江海洋似是对我的恐惧视而不见,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从前我就该发现的。你是怎样的人。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怎么样?于季礼,把我玩弄于股掌的感觉肯定不错吧?把我的心都剜走,然后放在地上狠狠地踩。这感觉还不错吧?”
他定定地看着我,双眼逐渐猩红,像是失了心智的疯子,狠狠地咬着牙道:“直到今天,我才终于明白,我自己有多么傻。”
他随即自嘲的一笑,转而是更为阴冷的讽刺。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着:“于季礼,我到今天才知道,你给我的所谓‘爱情’,是多么的……”
他恶意地一停顿,手上的力道瞬间散去。我整个人失了重心地向后倒去。耳边是江海洋冰冷的声音。
“于季礼,到今天我才明白,你给我的所谓‘爱情’,是多么的——贱。”
……
13
我整个人因为惯性向后倒去,双手下意识的想要抓住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抓住。后腰骤然撞向身后的长桌,长桌陡然一动,在地面上刮出一道长痕,发出“吱”的一声,刺穿耳膜。置于长桌之上还没取完的香槟塔倒向一边,几十上百个酒杯摔到地上,发出清脆而尖锐的声音,嘈杂入耳,划破了舞池的安然和谐。玻璃质的酒杯和淡黄的酒液四溅,在我火红的礼裙上留下一片片暗色的痕迹,像肆意绽放的蔷薇花,是任谁也无法抵挡的致命诱惑。
我整个人几乎站不起来,腰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疼入骨髓,背脊整个僵住。这疼痛让我连呼吸都不敢大力,神经都几乎麻痹了。我一直隐忍的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露出一分一毫的脆弱。
我的意识开始越来越涣散,脑海中闪过一些繁杂的片段,眼前越来越模糊,却还努力的掐着手心让自己清醒。
江海洋一步步向我踱来,脸上还挂着嘲讽地笑容。周围跳舞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蒙了,全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尖细的惊呼声一阵一阵,我想,大概是那些养在深闺的女子从未见过我这般“惊心动魄”的状况,所以惊愕的都发出声音了?
现场一片混乱,只有江海洋,仍是气定神闲的模样。
他向我伸出手。却还是一脸的调笑:“要我拉你么?来,我拉你,现在你可以起来了。”明明是温柔的近乎蛊惑的声音,却让我无比的愤怒。我狠狠地瞪他一眼。忍着巨大的疼痛伸手打开他的手,努力压抑自己,我冷冷的说:“不用了,我自己会起来。”
“怎么?不开心了?”他微微扬起眉,英气逼人的脸上展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你不是一贯如此对我?先把我推到深渊,然后假意来拉我。怎么,换了个角色,你就不喜欢了?”他朝我讥讽的一笑,这一笑,让我心底仅剩的那一点点期待也全数消失不见。
会场大堂金碧辉煌,音乐悠扬婉转,衣香鬓影华服美人,到处皆是纸醉金迷的醉人香氛,我实在不想搞砸这样成功的宴会。我慢慢支撑着自己站起来。踉踉跄跄地朝会场外走去。我能感觉到背后有一道固执而灼热的视线,一直紧紧的跟随着我,我有些站不稳,白色的婚鞋上满是淡黄的香槟。我可以想象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却还是顾着姿态装作没事。即使是逃走,也要昂首挺胸。我承认我有时候就是这么执拗,但是我没办法再把更多的自尊拿出来任他践踏。
即使我欠他再多,现在也够了。我都还给他了,够了。
“于季礼,你站住。”
江海洋嚷着,用近乎命令的口吻。我短暂的停顿,回首深深地凝视他,用不卑不亢口气的说:“江海洋,玩够了,游戏也该结束了。”我用力掐着手心,憋住眼泪:“所有的一切,我都还给你了。江海洋,我终于不欠你了!”
头也不回的离去,不管身后议论声有多大,也不管他人是怎样异样的目光,江海洋一声大过一声的唤我的名字,但我仍一步一步坚定的向外走去。
“于季礼,你给我站住。”江海洋疾步上前,抓住我□在外的手臂,他的手像一道炙热的烙铁紧紧箍住我。他的力道大的惊人,我的皮肤上立时一片红痕。
我一动不动,任由他抓着。大概是我不为所动的表情激怒了他,他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啐道:“于季礼,我脑子出毛病了才会爱你,你觉得你配么?!你配么!”他瞪大了双眼,表情狰狞的几乎要将我生吞活剥一般,可是我却一点也不觉得恐惧,腰上的疼痛像一枚刺,直楔入我的心尖。
我冷冷地一笑:“江海洋,你永远的记住了,不能接受我最差的,就不配拥有我最好的。所以,别再和我谈爱,是你不配!你明白么?!”我狠狠甩开他的手,不想与他再纠缠。
“慢着!”
江海洋幽幽地看了我一眼,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他渐渐收敛起凶狠,只是定定的看着我。半晌,他轻启薄唇道:
“如果我说,那时候你问我的问题,答案是可以,你会怎么做?”
我耳边一片嗡鸣,记忆回到入场之时,夜风拂扫在双颊,我像被蛊惑了一般,拽着他的手臂,小心翼翼的问:“江海洋,我们还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
明明只是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却让人错觉恍如隔世。如果那时候,他回答“可以”,那么,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只可惜,世界上有些事就是那样,早一分晚一分都不对,只有在那一刻,才能成就完满。
最强悍的,是命运。
我莞尔一笑,答道:“晚了,江海洋,晚了。”
我仰起头,大步的离开这片嘈杂,江海洋没有再追来,而我,也始终没有回头看他的表情。
我刻意的忽略着自己满脸的湿泪,学着面对这些纷杂感情的时候,用麻木不仁来应对。原来,再刻骨铭心的感情,也是可以放下的,我和江海洋的爱情,就像旧伤口上的腐肉,不痛下决心的剜去,就会一辈子疼下去。
刚才我跌下去的那一瞬间,脑海中满是过去温暖的回忆,我记起过去我们在那旧房子里的点点滴滴,那时候,他还是温柔得像水一样的男人。不管我做什么,他都全数吃下去,还一脸幸福的夸奖我的手艺。然后陪着我在公共水池边洗碗。哗啦啦的水溅在我廉价的衣衫上,洇出一个个不规则的水印。脏旧的老房子四处是堆积的杂物和疯长的霉斑,蚊虫丛生。
他总是站在我身边,撩起袖子光着手臂对着空中嗡嗡飞着的蚊子挥舞,嘴中还絮絮叨叨:“都来咬我,来咬我,别咬我的于季礼。”
那时候我总会心疼地把他往屋里赶,而他却又那么执拗。一定要守着我。
苦涩的眼泪簌簌落下,滑向唇际。原来,我真的一刻也没有忘。
我该有多庆幸,人生的第一段路就是与他同行,尽管注定走不到最后。
时光斗转,同一张脸,却又说出让人彻底心凉的话来。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来,一直都是我自己放不下,是我一厢情愿的以为一切都没有变。
对于过去,就好像看一本书,看到美好的地方,怎么也舍不得翻过去,只是停在一处温暖的情节上反复的研